第9章
梁元汴脸色一变,冷笑一声。
还有人故意火上浇油:“嫖姚向来是不喜欢宴会的,即便来了,也不会久留。”
梁元汴冷嗤:“就数他矜傲,不近女色拿腔拿调的,不过就是故意讨太皇太后和皇上欢心罢了。”
那些还要添油加醋的人,一听带出了太皇太后,皆是愣了一瞬,举杯痛饮了起来。
门外响起叩门声,是锦绣楼的掌柜的带着几位绣娘来了。
梁元汴目光梭巡一圈,莫说那些公子哥来了劲儿,便是郑旭朝和贺敏轩也坐直了身子,他很得意,仿佛拿捏住了这些贵公子,有一种大权在握的快感,他愈发地做出漫不经心的模样,声音也透出一丝清懒:“进来吧。”
门开了,众人皆是一愣,往常,他们宴会,招来的都是乐姬们,还未见人浓情旖旎的脂粉香就见席卷而来,可今日,竟像是夏日里的青草水滴,清丽灵秀的清纯让他们顿时意外之喜。
梁元汴正惊喜自己灵机一动的效果,目光顿时一滞,停了又停,目光怎么也离不开岳溶溶,只觉得她娇媚无双,却又清丽可人,旁人都或多或少好奇又娇怯的打量,只有她连眼皮子也不抬一下,那淡淡的疏离,反而让男人起了征服欲。
“各位请坐,前些日子锦绣楼送来的绣品我家老夫人甚是喜欢,特意让我好好款待一番。”梁元汴起身亲自下来邀请她们落座。
掌柜的受宠若惊:“少卿言重了,老夫人喜欢便是我们的荣幸,那都是含贞的功劳。”他顺势将任含贞推上前。
任含贞微微含笑,敛衽行礼:“见过少卿。”
梁元汴点了点头,一旁的公子们偷笑,这小子连理由都这么荒唐,女眷们的客人哪有请他们公子哥儿们代为答谢的,恐怕连这位绣娘他也不识。
郑旭朝和贺敏轩移目过去,蓦地一怔!悚然大惊似的唬地站了起来,直愣愣地盯着人群中的岳溶溶。
有人打趣:“你二人是见鬼了?”
“胡说什么,这分明是仙女。”
梁元汴一副领导者的气派:“坐下坐下,莫教人笑话,还以为你们没见过世面。”
一番下来,逗得几位绣娘很是受用,甄溪更是笑得窝进岳溶溶怀里,甚是天真。
岳溶溶抬眼看去,心陡然一跳!差点没坐稳!
怎么会是他们!竟然是他们!他们在,那他......岳溶溶急忙朝上看去,没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紧绷提起的心才稍稍回落,只是搁在膝盖上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明明已经毫无瓜葛了,可看到与他有关的人,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震动,正巧此时梁元汴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举杯敬她们酒,岳溶溶为了缓解情绪,一杯饮尽了。
热辣的酒入喉岳溶溶强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得寻个借口离开......
任含贞很是矜持地抿了一小口,只沾湿个嘴唇,立刻被其中以为公子发觉了,开起了玩笑,任含贞笑容更羞更柔了,当真是欲语还休。
宴中热闹一片,岳溶溶的眼睛将宴会厅各处的出口瞄了一遍,想要趁机悄无声息地离开,回收目光时,正与郑旭朝的目光相对,岳溶溶心头一紧,郑旭朝的神色却比她更凝重。
“这位姑娘倒是酒量不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惹得众人注目。
岳溶溶还后知后觉,等到钟毓暗地里拱她,她才回神看过去,正见梁元汴朝她一笑:“不知姑娘名姓?”
郑旭朝眉心一皱,就听到岳溶溶淡淡的声音道:“新月。”
贺敏轩微愣,新月?低声问郑旭朝:“她何时改名了?”
郑旭朝给了他一记白眼。
梁元汴一脸惊讶:“原来是新月姑娘,久仰大名,听闻姑娘手艺超绝,不知姑娘能否帮我看一下这方绣帕,是贵妃娘娘所赠,不小心挑丝了。”
贺敏轩凉凉道:“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又见长了。”
郑旭朝不想理他。
岳溶溶微讶,下意识看向任含贞,见任含贞正和杜艳说话,像是没听到这句话,她正要拒绝,却见掌柜的朝她张嘴,观其唇形,他说“还不去”,岳溶溶只得起身,在梁元汴的桌前站住。
“不必拘礼,坐过来就是。”梁元汴拍了拍身侧的蒲团,见她眼中闪过拒绝,笑道,“这件绣帕可是贵妃娘娘赐的珍品,若是毁了,只怕她得重重地罚我,还请姑娘帮帮忙,帮我看一下,我必重谢。”
岳溶溶心念一动,便走上前去。
热闹的宴会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只有乐声袅袅,所有人都看着岳溶溶,郑旭朝眼中浮上薄怒,正要出声,贺敏轩按住了他,低语:“你忘了她当初做下的事?她早已和嫖姚半点关系也无,别管她。”
郑旭朝拧紧了眉,就见岳溶溶在蒲团坐下,身姿拘谨,梁元汴果然拿出一方绣帕,看来是有备而来,就看今日看中哪位绣娘,他将绣帕交到岳溶溶手里。
岳溶溶防备之心渐消,将手帕铺开来,细细看去,半晌道:“用经纬绣法或许能补得瞧不出来。”
梁元汴作惊喜模样:“那就劳烦新月了,我那为贵妃姐姐也不会怪责于我。”
他的姐姐是贵妃娘娘?岳溶溶抬眼看向他,梁元汴顿时高贵了起来,他们这种身份在百姓心中本就是遥不可及的明月,这一刻,他在岳溶溶面前充满了优越感,就不信岳溶溶不为他倾倒。
思及此,他拿了酒杯亲自斟了酒递给岳溶溶:“请。”
岳溶溶正要拒绝回自己座位,这时下人躬身走了进来:“少卿,沈侯爷和韩少卿到了。”
才碰到酒杯的手,酒杯瞬间从岳溶溶的指尖滑开,她惊慌失措地扶起酒杯,梁元汴忙是用另一方手帕为岳溶溶手拭,手掌才碰到岳溶溶柔软的指尖,岳溶溶吓得撤回手,却被梁元汴抢先一步捉住。
沈忌琛进门就看到梁元汴握着岳溶溶的手,顿时脸色骤沉,眼中寒意刺骨。
所有人都站起了身,虽说在场的贵公子们都是年龄相当,自小相识,但从他们入仕之日起,差距便显出来了,那些还惊艳惊喜的绣娘,此时见沈忌琛凌厉冰冷的脸色,吓得不知所措。
岳溶溶趁机抽回手背于身后,头也不抬,就要跟着众人起身,却被梁元汴按住了肩膀。
沈忌琛愈发冷厉,方才的乐声都小了几个音阶,像是在忌惮。
沈忌琛自出生就得先皇和太皇太后万般宠爱,在他六岁那年,先皇亲自抱着他骑马涉猎,见他小小年纪身手就劲疾如风,龙颜大悦御赐“嫖姚”的小字,他年少轻狂,先皇赞他是少年英雄当如是,如今沈忌琛沉稳内敛,皇上赞他是肱股之臣。
瞧着沈忌琛神姿高彻,如瑶林玉树,梁元汴眉间的冷意就多一分,他最恨的便是沈忌琛这种姿态!神色淡漠疏离却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气势,仿佛所有矜贵的人在他眼前都不值得一提!
梁元汴冷冷看着那些人敬畏的模样,嘴角沁出一丝冷意,真想看看沈忌琛失态失意的模样啊!
“嫖姚,你来晚了,自罚三杯!”梁元汴已经慵懒开口,含着不明显的奚落。
沈忌琛没有应承,只是接过三杯酒尽数饮尽。
甄溪在钟毓耳边低语:“真是郎艳独绝啊!连冷着脸喝酒的模样都这样惊心动魄。”
沈忌琛的位置在梁元汴之下,眼一瞥,就能看到岳溶溶垂首坐在梁元汴身边,一副乖巧任人予取予求的姿态,他的脸顿时阴寒无比。
所有人都察觉到沈忌琛的森冷,没人再敢大声说话,原本热闹自由的宴会,顿时拘谨了起来,韩子羡自然也看到了岳溶溶,难以置信,呆愣了半晌,朝郑旭朝看去,郑旭朝无奈的耸肩。
梁元汴看向沈忌琛笑道:“听说最近棠颂妹子的嫁衣也是交给了锦绣楼,不知是哪位绣娘?趁此机会,嫖姚也给人家敬一杯酒,好好感激人家一番。”
岳溶溶惊骇地双肩微颤,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就好比架在火上的羔羊,煎熬灼烧,每个人都能来来削她一层肉。
“不清楚。”低沉的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传来,岳溶溶蓦地眸光一滞,就听到沈忌琛极平淡的声音,“不清楚是谁,棠颂喜欢而已。”
那冷冽中几乎有些宠溺的语调,是岳溶溶曾经最喜欢的。有一次花灯会上,她看中一盏七宝琉璃灯,流光溢彩的,好看极了,只是要通过射击拔得头筹才能得到。
她撒娇央求沈忌琛参加,贺敏轩觉得丢人,觉得他们身份尊贵,这种灯要多少有多少,不必和百姓在当庭广众之下争夺,沈忌琛看了她一眼,无奈一笑:“没办法,溶溶喜欢。”
忽然的起哄声拉回了岳溶溶的思绪,耳边嗡嗡的,只听到大家取笑沈忌琛多么宠爱靳棠颂的话语,几乎要刺穿她的耳膜。
她突然站了起来,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她愣神一瞬后,干笑了两声:“我失陪一下。”
梁元汴很是善解人意:“新月,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