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沈不弃松开输液管,玩那一串气泡:「没有啊。」
「所以我临时加了。」
系统:「…………」
裴疏又喜欢真丝床品,那东西很滑,很凉,像是华丽虚伪又五光十色的茧。
孵出的不是蝴蝶。
牧川不能碰脏东西。
沈不弃:「我一下子就把他踹下去了。」
-----------------------
作者有话说:一更!晚上还有
第15章 ……哥?
牧川在第三天傍晚睁眼。
加护病房很安静, 阳光透过玻璃慢慢淌进来,穿过百叶窗,变成一条条微微发着光的金色溪流。
他眨了眨眼, 呼吸面罩覆上白雾,细微的刺痛牵扯着轻轻咳嗽了一声。
身上连着各种不知用途的导线和管子, 像细密的蛛网,他的右手打着点滴,药水一滴一滴坠落, 左手被心电监护的夹子轻轻夹着。
攒够一点力气, 试着轻轻动一动, 发现输液的手臂被人抱在怀里。
……周骁野趴在床边打瞌睡。
十九岁的alpha,一看就耍脾气没去比赛,蜷在床边的姿势别扭又委屈, 脑袋勉强枕着胳膊,还有胡乱裹的纱布从领口透出来。
头发乱糟糟、眼下泛青,一边脸肿得厉害, 口罩都遮不住。
像是被谁狠狠打了一巴掌。
但即使是这样, 周骁野还是规规矩矩穿了全套的无菌服、戴着消毒手套,连那一脑袋嚣张个性的头发都乖乖压在透明头套里面。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少年alpha的鼻翼忽然敏锐翕动两下, 埋在臂弯里的耳朵动了动,猛地惊醒。
“哥?!”
周骁野差点弹起来,想冲出去叫医生,又舍不得走,想起可以按铃,一只手探远了用力压下去,目光还定在牧川身上。
浅色的眼睛弥蒙又温和地望着他。
周骁野忽然有些紧张, 喉咙动了动,咽了下,小心翼翼把指尖搭上牧川的手臂。
他蹲下,喉咙里压着剧烈哽咽,带着浓浓鼻音:“哥……”
他大气也不敢喘,屏着呼吸,一动不敢动,直到牧川像是想起了他是谁,慢慢地朝他弯起眼睛。
牧川轻声说:“弟弟。”
周骁野忍不住咧嘴笑了下,扯动嘴角疼得“嘶”了一声,又立刻收回表情,弯腰帮牧川调节病床角度。
他发现牧川在说话,嘴唇一开一合,但发不出声。
呼吸面罩蒙上一层薄薄的白雾。
周骁野回头看了眼门口,确认医生还没来,蹑手蹑脚,帮他把面罩偷偷掀起来一点:“哥,要什么?”
“……脸。”他听见微弱的气流声,“怎么……了?”
牧川的目光落在他红肿的脸上。
周骁野愣了下,咬住嘴唇,眼眶迅速红了一圈,又被他拼命憋回去,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没事的哥。”他努力朝牧川笑了下,“我走路不长眼,撞树上了。”
这种谎言显然拙劣,口罩都遮不住高隆的指痕,但牧川的脾气,就是说什么都会信的。
周骁野老老实实趴在床边,看见哥的手指微弱地动了动,就捧起那只手,乖乖贴在自己脸上。
冰凉的指尖轻轻抚摸肿烫的皮肤,牧川的力道轻的像雪,周骁野屏着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喘,定定看着这双温柔担忧的浅色眼睛。
到了这个时候,哥还在担心他。
不是说要好好活着吗?
不是教他,不准把止痛药当糖吃的吗?
“怎么……怎么能吃那么多药呢?”周骁野实在忍不住,小声嘟囔,侧过脸,把发烫的眼睛埋进冰凉掌心,“药多苦啊,哥……”他的嘴唇碰到牧川手腕上的疤痕,整个人哆嗦了下,死死咬了下腮帮里的软肉。
怪不得……哥后来和他见面,不论天气多热,就总是穿长袖了。
周骁野想起他带牧川跑山,他请哥来陪他过十九岁生日,一个人对着蛋糕等到天黑,牧川才出现。
穿着长袖衬衫,袖口遮得严严实实,在三十九度的天气里显得格格不入,他兴高采烈地扑过去,赖在哥身上不松手,把脸埋进有露水和种子味道的柔软颈窝,还傻乎乎地只知道高兴:“哥你不热啊?”
牧川望着他,微微摇头,轻轻摸他的头发,浅薄荷色的眼睛温柔地弯起。
牧川喂给他一颗薄荷糖。
……他是个蠢货。
蠢货。
周骁野在这几天里无数次计算时间,又去翻当时的新闻,该死的媒体、该死的裴疏,姓裴的那会儿惹了人,对家媒体为了找麻烦,翻扯出当年旧事。
裴氏集团继承人被资助的贫困生暴力强迫标记,丧心病狂的乡下alpha被捕当庭认罪,锒铛入狱。
报道铺天盖地,裴疏借势营销自强人设,反而靠活出新人生的受害者形象大捞好感出圈……牧川呢?
牧川呢?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色胆熏心的暴力犯,别有用心攀高枝的乡下alpha。
肮脏、不堪、恶心的……野兽。
谩骂铺天盖地,都在义愤填膺这种人渣凭什么因为未成年就不公开身份,就该扒出来——扒出来,人肉,审判,游街示众。像这种败类,千万别让他们撞见,否则……
周骁野的视线垂得很低,呼吸吃力,喉结艰难滚动,像是咽下一整块烧红的炭。
他想起他那天有多蠢。
兴高采烈抱着那个蛋糕,买了蜡烛和送牧川的礼物,兴冲冲非要带哥去餐厅吃饭。
电视屏幕亮得刺眼,在播当年的案情回顾。
评论员在讨论化学阉割,食客在诅咒不得好死,连omega服务生都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低语议论……像雾气弥漫。
那天周骁野其实也后悔,没想到一个破生日过成这个样子,他被惹烦了,险些忍不住,和一个高谈阔论的omega极端权益斗士打起来——他就死活都想不通。
裴疏。
一个s级omega。
裴家精心培养的继承人,要身体素质有身体素质,要击剑会击剑,要格斗会格斗,多少资源倾泻下来养出的天之骄子。
能被一个e级alpha按着咬了脖子?!?
呛了几句,话赶话就要打起来,他的拳头都已经攥紧,却被哥轻轻握住了手腕……覆在他手背上的指尖冰凉,力道很轻。
“……弟弟。”哥的声音也很轻,像雪花落在烧红的炭上,滋滋化作白烟。
他气得要命,还以为哥也是帮那些人说话的,整顿饭闷闷不乐,连最喜欢的奶油蛋糕也没好好吃。
那个生日过得很烦,一塌糊涂,潦草收场。周骁野闷闷不乐地把哥送上班车,骑着摩托狠狠跑了几圈,才回家睡觉。
他本以为那就是老天给他最重的惩罚了……直到三天后。
哥不理他了。
周骁野对着三天发的所有石沉大海的消息——道歉、检讨书、耍宝卖乖的表情包、擦边照片和小视频……一动不动坐了一宿。
他咽着心跳,不敢呼吸,拿发着抖的手,给哥发出去一张哭脸小猫。
……还好。
还好。
周骁野熬过了那段时间,因为牧川至少没拉黑他,没删他的联系方式,他只是浑浑噩噩过了一个星期,哥就上线了。
哥给他发一个每次都发的卡通画小太阳,又发一个猫猫摸头。
「不哭。」哥总把他发的表情包当真,“正在输入”过了好一会儿,他能想象哥在另一头,对着键盘,一个字母一个字母认真敲着回,「弟弟,十九岁开心。」
……
医生给牧川检查了身体,欲言又止,看向这个靠在病床里的年轻alpha——牧川正安静地仰起脸望他,浅色眼瞳里是无声的恳求。
很难有人抵挡得住这种恳求,熹微的日光落在苍白的脸上,浅色瞳孔近乎透明,里面淌出的眼神太柔软,像日光下融化的薄冰。
“你这份病历……”医生刚开口,就在他微微摇头的动作里顿住,迟疑片刻,叹了口气。
那位谢先生已经去想办法了。
或许还有机会吧。
医生把话咽回去,不再多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交代了一句好好休息,就离开病房。
周骁野皱了皱眉,他总学不会察言观色,但隐约本能觉得不对,心脏莫名揪紧了,握住牧川的病号服袖子:“哥?”
牧川回过神,微微弯起眼睛。
他看起来稍微有精神了一点——或许是因为病号服,他喜欢病号服,很舒服,很合身。
他终于不用再穿那些一扯就烂的不合身白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