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赵慕萧心中担忧,又有点奇怪,他怎么会睡着呢?还睡了那么久,连楚公子走了都不知道。思索间,忽听江上响起微弱的呼喊,正是在叫他的名字。赵慕萧竖起耳朵细细听,认出是赵闲和安童的声音,赶忙请将夜调换方向,循着声音划去。
  不一会,赵慕萧在茫茫水面上发现一团船影,再近些,船上可见人影。
  赵慕萧朝那边招手。
  应当是他出来太久了,阿闲他们来寻他了。
  赵闲站在船边,见终于找到了赵慕萧,对方有头有尾,面色红润,他狠狠地松了口气,一个激动不已,脚不由一滑,竟不慎跌落下船。
  他压根不会水性,双手在水中疯狂拍打着,喊着“救命”。
  赵慕萧吓了一跳,想也不想也跳下船,将赵闲给救上来。这一回来不过片刻功夫,赵闲呛了几口水,吐出来,缓和缓和,便没事了。
  “阿闲,你……”
  赵慕萧刚要说话,就被赵闲劈头盖脸地打断了,“我可不是来找你的,我是在……摘荷花!对,摘荷花!”
  赵慕萧在他手上看了看,没见着花呀,不懂:“荷花在哪呢?”
  “在……”
  小厮吉童机智地送上了船里之前放着的荷花。
  赵闲如遇救星,底气十足:“呐!这不是吗!你看得见吧?这是绿色的荷叶,这是粉色的荷花,还香的呢……用来做荷叶鲈鱼最好吃了!你没吃过吧!”
  赵慕萧笑了一声,“吃过的,方才楚公子请我吃的。对了阿闲,其实楚公子人很好啊,他迟到是因为路上遭遇了山匪。”
  赵闲哑然,又有点心虚,“他人呢?”
  “他有事先走了,我也正要回去呢。”
  赵闲看他表情,似乎没什么异样。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自己做的手脚有没有被发现。
  他那日拿到书信后,鬼心眼地将信上的“清风亭”改成“晴岚亭”。这样一来,姓楚的在清风亭等,赵慕萧在晴岚亭等,他一下子就可以欺负两个讨厌的人。
  今天一早,赵闲也跟着赵慕萧一起去,睡醒后却丝毫没看到对方露出自己想看到的焦躁神色。于是他又去清风亭,清风亭空无一人。赵闲问附近小贩,得知此人一个时辰前就走了。赵闲便又回王府找门房,门房早被他收买了,只要姓楚的来询问,就打发他去清风亭继续等,谁知姓楚的根本就没来。
  赵闲给绕懵了,只好回晴岚亭,顿时吓得惊慌失措。
  赵慕萧人不见了!
  问护卫才知,他跟着未婚夫上了画船。
  赵闲不敢回府,找了间铺子吃完饭后,又回到晴岚亭,在这等了好久都不见画船踪影,再加上景王与景王妃那边不断派人询问,他越觉得奇怪不安,于是便买了条船找人。
  赵闲试探问:“咳……你见到那个姓楚的了?他怎么来的,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比如说约见的地点……”
  赵慕萧眉目明亮:“见到了!楚公子骑马来的,他请我吃了饭,还帮我夹菜,带我赏景,给我吹箫。其他的倒也没说什么,没提约见地点,更没提婚约之事……”
  想起这个,赵慕萧懊恼:“我本想问他的,只是不知怎么睡过去了。”
  赵闲拧着湿了水的衣服,“哦”了一声。虽然百思不得其解,那姓楚的是怎么越过门房从清风亭去晴岚亭的,但看赵慕萧这个开心的样子,似乎姓楚的并没提清风亭。
  可毕竟做贼心虚。
  赵闲一到家,换了衣服就跑到父亲书房,假装找一本古籍,故意不小心打翻灯烛,烧掉了楚随送来的书信。
  虽挨了一顿骂,但也安心了。哼哼,这下死无对证!
  “毛毛躁躁的。”景王很是无奈,却也没多想,眉头紧锁,问赵慕萧:“他当真只字不提婚约与信物?”
  赵慕萧还抱着香气清新的荷花,点头道:“楚公子只是将信物收了起来,并没有退还。爹娘,我们之前或许真的误会了楚公子,他应当确实忙于祖宅之事,今天来的时候,还遭遇了山匪,幸好人没事。”
  他拢着荷花的花瓣,坐在凳子上腿晃啊晃的,眉眼间带笑,满是畅然,一瞧便知心情甚好。
  “并不退还信物,也不提婚约一事?”景王妃猜想,“难不成他不想取消婚约?这倒着实令人意外。”
  景王与景王妃心中忧虑,可见萧萧这般喜欢那个未婚夫,自回来后,一直说楚公子如何如何好,温柔、体贴、俊朗、潇洒、又会吹箫等等的,便顺从萧萧,以他的意思为首位。
  喜欢,就多相处,只当是交了新朋友。且不管什么两家避讳不避讳的,都已经这般沦落失势了,也没人盯着他们。退一万步讲,两个人还是皇帝赐婚呢。
  吃完晚膳后,赵慕萧躺在藤椅上敷眼睛,草药香弥漫,一边回想着今日与楚公子的初遇。
  静悄悄的夜里,赵慕萧对周遭的声音愈发灵敏,他能听到院子里的蝉鸣,阿闲的闹腾,仆从行走的脚步。
  还有足踏瓦片的清脆的声音。
  好像有人?赵慕萧一愣,取下覆眼的白布。
  原来是鸟。
  他敷眼睛的方子是师傅生前配的,敷完后取下,有一瞬的清明。他喜欢每一天的这个时刻,能看到幽静的月色,屋顶下的灯笼,和飘摇的树叶。
  赵慕萧去地上捡起一片漂亮的树叶,试着去想出它本该的模样。
  “嗖”的一声,树叶似利箭离弦。
  山脚下,褚松回随手一抓,双指夹着一片树叶,手腕只微微用力,那树叶便好似有了如剑破空的凌厉,擦过一张惊恐万分的人脸。他来不及擦掉渗出的血痕,须臾间只听“砰”的闷响,树上掉下个人,疼痛哀嚎着打滚,血腥气被风吹得处处都是。
  褚松回稍有不满,入夜难行,准头都变差了。
  “大侠饶命啊!”土匪吓得连磕好几个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拦大侠您!小的再也不敢了!但小的说的句句真话啊!玉坠确实是前几日从一个余州来的书生那儿打劫的,小的眼拙,真不知这玉坠这么贵重啊……”
  千山道:“公子,事情的经过便是这样。属下查了那书生,名叫楚随,祖籍灵州,父亲是曾经的黄门侍郎楚允,获罪被贬。至于这玉坠是何来历,那书生今早上午便出城了……公子息怒,还请公子再宽限时日。”
  褚松回挥了挥手。
  千山将山匪全部捆起来,倒吊在树上,还命令他们不许发出一丁点声音。
  褚松回再捡起树叶,挨个飞出割断绳索,训练自己的夜间视物能力与准头。
  那些山匪摔得又疼又不敢哼,暗道倒霉,这回打劫打到了硬茬。
  褚松回觉得满意了,才放了他们。一群山匪吓得如鸟兽奔走。
  千山呸道:“山匪如此嚣张,也不知这灵州刺史是干什么吃的,还劳烦我们侯爷收拾他们。”
  褚松回微笑。
  灵州真是个好地方啊。
  他一到灵州界的竹枝山道,就被山匪给打劫了。这群山匪正赶上褚松回舟车劳顿、心情不好,于是褚松回将他们揍了一顿,又反打劫,从他们那臭烘烘的老巢里,摸出不少财物。
  其他的都派人送回去了,唯独玉坠,不是民间之物。
  褚松回勾着红绳,任玉坠晃动。即使在夜晚,也可见精致绝伦的雕琢工艺与莹润上好的玉质。玉上刻的“萧”字笼上一层月华。
  萧?
  褚松回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洞箫,以及那个颇有心机的小瞎子。他啧了一声,“这都过去多久了,将夜还没回来?”
  千山立马跟道:“就是!定是玩忽职守!”
  话音落下,将夜就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了,不忘瞪了眼千山,恭敬对褚松回道:“侯爷,属下一直在暗查。”
  褚松回抬眉,来了几分兴致,“哦?查出什么了?他们的策略是不是就是对本侯爷装瞎以及欲擒故纵?”
  “回侯爷,属下觉得……”将夜有些尴尬,“咳,可能是误会。”
  他极力憋笑,严肃道:“那人名叫赵慕萧,是景王刚刚寻回的长子,眼睛确实有问题。今日出现在晴岚亭,咳,也不是故意蹲守侯爷,而是与他未婚夫楚随便约在晴岚亭见面。侯爷手中的玉坠,正是他们的信物。”
  将夜总结:“侯爷穿了白衣,手上有信物,楚姓与侯爷的褚同音。般般巧合下,这个小瞎子认错人了,将侯爷认成了他的未婚夫楚随。”
  褚松回:“?”
  褚松回:“……”
  第6章
  寂静,沉默。
  只有风声,哗啦啦吹得气氛谜一样的尴尬。
  优秀的下属最能审时度势,为主子排忧解难。越是这种时刻,越能体现自我价值。
  千山果断质疑道:“景王?你是不是查错了?这山高路远的灵州哪来的王爷?闻所未闻!”
  若在以前,将夜定要与他好一番争论的,奈何侯爷也在,他只好耐心道:“有!曾经的四皇子景王啊,因简王谋反案而被牵连放逐到这地方的,也十几年了吧。赵慕萧就是前些日子刚找回来的,本在灵州街头卖艺,这事很多灵州百姓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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