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崔兰芳只点着头应道:“都好都好,你们都长大了, 成亲生子这样的大事自己决定都好。”
她笑容温和慈善,惹得般般又贴过去蹭了蹭。
秦容时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大哥在时曾说的话,他说娘怀自己和般般的时候害喜严重,吃什么吐什么,别说荤腥味儿了,就连生火的烟熏味也惹她发呕,怀胎十月瘦了许多。
再加上怀的是双胎,生产时也比旁的孕妇多花了许多时辰,疼得更久。
想到这儿,他不由挤着眉毛看向崔兰芳,有满心的话想说却不知该怎么说。
崔兰芳没注意到他的的视线,她自个儿也皱着眉呢,满脸愁容说道:“月芹生产前和我说了几句话,求我托人到五溪县找她爹娘。”
“哎……这孩子定是受了委屈,想找家里人了。”
“你们说,这事儿要怎么办?”
柳谷雨皱皱眉,先看向崔兰芳,担忧问道:“娘,你和陈婶子关系好,要是帮了月芹嫂子,以后只怕不好再和李家走动了。”
其实柳谷雨并不在意李家的感受,他反而觉得李有梁厌烦恶心,陈婶子也是重男轻女。
虽说在古代,重男轻女是从常态,可这和陈婶子往常表现出来的热情、善良太不一样了,总觉得违和。
这些事崔兰芳如何不知道?
她只是抿抿唇,说道:“先不管她,还是月芹的事儿要紧。只是我们初来乍到,这才刚把府城逛熟了,这五溪县在哪个方向都不清楚,如何帮她找人啊?”
秦容时略一思索,道:“我们书院就有五溪县的学子,离府城并不远,若是坐骡车,当日去当日就可回。”
秦般般也白着脸点头,她抱着崔兰芳的胳膊把脑袋靠上去,说话也蔫蔫的。
“翠花来了府城就没怎么出去过,也闷坏了,正好带它去透透气。”
崔兰芳点头,又问:“那能请谁去呢?”
柳谷雨又朝外看了一眼,忽然问道:“明日是十五吧?”
秦容时点头:“正是。”
柳谷雨继续说:“那就是二郎休沐的日子了,不然明天让二郎和我去店里,顶一日账房的活儿。张账房是府城人,周边也熟悉,就让他去五溪县找人吧。”
崔兰芳想了想,觉得这主意靠谱,秦容时没有反驳,也点头应了。
这事儿决定下来,几人也洗漱上床睡觉。
次日,柳谷雨和秦容时坐船往春街去。
进了秋天,丹水河上多了许多乌篷船,能挡风挡雨,柳谷雨披着一件小披风缩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份油纸包着的烤糍粑,正吃得认真。
昨日睡得晚,今天起得也晚,为了不耽误食肆的活儿,柳谷雨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直接扯着秦容时出了门,在河边看到买烤糍粑的小摊,拉人去买了两份。
烤得焦香,外皮酥脆,里头却是糍糯绵软的,馅料是磨细的黄豆、芝麻混着红糖,外面再裹一层黄豆面,吃起来香得很。
他一边吃,一边悄悄盯着身旁的秦容时。
秦容时已经吃完了,手里拿着两杯竹筒装的豆浆,一杯是自己的,一杯是柳谷雨的。
像是终于察觉到柳谷雨的视线,秦容时侧目看了过去,歪了歪头问道,“看什么呢?”
柳谷雨眼睛一瞪,立刻说道:“谁看你了,我在看外面的太阳!”
他话不过脑,一秃噜就说了出去。
秦容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竟忽地笑出了声,嘴角扯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仿佛河面被清晨的风抚起的细淡的涟漪。
他说道:“那是奇了,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柳谷雨:“?”
柳谷雨还没反应过来,到时候船篷外撑杆的船夫听到了对话,哈哈笑开,“客人说笑了,咱是往西去的,太阳在咱后头呢!”
柳谷雨:“……”
柳谷雨扭头一看,果然看到一轮红日升在半空,将那头成片的白墙青瓦全都照得红彤彤的。
他尴尬地扭头,然后尴尬地拿过秦容时手里的豆浆,最后尴尬地喝了起来。
刚喝一半,他就发觉秦容时的一只手伸了过来,吓得柳谷雨一哆嗦,下意识就要往后一缩,结果退无可退,最后一脑袋撞在船篷的内壁上。
秦容时伸出的手顿了须臾,下一刻继续往前伸,手指轻轻扫开掉在柳谷雨小披风上的黄豆粉。
末了,他略有些无奈地看向柳谷雨,两只眼睛都写着“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柳谷雨眨眼干笑两声,然后在秦容时移开视线后飞快抬手揉了两把后脑勺。
痛痛痛!
*
到了食肆,同张耘交代好五溪县找人的事情,他满口答应下来,立即就出了门。
食肆开门迎客,柳谷雨也系着围裳进了后头厨房准备今日的吃食。
约莫过了午时,崔兰芳和平安提了食盒过来,刚吃饭不久,店里来了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他一边捋着山羊胡子,一边往里走。
他是一个人来的,却点了不少东西,吃的喝的、各式甜糕、酥饼,摆了满满一桌子。
中年男人每样都尝了一口,但吃的并不多,没一会儿就停了筷子喊道:“伙计,喊你们老板出来!”
打算盘的秦容时停下动作,抬眉朝男人看了去,没有立刻说话。
东家不在外堂,但坐账房的秦郎君也是东家的人,陶玉悄悄看了秦容时一眼,又小跑着到中年男人身边,弯着腰问道:“客人,您找我们东家什么事儿啊?”
中年男人捋着胡子,用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一圈陶玉,最后还是皱眉说道:“那自然是正事、大事,你快去喊他来。”
柳谷雨还在厨房忙着,又不知道眼前这男人是不是来找茬的,秦容时自然不愿意陶玉把柳谷雨喊出来。
他停下笔,绕出账柜,走到中年男人桌前,问道:“客人,您有什么正事?”
“都说了,我要找你们老板!不是说你们老板是个哥儿嘛,你又……”中年男人一边说,一边仰头看向秦容时,目光落了上去,声音戛然而止。
要是张耘在,他就能认出眼前的男人。
张耘从前在酒楼做账房,府城各个大酒楼的掌柜、账房他都见过,眼前这人正是熙春楼的杨掌柜。
熙春楼是府城的大酒楼之一,能在里面做掌柜,自然也有些眼力,杨掌柜很快看出秦容时一身气度不凡,说话的语气也跟着好了起来。
“这位郎君是?”
“我听说柳家食肆的账房是外雇的中年汉子,不是您这样的少年英才啊。”
听了杨掌柜的话,陶玉忙说:“这是我家郎君,他也做得主的,您有事也可以和他谈。”
杨掌柜一听又为难起来。
江宁府万物殷富,酒楼很多,熙春楼的竞争也大。
但最近两年熙春楼的客流也不如以往了,东家脾气不好,前不久才发了火,让手下的人想想新鲜点子。
他很快想到附近那家新开的小食肆,可早听说这家食肆的吃食新鲜,每天都有坐不下的客人!
听说东家是个小哥儿,小哥儿好欺负啊,又好骗,到时候威逼利诱,让他把吃食方子卖给自己,他再拿着方子到东家那儿讨赏!
想想就美!
可现在再看,眼前这郎君瞧着不好糊弄。
看秦容时坐了下来,杨掌柜想想还是说道:“我想买下您家的方子,郎君开个价吧。”
原来是盯上了方子。
秦容时轻笑了笑,手指轻轻敲在竹桌上,反问道:“您能出多少价?”
这话可不好说,杨掌柜也看不出眼前这年轻男子的深浅,怕说多了自己肉疼,说少了这男子不愿意。
他还是说:“您开个价!”
秦容时伸出一根手指。
杨掌柜笑了,乐道:“一百两?”
秦容时说道:“是一千两。”
杨掌柜惊得双目圆睁,他觉得自己做久了掌柜,已经学了些奸商的皮毛,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比他还会狮子大张口。
一千两,把他卖了也买不起啊!
杨掌柜气道:“你耍我玩呢!”
秦容时却说:“都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手艺、本事可傍一身,那是无价之宝。我是怕阁下拿不出这钱,还给您少了。”
杨掌柜:“你这也不是诚心想卖的!”
秦容时:“可熙春楼也不是诚心想买,否则合该东家对东家啊?”
他轻悠悠道出一句,杨掌柜的气焰忽然就低了一截,怒气也消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