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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胡同里 第33节

  刘银凤:“就不能给个准信,叫人家心老悬着。”
  罗雁摸摸自己的胸口:“我的跳得不快。”
  女儿考完真是吃好睡好,玩得也不错。
  刘银凤也就不怕问:“你自己心里拿准没有?”
  罗雁:“市里的学校我肯定得走读,咱家离师大最近,上课方便,不过做老师我有点害怕。理工交大也不远,但好些专业我看不懂是干嘛的,反正填是都填了。”
  恢复高考第三年,能作为参考的信息也不多,连学校里的老师们都一头雾水,更别提刘银凤两口子了。
  他们没能给女儿帮上忙,几乎任由她独自发挥,主要还是因为前景乐观。
  她道:“读了大学,出来总是有工作的。”
  将来分配也是按户口优先。
  罗雁也这么想:“只要不是对外经贸就成。”
  各校的宿舍都很紧张,尽量优先安排外地学生入住,像他们家这样人口少的,十有八九是轮不上。到时她得天天骑一个小时车去学校,光想想都喘不上气。
  当然,她自己也不想住宿。
  听说条件不大好,一屋子要睡十几个人,罗雁唯一集体生活的经验就是拉练和大学农时在老乡家里暂住。
  不夸张地说,能放下一双脚的地方就得躺个人。
  她整个人像是面团,被外界塑造出各种形状,睡醒只落枕都是轻的。
  刘银凤也不舍得女儿:“还是近一些好。”
  母女俩正说着话 ,李红玉追着小狗跑了进来。
  胡同里像她这么大的孩子几乎都在育红班,她成日里无聊没事做,跟旺财来福最亲近,成天你追我赶的。
  罗雁看她红扑扑的小脸就觉得她可爱,一把抱住:“姨姨给你拿糖吃。”
  李红玉费劲地张开嘴:“我在ci了。”
  好大一颗奶糖,把她的上下牙都粘住。
  罗雁好笑道:“谁给你的啊?”
  李红玉拖着长音:“奶奶~”
  这孩子在奶奶手里确实被照料得不错,不枉她妈千里迢迢把孩子送到京市。
  但母女分离又是另一种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团圆。
  好在小朋友忘性大,不像妈妈刚走那几天哭哭啼啼和茫然。
  有时候罗雁看她都觉得像是生于斯长于斯,除开偶尔会蹦出几句方言。
  据孩子爸爸说,那都是骂人的话。
  李建军对女儿也很上心,每天下班一进院子就四处找她。
  今天兜了一圈转进东厢房,舒口气:“玉玉,爸爸叫你你怎么没答应。”
  李红玉还使劲想躲起来,觉得是在跟爸爸躲猫猫,被拦腰抱起来飞得高高的,乐得嘎嘎笑。
  罗雁打招呼:“建军哥下班啦。”
  李建军:“下班了,你哥还没回来吗?”
  罗雁:“他今儿得到十二点。”
  李建军:“你爸好点没有?”
  罗雁:“好多了。”
  成,唠到这儿差不多,李建军抱着女儿走。
  李婶在做饭,看到他们回来说:“先去给你姐送饭,再回来吃。”
  李建军自打有工作,在姐姐面前毫无立锥之地。
  他道:“我去能看什么好脸色。”
  李婶:“你抱着红玉,再这么还能当面骂你!”
  她也知道委屈女儿,可谁叫她是姑娘呢。
  李建军捏捏女儿的脸:“咱们玉玉是个宝,人人都喜欢对不对?”
  李红玉圆圆的小脸蛋在爸爸肩头蹭来蹭去,尽是撒娇和依赖。
  每每此时,李建军都觉得自己也没办法的,他有老婆孩子要养。
  看脸色,就看脸色吧。
  他道:“行,我去送。”
  人年纪大,不管如何总是想撮合子女和睦,却不知道有的事情覆水难收。
  倒座房里的事,罗雁不知情。
  但正房里的事,她一清二楚。
  晚饭时,罗新民在饭桌上提起:“正房要分家了。”
  下午就是叫他去做个见证。
  陈家老太爷的人生颇为传奇。他在晚清时候中过举,在伪政府治下当过小官,后来才加入革命的队伍,建国后在国棉八厂一度任职副厂长。
  但他经历的复杂性导致陈家在过去那些年里风雨飘摇,最终举家搬迁到13号院的正房居住。
  有谣传,他老人家手里有好些值钱的东西。
  连罗雁都好奇:“分点什么?”
  罗新民:“就这五间房,别的人家也不能告诉我们。”
  没什么金银财宝,罗雁歇了追问的心,吃过饭宣布:“我要睡觉啦。”
  这才几点钟,刘银凤看一眼座钟:“哪不舒服吗?”
  罗雁:“我今天做了一整个月的事情。”
  刘银凤都忍不住笑话:“还没人家一天的多。”
  罗雁半点不觉得不好意思,洗漱后简单地在家冲个凉就回房间。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大声说话,但眼睛压根睁不开。
  罗鸿不知道妹妹睡得这么熟,砰砰敲着门把她叫起来:“吃猪蹄不?”
  罗雁一听见是吃的,本来睁不开的眼睛变得圆溜溜的:“怎么大晚上买猪蹄。”
  罗鸿:“厂门口新来的摊子,就剩这俩,便宜卖我了。”
  罗新民刚做完手术,刘银凤早年挨饿伤过脾胃,像这种油腻的宵夜只能兄妹俩共享。
  罗雁洗干净手拿着啃,还喝一口汽水:“好冰,这又是哪买的?”
  这个点,供销社的门肯定是关着的。
  罗鸿:“陈老瘸家在挨着街的那面墙上开了个窗口,说是小卖部。”
  罗雁:“那以后夜里买东西方便了。”
  夜里?罗鸿:“我就没见你在太阳下山后出过几次门。”
  罗雁:“乌漆嘛黑的,以为都跟你似的不着家?”
  罗鸿屈指一弹:“再学妈说话看看。”
  罗雁油乎乎的爪子挥舞着:“当心抹你脸上。”
  罗鸿把肩头朝她凑:“抹吧,我这衣服也不怕脏。”
  干电焊的一丝皮肤都不能露在外面,他上班的时候都穿着长袖工装,热得一下班恨不得寸缕不着,只套着件破破烂烂的背心。
  光看,这衣服都快有罗雁的年纪大。
  她道:“对了,给你看我今天新买的衬衫。”
  妹妹其实没那么爱打扮,惯常的三件衣服换着穿。
  罗鸿还挺聪明的,说:“建红那买的?”
  罗雁打一个响指:“没错。”
  又跟他说自己是怎么给十块钱的事。
  罗鸿想象她撒腿跑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说:“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抢劫。”
  罗雁:“我就是怕她跟我推。”
  推是肯定的,罗鸿:“大家都这样,几个来回就好了。”
  又道:“你不是都学会了。”
  罗雁小时候是没学会的,所以人家留她吃饭她就真的坐下,请她吃糖她就真的抓一大把,一点分不清好赖话。
  世俗的规则她现在已经消化完毕,却不代表能全然在其中,扁扁嘴:“可是很讨厌。”
  罗鸿忽的长叹气:“讨厌也没办法啊。”
  罗雁最知道哥哥的性格,看眼父母的房门,说:“王秃毛又发癫了?”
  妹妹很不爱叫别人的外号,每次都是正儿八经的连名带姓,光是王秃毛这三个字就看得出来她有多么的同仇敌忾。
  罗鸿笑:“没有,就是今天工时太长累得慌。”
  车间全是体力活,空气不流通,一天下来汗都能流三斤。
  罗雁:“那早点睡吧。”
  罗鸿吃完也犯困,冲个凉沾枕头就睡。
  倒是罗雁的回笼觉睡得不太好,还做了个没考上大学的噩梦。
  她在梦里都很坚定地重复“我不可能考不上”,整个人像斗鸡似的到处找卷子被改错的证据。
  一整夜把她累得够呛,醒来还迷迷糊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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