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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公子,您找哪位?”
  “丰老板,我找绯扇,刘掌柜的说你认识他。”
  “什么绯扇,我不知道。”
  “写《雨罗衣》、《醉惊情》的那个。”
  “你是——”
  “我是他仇人,”魏顺眼神冷冷地讲狠话,可语气很有分寸,他道,“他在哪儿?劳烦让他来见我。”
  丰老板客套地笑,说:“我见过上门寻仇的,还没见过仇人自己找上门儿的。”
  魏顺:“你告诉他我姓魏,他就明白了。”
  “魏……你是,魏公公?”丰老板恍然大悟了,她忙把他请进门,带着往房里走,说,“绯扇不是真名真姓,这样的文人都不露身份,是不见书友的,你——”
  魏顺打断她:“那就麻烦你代为转告,说我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丰老板迟疑。
  魏顺:“劳烦你,让张子深出来见我,他遁形远世,要是我不来找,不知要躲我到什么时候去。”
  “他不在这附近住,”丰老板知道瞒不住了,笑着带魏顺进厅坐下,说,“先帝不在后,外头传言西厂的下场惨烈,我们都以为你……”
  魏顺鼻子酸:“他听见是不是可高兴了?”
  丰老板:“怎么会,他说过要是回到分开那天,一定不会那样对你,他不是怪你,只是需要时间接受变故。”
  魏顺觉得丰老板是帮忙说和,看她一眼,淡淡地说:“人总说一场空,我现在的境况就是一场空,住在一个小地方,想我跟他过去的事儿,看绯扇的书,结果发现了他就是绯扇,绯扇就是他。”
  丰老板在附近陪他坐,默默哀叹。
  “他对我来说很重要,”魏顺眨巴眼睛,把涌上的泪憋着,说,“丰老板,没人明白他对我来说多重要,我没有家,没亲人,身边关系好的,心里也都有他们惦记的人。其实张启渊他真的很好,他为了我离开奉国府,连世家少爷都不做了,他说要和我定终身——你们正常人不会明白,对我们这样身体残缺的人来说,遇上这么个人,是几世修来的果。”
  “可我贪心,我既想教张吉承受苦痛,又想要张启渊陪着我;我想要家,也想报复,”他继续说,“最终报复成功了么?成功了,但没想得那么好,是不坏,但也不好。”
  他叹气:“那根本不是我的报复,而是先帝的了断。”
  “魏公公你喝茶吧,”丰老板轻声安慰,“我可以保证,张启渊肯定没因为张家的事记恨你,我们认识很久了,我了解他,甚至比他身边亲人知道他想要什么,他这人很浅,就一层皮,看着是个纨绔,其实很有想法,也很单纯,魏公公你要知道,这世道已经少有这样的人了。”
  喝了口茶,丰老板继续说:“他反感君君臣臣,也看不上勋贵圈子里的虚伪腌臜,他就想当个墨客,然后遇见仅此一个的知己良人,此生都不负他。”
  魏顺抬起微红的眼睛,问:“他在哪儿?”
  丰老板:“西山小峰,致虚观。”
  /
  第二日逢了一个阴沉天,这只是正月,城里暖和的地方都没什么春色,更别说凉意沁人的山上了。
  魏顺前一夜住在城中的客店里,第二天清早带着干粮跟水出发。他手里的油伞是丰老板给的,她说山上雨水很多,还有豺狼出没,嘱咐他一定小心些。
  初春潮湿微寒的一天,整座西山被泡在浓雾里。
  魏顺独自一个,顺着人们踩出来的小路往山上走,矮处还成,有些务农的人家,房子聚成村落,就是现在未到农忙,还不大热闹。
  再往上就偏僻了,荒无人烟,路也不好走,有些奇险的地方甚至很难找到路,不过魏顺曾经练过拳脚兵器,身体轻快,爬得也还算顺利。后来,等到日头约莫升高,四处亮了些,他就坐在干草丛里,喝水,吃带在身上的烧饼。
  他望着天,全是浓雾,雾的尽头是乌云,乌云的尽头……
  是玉兔的家,是糊着凉米粥的大月亮。
  魏顺现在觉得玉兔和孔雀的故事很像张启渊跟自己的故事了。
  会有个好结果吗?他边嚼烧饼边想,躺在那丛厚厚的干草上想,他打开竹筒,把冷冷的水灌进嘴里,合着烧饼咽下去。
  小会儿以后,他继续往上,路上遇到个人。
  是个孩子,跟喜子差不多大,穿得简简单单,膝上肩上还有俩补丁,那孩子主动过来问候,说自己去背柴,问魏顺去哪儿。
  魏顺很警惕,问:“往上还有人家?”
  “没了,”孩子说,“这就到半山腰了,我是致虚观的弟子。”
  介绍着,热情的这孩子还给魏顺行了个拱手礼。
  魏顺点头,心里松快了点儿,问:“这儿到观里还远吗?”
  “快到了,不远了,您要入观礼神吗?”
  “对,礼神,”魏顺给出个万全的回答,“也找人。”
  结果给那孩子逗笑了,说:“我们观里就那几个人。”
  “我找张启渊,我是他朋友。”
  “找张公子?”小弟子咧着嘴笑,说,“那我带你去吧,他这会子在寮房里待着看书呢。”
  魏顺:“耽误你背柴——”
  “不耽误,”小弟子这就领着他往前走了,说,“很近的,我刚出门走了几步,就遇上你了。”
  魏顺和他寒暄:“谢谢,这山以前没来过,还挺难爬的。”
  “难么?”小弟子笑着说,“是因为你不熟路吧?我们爬惯了,很快就能下山上山来回一趟。”
  魏顺盯着那小弟子蹦跳的背影,说:“今儿天色也不好。”
  “要下春雪了——”
  两人的嘴真灵,小弟子一句话都没说完全,魏顺就感觉有雪花落在了鼻子上,他抬起头,仔细瞧,看见了零星的雪花在飞着。
  “不怕,”小弟子伸出手接雪花,说,“大晌午的,春雪落下来就化了。”
  再继续朝前走,拐了弯儿,又爬上一段坡。
  小弟子的走路姿势变规矩了,接着,能看见致虚观的山门、山门上的匾额了。
  魏顺跟着小弟子进了山门,问候了老道长,然后入大殿,礼三清——净手焚香,跪拜,奉贡品,献了香烛钱。
  道长为他祈禳,愿三清垂佑。
  “你往后院儿,他住西边寮房,窗户上刻了宝瓶的那间,”殿侧,小弟子再与魏顺行礼,说,“你去找他叙旧吧,我去背柴了。”
  魏顺回礼:“小道长,多谢。”
  “不谢。”
  说完,这孩子就转身走了,他脚底下轻快得不行,现在刻意地沉稳,可那股子活跃劲儿还是压不住,一眼就能看出来。
  魏顺整理了衣裳头发,去后院墙角的水桶边儿上,借水照照自己的样子。
  又整理一下头发。
  他快哭了,只是朝着西边寮房走,还没进门,他就快哭了。然后,他又站在门前犹豫,最后决定敲门试探,而不是直接推门进去。
  屋里传来脚步声,然后,门“吱呀”一声从里边儿开。
  接着便是,谁都没做好准备的情况下,两个人四目交投;心湖觅卵石,院外飞雪花。
  “下雪了,”魏顺表现得很收敛,他看他瘦了,就推断他心里还是不好,于是规规矩矩地在他门外站着,泪花闪动,语气装作平和,说,“这道观没我想得——”
  可谁知,那清瘦了不少的张启渊疯癫了一般,忽然就扑上来抱他;胳膊、胸膛全都有劲儿,将他窄点儿的身体拥住,不顾他接下去说什么,就是抱得死紧死紧。
  两个人心跳挨在一块儿。
  不用说话了,魏顺知道他心里想的了。
  /
  “哐当”一声,西边寮房的木门从里关上。
  魏顺都没机会看清这房中布置是什么样子,就被对方一手勾着腰,按在门的后边儿亲,可是他知道,这显然不是亲——张启渊思念得太久了,孤单得太久了,他想脱他衣服,想和他行房。
  装了干粮的包袱掉在地上,同时,半塞在里头的油伞也滚了出去。
  两个人进行着一种饥渴、无序又猛烈的亲吻,嘴挨上去之前还是微微谨慎的,可一碰上,便什么都来不及想了,该记着的该忘的全忘了,而且放肆的亲吻还不够,要做出些教人脸红的举动,要乱摸对方身上。
  魏顺克制不住,嗓子里有那种高调子也短促的喘息。
  接着,他外衣就被脱了,然后,里衣也被脱了……他穿着亵裤跟一件从箱子底下翻出来的主腰,光着脚被他抱到了道观寮房的炕上。
  张启渊从炕角木抽屉里翻出个盛香脂的瓷盒。
  “什么?”魏顺在炕上微微抬起脖子,手搭在他手腕上,问,“你哪儿来的那东西?你是不是找别人了?”
  “不是,”山里地方,担心魏顺着凉,张启渊扯过被子埋在两人身上,趴下去亲他,从脖子亲到了主腰胸前的绸子上,然后声音低沉地解释,“有个香客……落在这儿的,涂脸的那种,很久没来拿,他们就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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