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综合其它>绯扇> 第51章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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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屋,徐目忽然很后悔劝了魏顺,也后悔说了张启渊的坏话,他想,那个男人不论好坏,魏顺就是心里有他,这跟相不相好没关系。
  魏顺在书房里看了一夜的案卷,天快亮的时候趴着睡了一个多时辰。
  然后换身衣服、梳洗好,就乘车去厂里了。
  厂里有官儿认识奉国府的人,还跟魏顺闲聊呢,说:“张钧家的不是又生了么?一个小的儿子,听说和那渊儿爷小时候长得一样,俊俏极了。”
  魏顺点头,笑着说:“那可完了,家里不得翻天?但愿是个好苗子,可别又是个不学无术的。”
  那官儿:“哎,督主,我最近没看见渊儿爷来,他是不是在家抱孩子呢?”
  魏顺:“也许吧,但他瞅着就不是块抱孩子的材料。”
  “我倒是不觉得,他这人看着不仔细,其实可机灵了,上回进来我在写字儿,他一上来就给我研墨,拦都拦不住,”那官儿一边回忆一边称赞,说,“您的朋友,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魏顺抱着一摞东西坐下,说:“你们这些人,就都惯着他吧。”
  三日后,张氏嫡孙启泽满月,添盆祈福,落胎发,正午宴客,抓周、赐名。
  奉国府是请了魏顺的,但没谁想着他会来,他在抓周仪式结束后才到,与张吉和夫人问候过,又与张钧问候过,说:“钧二爷,方便的话带我见一眼孩子吧,我给他准备了东西,想看看他。”
  张钧指引他:“魏公公你请,就在这边。”
  俩人一起往左,走到厅一侧的避风处了,魏顺看见乳娘抱着小小的启泽坐在那里,他于是上前,用很轻的声音说:“是不是睡了?也是累坏我们小人儿了。”
  乳娘站起来问候,把襁褓打开一些,让魏顺看得更清楚,回话:“刚醒来,在笑,是做美梦了。”
  魏顺:“生得俊俏,还白白胖胖的,真有福气。”
  乳娘:“家里数他岁数小,数他最机灵。”
  “徐目。”魏顺回过身,提醒了一声。
  此时张启渊不见人,只一个张钧在旁边站着,徐目把手上的锦盒打开,将那个华丽精致的项圈儿亮出来,魏顺对小小的张启泽说:“送启泽一个金项圈,以后光宗耀祖,福泽深厚。”
  乳娘立即行礼:“启泽谢谢大人。”
  张钧:“多谢魏公公,这太精致太贵重了,你公务繁忙,没能赶得上宴席,我已经嘱咐待会儿新开一桌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不用准备什么,”看徐目把礼物交给了奉国府的人,魏顺转身,说,“钧二爷,我晚上还忙,不多叨扰,这就回去了。”
  张钧只得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喊来了个小厮,给魏顺拿了一份儿回礼,说是杭州的丝绸跟茶叶。
  魏顺收下礼,道谢,这就打算走了。
  抬头的一瞬间,他看见张启渊身着石青色曳撒、黑靴,一脸不快地迈过门槛,走过来了。
  魏顺抬了头,张启渊这才看见他。
  张钧冲张启渊摆摆手,说:“不用了,你回去干你的事儿吧,本来说让你陪魏公公吃饭,但他有别的要忙,不用了。”
  张启渊目光落在魏顺身上,问:“魏督主来做什么?”
  魏顺答:“来道贺。”
  张钧稳重地瞪了张启渊一眼,再次告诉:“你回去吧。”
  张启渊点头,欲言又止,转身走了。
  从奉国府里来到奉国府外,再上了马车,魏顺脑子里还是失措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单单上次的了断有成效了,张启渊真的不来缠着他了。
  要是搁在以前,他肯定会再来的,带着他那些拙劣的理由,死皮赖脸,一边说着伤人的话,一边干着哄人的活儿。
  现在的状况是魏顺想要的,却觉得内心里空荡荡,哪怕今天见着了他,那份空荡荡也没能被弥补。
  甚至觉得更难受了,仿佛真是此生最后一面,快要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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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启渊的下本新书写到一半,最近怎么都写不出来,他从外边回了自己院子,坐在房门前的台阶上生起了闷气。
  没别的感觉,就像是魂儿被什么吸走了,他自己势单力薄,怎么拉怎么拽,还是抵抗不了。
  前路渺茫——张启渊脑子里出现的只有这四个字,而且今天在奉国府看见魏顺之后,他第一次有了逃离这里的念头。
  不是那种“要是我生在其他人家”的假如,而是真正豁出去的打算。
  但离开奉国府会怎么样呢?还是“前路渺茫”四个字,魏顺是不会跟随他一起走的,魏顺还有魏顺要做的事儿,还有在朝堂上的野心,以及一些张启渊也无从得知的心愿。
  张启渊只知道魏顺腻了、烦了;只知道他把和自己的那些缠绵当成了喝酒吃肉。
  他想:别人说得没错,宦官的心是最狠毒的,他们没情谊,眼里只装着些身外之物。
  总得来说是私情纠葛,魏顺不再要张启渊,张启渊气急败坏。
  病是挺严重,张启渊自己没说错——他第二天在值上靠着城墙吐酸水儿,被下属们扶回了值房里;第三天值夜,更是神情恍惚。
  第四天,只好把当差的事情放一边,在家休息。
  老夫人请了俩大夫来给他瞧病,一个是她亲戚家的大夫,一个是有名气的胡医,一个把脉,一个问诊,各式各样的药开了一堆,汤药由崔树在小炉子上煮着,丸药由珍儿倒出来,放到张启渊嘴里去,小丫鬟递水。
  诊断的结果:心脾两虚,神情不乐,典型的郁症。
  张钧要回杭州都司了,抽空来房里探望,看张启渊那副病殃殃的模样,说他就是平时太闲,吃顶着了,弄去边关御敌,饿几天立马就好。
  张启渊闭上眼睛装死,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等他离开,门关上了,张启渊才睁开眼睛,对珍儿说:“我没事儿,我挺好的。”
  珍儿叹气,觉得主子这人嘴硬到没救,天天嚷着病了,这回真病了,又非说身体还行,饭都吃不下了,还爬起来下棋,动着两片透白的嘴皮子,说:“去他娘的,老子才不是郁症。”
  珍儿陪他下棋呢,试探着问:“爷,这儿没别人,你跟珍儿说实话,是不是那姑娘辜负你了?”
  “没有,”张启渊鼓着腮帮子敲棋子儿,半晌后,答,“他就是不想跟我有今后,对我冷冰冰的。”
  珍儿问:“你还真想和她有今后?”
  “没有,”张启渊摇头,说,“前些时候是没有,但这几天突然有点儿那种念头了。算了,他心里没我,我何必有他。”
  珍儿附和:“是,别想了,就这么着吧。”
  第47章
  张启渊真的在意了,偏装作不在意,连着几天没好好儿吃饭,走路都打摆子。
  这天,听说圣上派兵部的去调查西厂了。
  所以那些纠举魏顺的小道传言几乎没有掺假,全是真的。
  到正午,外边儿燥热得要命,两个丫鬟用提盒把饭带过来,珍儿一一上桌,张启渊穿着一套薄料子的寝衣在榻上翻书,珍儿给他介绍:“爷,水晶凉肘子,丝瓜豆腐炖鲈鱼,糖醋藕片,炝苜蓿,放凉的绿豆粥。您昨儿不是说馋了嘛?这肘子可香了,切得可薄了,专给您弄的。”
  张启渊烦躁地把书翻过几页,“哗啦哗啦”还没响完,就直挺挺躺在了榻上,头在那榻边儿吊着,说:“行,放着,我这就去吃。”
  珍儿小心翼翼走过来,说:“懒的话我喂你?爷,你可快点儿歇好吧,我听他们说老爷打算把你送到辽东戍边去,已经和钧二爷商量过了。”
  “辽东……”
  张启渊猛地坐了起来。
  他问:“真事儿?”
  “应该是,”珍儿道,“说是前几日钧二爷在的时候就已经定了,老爷已经给辽东的卫巡抚写了信,在等消息了。”
  这事儿来得意外,张启渊呆住了,他抿起嘴琢磨了好一阵子,然后大言不惭,说:“行吧,去就去,不信我能死在那鬼地方。”
  “别,可别,”珍儿忙摆手,道,“辽东冬天冷得要命,马都要被冻死,更别说人了,而且在那儿要和蒙古人、女真人打仗……爷,听珍儿的劝,快好起来,找老爷说几句软话,回禁军得了。”
  张启渊低喃:“又盯上我了,我没惹他们……”
  珍儿:“我听说和魏公公有关系。”
  整日在深宅,外边有些消息传得玄乎,有些消息根本传不进来,其实珍儿知之甚少;她听见是什么样,说的就是什么样。
  张启渊一下子慌了,问:“什么关系?”
  珍儿去关门了,把两个小的支远,过来,这才说:“可能觉得你和西厂走得太近了,最近老爷他们跟西厂有梁子,或许怕有牵扯,才想把你送走的。”
  张启渊:“能有什么牵扯?”
  珍儿拿起扇子,一下下往张启渊身上扇风,说:“我就知道这些了,反正你千万不能去辽东,那地方常年都有战事,不是人能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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