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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立在檐下的李姝菀上前,于二人跟前站定,快速打量了眼常安与那少年。
  常安和李奉渊所形容的不差,白发老者,身形清癯,长了张救过上千条人命的仙医姿容。
  而他身边的少年眉眼深邃,眸色浅淡,和望京人士的模样有些不同,似有几分异族之貌。
  “常先生。”李姝菀收回目光,颔首行礼,随后又冲着那少年浅笑着道:“小先生。”
  李姝菀曾在江南由老郎中夫妇收养长大,素敬重医者。
  那少年似乎没想到李姝菀这等身份对他一个孩童亦如此谦逊,抬眸神色严肃地看了看她,目光扫过她唇边温和笑意,垂首无声回了一礼。
  他小小年纪,看着倒是分外沉稳,有些像幼时的李奉渊。
  少年撑开油纸伞,罩在常安头上,常安摸了摸他的脑袋,同李姝菀道:“这是我的小徒弟,雪七。性子沉闷,不善言辞,李小姐勿怪。”
  这是李姝菀与常安第一次见面,她听常安唤她“李小姐”,有些诧异:“先生知我是谁?”
  她说着,抬手示意常安入府:“常先生长途跋涉,想必累了,府中收拾了间清净的院子出来,望先生勿嫌,先生请。”
  “不敢。”常安道。
  李姝菀放慢了脚步,伴着常安缓慢的步子一道缓缓而行。
  一行人朝着院子去,常安回着李姝菀的话:“在军中时,我曾听大将军提起过小姐。”
  他说着,顿了顿,似在思考从何说起。
  片刻后,他道:“在西北时,我常见大将军阅自望京的来信,见过几次,有一回便随口问了一句是何人所写,将军道是家中妹妹。将军寡言,聊起李小姐时难得多说了几句,我便记住了。”
  其实,这并非是常安第一次从李奉渊口中听得李姝菀的名字。
  几年前,李奉渊伤重,常安于其身侧日夜照顾,听见李奉渊于昏沉之际唤过李姝菀的名字。
  当时李奉渊性命垂危,半只脚踩在鬼门关中,昏迷了几日才苏醒。
  这等陈年旧事常安忧心说来惹李姝菀心思沉重,是以眼下没有提及。
  李奉渊在西北的那些年,李姝菀几乎断了和他的联系,她没想到李奉渊竟会同旁人提起她。
  她愣了愣,问常安:“不知将军他说了我什么?”
  常安回忆着道:“将军说李小姐聪慧明媚,是个如三月春日般的姑娘。”
  说起来,李奉渊从没夸过李姝菀,李姝完也不觉得他那张嘴能说出什么动人情话来。
  她听见常安的话,只当常安是客气之言,轻笑了笑,没有多问。
  李姝菀望着眼前鹅毛大雪,寒暄道:“如今正值寒雪,本不想叨扰先生,只是将军职务在身,不便擅自离京,这才不得已请先生前来诊治。”
  常安皱起眉,问道:“是否是大将军的腿伤又犯了?”
  李姝菀一听常安这么问,便知道李奉渊这腿伤是多年的老毛病了。
  她点头:“是,膝盖一受冷便疼,时而夜里疼得发汗。除此外,偶尔还伴有咳症。”
  她面色担忧地问常安:“敢问常先生,不知哥哥这病痛能否根治?”
  常安叹了口气,缓缓摇头:“将军多年征战,伤了根本,根治是不能了,只能好生将养,辅以药浴针灸,缓解病痛。”
  一说起李奉渊的伤,常安心中亦有些发愁:“当初大将军左膝骨头碎裂,不得已只能划开皮肉,挑出碎骨,再行缝合。碎骨重生之法冒险,也是亏得将军年轻,体质又远胜常人,才挺了过去。若换作寻常人,失一条腿都算侥幸。”
  李姝菀从不知道这些,李奉渊对他在西北所受的苦楚也从来是能瞒则瞒,李姝菀问也难撬开他的嘴。
  她听得心惊而痛,想再问,又恐自己人前失态,是以便止了声。
  常安身旁的少年微抬起头,定定望着李姝菀担忧的神色,他似有话想说,但最后,又收回了视线,没有开口。
  第159章 差事
  差事
  元极宫。
  前不久,皇帝病痛稍愈,在宫人搀扶之下撑着上了两回早朝。
  朝臣都当皇帝龙体渐安,然冬雪一至,怎料老皇帝又病卧龙榻。
  祈伯璟把代理国政之权还回去没两月,皇帝一倒,又把大半朝事交给了他。
  这日工部上折,言帝王陵寝已完建,祈伯璟午后揣着折子上元极宫,来向皇帝禀奏此事。
  冬日严寒,皇帝却身着春衣,敞着外袍靠坐在龙榻上。
  姜锦跪坐榻旁,垂眉低首,正为皇帝揉捏双腿。
  帝王面前,宫女,贵妃,时而也没什么分别。
  姜锦在,祈伯璟抱着折子站得远。他眼尖,朝床塌望了一眼,瞧见皇帝裸露在外的脚背上泛着几处青黑色。
  不知近来又吃了多少丹药,才会肉青体燥。
  病至此,皇帝不珍重身体,反倒活了回去,拾起了年轻时沉溺酒色的放纵之习。
  祈伯璟瞧见殿中多了不少年轻漂亮的宫女,穿得单薄不说,衣裳不大合规矩,掐出纤腰半露玉臂,举止生媚。
  祈伯璟眉眼一搭,没瞧见似的,老老实实禀着朝事。
  温润嗓音于大殿中徐徐响起,语气平得无趣:“禀父皇,工部今日上折称陵寝已经完建,不知该派何人去巡查情况。”
  对卧病的老皇帝而言,自己亡后久卧的陵寝至关重要。他手握半辈子天下至权,到了地下又怎肯松手。
  造地宫,铸兵俑,死后也野心勃勃要做阴间皇帝。
  祈伯璟知他宏愿,是以今早看了折子下午便来向他禀告,免得耽搁了他当地下皇帝的要事。
  龙榻上,皇帝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问道:“你觉得,这差事该交给谁?”
  陵寝由工部所建,一部上下串着气,便不能由工部的人来查验。
  祈伯璟听他这么问,似早早准备好了答案,开口便道:“父皇若不放心旁人,不如由儿臣跑一趟。”
  陵寝修建在别地,祈伯璟这一去少不了一两月,朝中事便要交给他人处理。
  大权和差事,怎么看都是前者更重要。
  皇帝隔着纱幔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只是道:“你有心了,容朕再想想吧。”
  “是。”祈伯璟应道,仿佛没听懂皇帝的话,抱着折子安静站在原地,似在等皇帝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想清楚。
  姜锦侧目,不动声色看了殿中立着的祈伯璟一眼,思索着祈伯璟巡查陵寝的目的。
  想明白后,她下意识蹙了下眉头,而后又极快地松开了。
  皇帝见祈伯璟杵着没动,开口道:“此事改日再议,你若无别事,先退下吧。”
  祈伯璟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弯腰行礼:“是。冬寒,父皇千万保重龙体。儿臣告退。”
  祈伯璟离开后,殿中再度安静下来。
  姜锦看了眼合目沉思的皇帝,心事沉沉,面上却盈盈一笑,开口道:“巡查陵寝是要事,也是苦差。这一路山高水远,太子体贵,大可安安稳稳在望京待着,此番主动提出揽下差事,实属有心了。”
  皇帝听见她的话,没睁眼,只神色如常地轻哼了一声。
  姜锦伴他二十来年,见他如此反应,知道自己的话进了他的耳朵。
  山高路远,太子又尊贵,这一去,便少不了要派军队保护。
  朝中李奉渊与太子走得近,太子不放心别人,必会点他护送,皇帝便又要把部分兵权放给李奉渊。
  李奉渊平定西北,无论在朝中还是军中,都甚有威,战功赫赫不输其父,如今朝中已无人能与之制衡。
  臣子的恩威过重,并非好事。帝王最不愿看到的莫过于朝臣权势失衡。
  姜锦抬眸扫了一眼皇帝的神色,见他不言不语,又感叹着道:“今冬真是冷,冻得人人都不痛快,听说京中来了位名医,去了安远侯府,不如将他请来,为皇上瞧瞧。”
  她身处后宫,该是两耳不闻宫外事,皇帝睁眼看着跪坐在地的姜锦,眼色锐利:“你如何知道?”
  姜锦仿佛没看出他神色探究,笑着道:“午间皇上小憩时,铮儿进宫与我说的。他一直在外为皇上寻访名医,得到医师入城的消息,马不停蹄便来告诉我了。”
  姜锦说着,又叹了口气:“铮儿也是,每日跑里跑外,除了这些,也不知在忙什么。”
  她提起祈铮,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仿佛就只是这么随口提一句。
  皇帝倒是忽然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他沉默片刻,道:“许久没见他了,传他明日进宫一趟吧。”
  姜锦颔首道:“是,皇上。”
  第160章 “菀菀”
  “菀菀”
  刘二安顿好常安的一众徒弟,又赶去给李奉渊通信。
  李奉渊得知消息,连公务也顾不得,从军营里随手牵了匹马便往府里赶。
  急匆匆的,不知在急什么。
  刘二驾着车在身后喊他:“侯爷!雪大,咱乘车吧,小姐忧心您的身体,特意叫我赶车来接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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