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杜庭月完全不敢去碰展昭,他感觉他们的九师弟好像轻轻一触碰就会轻易碎掉。
  别憋着,吐出来!公孙策看展昭似乎还拼命想忍耐着,这一刻不禁提高了声音:你胸口堵着口瘀血,千万别压回去了!
  骤然凝结的气氛在每个人的心里似乎都有了重量,突然哐当一声脆响,落地的金属溅开一地斑驳的血迹,让房内所以人都不由心头剧震。
  章逑手麻脚软的扶住面前的小桌,看见公孙老神医为白主堂取出留在肩膀伤口里的的短箭头终于松了口气,抬头时满是庆幸欣慰地看着展昭。
  他从小江湖闯荡自然见识不凡,单从徐庆、蒋平对展昭的种种关怀,便知白五爷与展大人的感情是已经在家人那里过了明路的。
  公孙怀佩从桌上抽出一块布条擦干净手,绷紧的精神突然松懈下来便觉得有几分疲倦袭来,想着展昭现在的情况,他稳住气沉丹田道:这小子死不了,倒是你,展昭,若不慎气急弄出个心疾来,日后你俩到底谁照顾谁!
  白玉堂中招的这一箭伤到了骨头,偏偏还是右手,日后不知还能不能拿剑。
  公孙策眼皮一跳,心中不禁抱怨自己师傅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听,果然下一瞬就见展昭上半身朝前一跄,被杜庭月扶住后直喷出一口血来。
  展昭之前体内气血翻涌,阵阵不适感袭遍全身,可这口淤积在胸口的血一吐出来,他便觉得浑身松快了不少,更重要的是老神医那句话彻底安了展昭的心神。
  地上那团污血浓稠还泛着黑色,让公孙策看完都不由倒吸口冷气。
  展护卫若还继续压制着,日后必定要遭此反噬。
  展昭抓住杜庭月的手缓缓抬头,凌乱散落的发衬得他脸色白的吓人。
  师弟杜庭月觉得展昭的手劲大到隔着衣裳和肌理仿佛能把自己的骨头捏碎。
  展昭扶着杜庭月的手臂借力一点点站直了身子,艰难的开口:展某无碍,玉堂就拜托前辈了。
  他抬手抹掉残留在嘴角的血迹,脚步踉跄地朝门外而去。
  宋莞和周苒侧开身让道,不约而同伸出手想去搀扶他,只触摸到展昭一掠而过的外裳,感觉比冬日的霜还冰凉。
  庞统赶来时,偏厅大门正关着,院子里站了不少人。
  他搜寻了一眼,意料之中没看见公孙策,正欲挪步,冷柒柒悄无声息站到了他旁边。
  蒋平一直寸步不离地在地窖之中守着襄阳王,直到冷柒柒带着庞统过去,他这才得空跑过来。
  从王朝那里得知五弟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蒋平才蓦然松了口气,刚才他一路跑来急得眼眶发红却没流泪,这会为白玉堂劫后余生欣喜庆幸地落下泪来。
  展昭独自一人静坐在前厅里,望着窗外翻涌而来的乌云出神,他靠在椅背上,呼吸微弱,面色苍白,给人一种身体曾遭受过千疮百孔的伤害,灵魂即将脱离这副躯体的感觉。
  蒋平轻手轻脚的走到前厅门外,看见这一幕心口顿时一慌,连忙抬腿跨进大门,后面一只脚的鞋尖踢响了门槛。
  耳边重新回荡起风声,展昭眨着眼回神,忽然感受到袭遍全身的寒意。
  四哥。展昭轻唤了声,嗓音嘶哑,他慢慢调整姿势坐正,缩着手指,指尖触及掌心时发现自己身上冷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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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文。
  第286章
  这一夜, 白玉堂养伤的偏厅之中烛火未绝,寒风隔着门窗在庭院里搅弄,愈显猖獗。
  白日里公孙老前辈替白玉堂上完了药, 展昭与蒋四哥在厅内说完话后,就一直守在白玉堂身边寸步不离。
  公孙怀佩没有避讳众人,谈及了白玉堂伤势,目前只能躺着静养,至于这只手以后到底能不能舞的动剑, 还得看日后的恢复情况。
  可展昭守在白玉堂身边,对方直到入夜后都未曾有清醒过来的迹象,期间也只能灌入几口流食和苦涩不已的汤药,这让展昭愈发惊惶难安。
  他只能坐在旁边紧握住白玉堂的手,两人手掌都冰冷的像浸过冬日的雪水, 在白玉堂这般不省人事的情况下,展昭竟妄想对方能感受到自己这暖人心扉的爱意, 希望白玉堂快点醒来看看自己, 能笑着唤自己一句猫儿
  院内满地落叶翻飞, 云曳星藏, 直到窗外蒙上一层朦胧的薄光, 襄阳城与四周的山峦都被晨间轻烟似的寒雾笼罩住。
  伏在矮榻上守了白玉堂一夜, 最后不敌倦意失去意识沉睡过去的展昭突然浑身一哆嗦, 似从云端坠入数九寒天, 骤然寒了一身, 猛地惊醒抬起了头。
  白玉堂似仍在沉睡,平时透着凌厉的冷峻面颊此刻深陷在软枕中,显的前所未有的虚弱与宁静。
  展昭只看了白玉堂一眼,便是这一眼就叫他内心惊惶不已。
  他顾不上自己已经麻痹的双腿, 双手撑着矮榻起来倾身去探白主堂的鼻息。
  微弱却带着一点点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湿热呼吸,从展昭的指尖飘忽而过,像一触就飘散难寻的飞絮。
  展昭空白一片的大脑在这刻终于浮现出色彩,他像失去支撑的木偶一样跌坐在地,颓然无声却大口喘着气。
  地上冰冷的触感让展昭全身都渐渐染上了寒意,双腿的麻痹感仍在继续,像千万根细针毫不留情的扎着他。
  可展昭像是对此一点知觉都没有,因为那足以称得上惊心动魄的后怕正紧紧包裹住他差点不会跳动的心脏。
  展昭脸上也从没出现过眼下这么复杂的表情,他仰头望着矮榻上的白玉堂,视线临摹着对方轻微呼吸时愈发虚弱的睡颜,忍不住喜极而泣。
  窗外的风声都淹没在这流逝的时光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一道道轻扣门扉的响动,在沉寂无声的空间里像是敲打在展昭的心上。
  师弟?
  周苒轻柔的在门外唤了声,含着几分担忧和小心在其中。
  展昭紧紧闭了闭眼后,迅速从地上起身,努力将情绪平复下来走过去开门。
  开门的一瞬间,展昭对上周苒饱含担忧与心疼的双眼,他差一点从喉咙间溢出的那句师姐蓦地吞咽回去。
  一阵阵涩意从喉间上涌,展昭不敢开口,他怕自己的脆弱在此刻原形毕露。
  展昭后退了一步,周苒观他眉眼间难以掩盖的酸涩之意,攒了一路的腹稿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来安慰他。
  周苒微微扫了眼榻上,白玉堂显然还未醒来,如今说什么都无异于在展昭伤口上撒盐。
  她端着托盘,将上面还冒着苦涩热气的汤药和给展昭准备好的早饭一起放在厅内桌上。
  这是昨晚公孙老前辈开的药方,大师姐起来盯着熬煮的,师弟,我给你送过来,你想法子让白玉堂喝了。
  展昭眼底的伤忧尚未褪去,眼角又染开红印,他侧身抬头看向周苒,声音都透着几分倦意:师姐,劳烦你们都费心了。
  周苒叹气,不许展昭说这般见外的话,又多叮嘱他便是再没胃口也要吃些东西,好好照顾自己,便先离开了。
  庞统昨日软磨硬泡花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将公孙先生拐走,今日清早都未见两人人影,周苒也忧心白玉堂的情况,便回房将给白玉堂送汤药时所见的一幕告知正在厢房内假寐的宋莞听。
  宋莞天未亮就起来熬药,回房后神思倦怠却一直无法静心入睡,听周苒这么一说完,立即蹙眉睁开了双眼。
  还没醒过来?宋莞衣裙未解,她轻抬双腿,便直接从床上轻轻松松地坐直了身子,淡色长裙从床边滑落轻曳。
  周苒自知不妙,立即说:我未寻着公孙先生,不如请老前辈再去为白玉堂看看?可眼下时辰还早,我又怕惹恼了老前辈。
  事有轻重缓急,医者慈悲为怀,何况宋莞没接着说完,她自知公孙怀佩与自家师傅之间的交情,此次出手救了白玉堂,日后神医庄的这位老前辈少不了要去师傅面前邀功一番呢。
  展昭端着药碗坐到白玉堂身边,他沉稳坚韧的内心因为白玉堂受伤已经变得千疮百孔。
  他垂眸不敢眨眼似地临摹着白玉堂的面容,提着勺子轻轻搅动汤药的手突然停下。
  展昭仰头含了一口汤药,低头时捏住白玉堂的下颚,双唇相贴之际,滋味苦涩的汤药便渡到了白玉堂口中。
  如此反复了五次,展昭手中的药碗终于见底,而白玉堂平缓的鼻息忽然发生了变化。
  白玉堂意识回笼时似是察觉到身边的人是谁,又对自己做了什么,他意犹未尽的抿了抿薄唇,缓缓睁开了眼睛。
  猫儿。虚弱的白玉堂声音干涩沙哑,喝了几趟苦药的口腔和喉咙里怎么咽都是苦味,他有几分幽怨地盯着展昭,好苦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