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再者,李儒话音一转,带着几分陰冷,纵使谢乔负隅顽抗,我西凉铁骑素来以战养战。梁国富庶,正好充作大军犒赏。至于攻城器械,些许小城,何须重器?云梯、冲车,沿途打造便是。相国神武,将士用命,三日破城,亦非难事。
  这番话说得轻巧,却透着一股血腥气。
  一些文官听得背脊发凉,把头垂得更低了。
  何颙面不改色,直视李儒:李郎中未免太过想当然。谢乔其人,下官略知一二
  。她治下严明,深得民心,绝非轻易可撼动之辈。
  他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诸位以为她是女子便可轻视,他日必将为此付出代价。
  放肆!董卓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一拍座前案几,震得杯盘作响。
  他霍然起身,肥硕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何颙。
  大军未动,你便在此摇惑军心,为反贼张目!我看你才是心怀不轨!
  来人!将这厮给我拖出去,斩了!董卓的手再次按住剑柄,这一次,剑已出鞘寸许,寒光毕露。
  殿外甲士闻声而动,甲叶碰撞声铿锵作响。
  相国息怒!司徒王允再也顾不得许多,行至殿中。
  何议郎性情刚直,出言或有不当,但他心念的皆是军国大事,绝无二心!当此用人之际,若为几句直言便诛杀朝臣,恐令朝野震动,亲者痛,仇者快!还请相国三思,念其往日之功,饶他一命!
  董卓胸膛剧烈起伏,瞪着跪在地上的王允,又看看昂然挺立的何颙,眼中杀机未减。
  李儒在一旁轻咳一声,附耳对董卓低语了几句。
  董卓脸上的暴怒之色渐渐平息,转为一种更为阴沉的冷酷。他这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此人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御座上的刘协,听着这些关乎国运、关乎生死的军国大事,如同在听天书。
  他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董卓笑声中那股令人胆寒的威势,以及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第112章
  校场之上,旌旗招展,殺气腾腾。
  董卓身披甲胄,腰悬青铜剑,立于高台,肥硕的身躯更顯凶悍。
  台下八千西凉铁騎整齐列阵,騎士手持长矛,矛尖朝天,如林立的钢刺。战马嘶鸣不断,马蹄不时刨土,躁动不安。
  环首刀插在马鞍旁的刀鞘中,刀柄缠着皮繩,便于握持。每名軍士背后还斜插着一张角弓,箭囊中羽箭满满当当。
  这支虎狼之师,便是他董卓横行关中的倚仗。
  这些跟随他从西凉一路殺出来的精兵悍将,曾在金城郡血战羌人,在陇西郡屠戮叛軍,个个身经百战,殺人如麻,是他手中最顺手最锋利的屠刀。
  董卓右臂举起青铜长剑,眼中凶光闪动,吼道:梁国乃中原富庶之地,府库充盈,藏金纳银不可胜数,城破之日,金银、粮秣,尽归尔等!三日不封刀,以酬尔等辛劳!
  此言一出,台下原本死寂的铁騎中,传来一阵低沉的骚动。有人咽了咽口水,有人紧握刀柄,被压抑的兴奋与贪婪在涌动。兵匪眼中亮起了饿狼般的光芒。
  董卓对此颇为满意。他要的正是这种效果。
  要速战速决,用最残酷的方式碾碎一切反抗!
  若是顽抗,那便屠城,殺他个鸡犬不留!
  他要在梁国燃起一把大火,让天下人都明白,反抗他,反抗他所代表的朝廷,究竟是何等凄惨下场。
  给关东诸侯一个下马威,什么酸枣联盟,不足挂齿。
  诸侯?猪狗!
  华雄披坚执锐,胯下一匹枣红色战马,从队列中策马上前,在高台下勒住缰繩。
  战马前蹄高抬,嘶鸣一声,马鬃在风中飞扬。他手中大刀向前一指:儿郎们,建功立业,便在今日!进发!
  杀!杀!杀!
  八千西凉铁騎应声而动,铁蹄叩击大地,卷起漫天尘土。
  战马长嘶,人声鼎沸,刀枪如林。
  前軍先动,中軍跟上,后军殿后。黑色洪流,浩浩荡荡涌出虎牢关,杀气直冲霄汉。
  正在此时,一名军士自帅台下急步奔上,单膝跪地,急声禀报:启禀相国!辕门外有一人,自稱贾詡,特来求见!
  聞声,董卓眼皮一抬。
  贾詡?
  此人名声不顯,却有智谋之稱,此时前来,所为何事?他瞥了李儒一眼,见其面露些许思索。
  叫他进来。董卓随手一抬,往军帐去。
  不多时,贾詡举步走来。
  他穿着普通的文士袍,面容清瘦,神色平静,与周遭的肃杀气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参见相国。贾詡躬身行礼,不卑不亢。
  董卓往后一仰,在侍者的协助下卸甲:文和不在府中安坐,却来此刀兵之地,莫非,是来劝本相罢兵?
  贾诩脸上不见波澜,只微微抬眼:相国神威盖世,西凉铁骑出兵征讨,自是必胜无疑。诩,一介微末之臣,不敢生此不自量力之妄念。
  这话让董卓脸色好看了几分。
  李儒默默在一旁观望,若有所思。
  只听贾诩继续说道:诩偶聞,西凉铁骑正讨梁国,然两军相交,即使大胜得还,亦必然损折。在下有一计,或许,不必损一兵一卒,便可令梁国俯首。
  此言一出,董卓起了些兴致,说来听听。
  诩听聞,梁国近年来声名鹊起,除女相谢喬颇有才干,还因其地天降圣人。据说,此圣人,能解世间万疑,却性情淡泊,极少露面。谢喬治下,梁国安稳,百姓归心,与此圣人暗中辅佐,以其名望号召,大有关系。依某之见,此实收拢人心之术。那圣人之说,多是故弄玄虚。
  董卓摸了摸下巴上松弛的肥肉,眉头紧锁。
  相国请想,如今天子年幼,正位不久,朝中虽有诸公辅佐,然帝师之位一直空悬。若能请得梁国这位圣人入京,辅导陛下研习圣賢之道,参赞治国良策,岂非一桩上应天心、下合民意之盛事?
  天下民生凋敝久矣,皆因先帝不察奸佞,宠信宦官,加害士人所致。今天子冲龄践祚,若为明君,必须一良师,传道授业解惑。
  天下之人,谁可当此师?唯圣人也。
  如此名正言顺,合乎礼法之事,天下人闻之,莫不拍手称好。贾诩娓娓道来。
  董卓眯起一双小眼,沉吟道:召那圣人入京?
  正是。相国可以天子之名,颁下一道诏书,征辟梁国圣人入京为帝师。言明天子思賢若渴,欲求名师指点治国安邦之道。
  诏书送至梁国,谢乔便面临两难。若她奉诏,将圣人恭敬送来京师,那自然最好。此圣人一旦抵达京城,便如同鱼入釜中,是龙是蛇,便由不得谢乔了。相国可将其奉为上宾,安置于馆舍,每日派遣官吏请益学问,言辞恭敬,礼数周全,实则令其无法脱身。梁国骤失此精神支柱,人心必然浮动,相国再相机行事,或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倘若,贾诩话锋一
  转,声音压低了几分,谢喬以任何理由推诿,或称圣人淡泊名利,不愿出山,或言其他托辞,总之是不肯放人入京。那便是将大义名分,拱手相送于相国了。
  届时,相国便可昭告天下:谢乔名为汉臣,实则包藏祸心,不尊朝廷号令。朝廷征召贤才辅佐圣君,此乃国家大义,利在千秋社稷,她却将圣人私藏于梁地,使其不能为国效力,意欲何为?莫非是想挟圣人以自重,将贤才奇货可居,坐待时机,图谋不轨?
  此等行径,与乱臣贼子何异?其不臣之心,已然昭然若揭!
  如此一来,相国再兴问罪之师,便是讨伐不尊王化、意图割据之逆臣,师出有名,名正言顺。天下士人百姓,只会指责谢乔不识大体,妒贤忌能,阻碍贤路。梁国之内,那些心向朝廷或素来不满谢乔之人,闻听此讯,焉能不心生动摇,甚至生出异心?届时,无需相国大军千里奔袭,强攻坚城,梁国之内或已自乱阵脚,分崩离析。即便仍需动武,我军亦是吊民伐罪之师,梁国军士,又有几人还肯为她一个不忠不义之人死战到底?
  董卓艰难地听到这里,终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够了!磨磨唧唧,绕来绕去!
  贾诩见状,言简意赅地说:相国若循我计,可兵不血刃取梁国。
  董卓大手一挥:我意已决。汝不必多言!
  说罢,他猛地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军帐。
  待董卓离了军帐,一旁的李儒脸上带着笑意,缓缓开口:文和甚晓戎事韬略,却不懂朝政。
  贾诩诧异: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