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他们的战斗任务,主要是站在城墙之上,向试图通过长梯攀爬城墙的黄巾贼投掷滚烫的热油与沉重的落石。
  在击退黄巾军的第一时间,这三千远程与步卒混编的守城部队便迅速通过中尉府撤回了莽苍山,再从莽苍山启程,返回西凉。
  这一来一去,可谓神兵天降,来去无踪。
  进睢阳城后,谢乔径直吩咐军士,将昏迷不醒的张
  梁抬往城中医馆。
  见到梁国相谢乔亲自带着重伤者前来,为首的老医者不敢怠慢,立刻上前查验。
  他仔细检查了张梁的伤口,又探了探他的脉搏和鼻息。
  老医者的眉头越皱越紧,神色凝重。
  片刻后,他站起身,对着谢乔躬身一礼,语气带着无奈和惋惜。
  谢府君,此人伤势过重,失血过多,五脏恐均已受损,气息微弱如游丝。
  恕老朽直言,恐怕回天乏术。
  谢乔的心沉了一下,但脸上并未显露。
  她挥手示意闲杂人等退下,只留下老医者和两名助手。
  先生不必多言,尽力施为便是。
  她的语气平静坚决。
  老医者愣了一下,心中虽不解,却也不敢再劝。
  谢乔走到榻前,俯身看着面色灰败的张梁。
  [寿命]仍在发挥作用,暂时冻结了他走向死亡的进程。
  先生,先清洗伤口,再诊断上药。谢乔对老医者说道。
  老医者虽然满腹疑窦,但见此人原本几乎断绝的气息似乎真的平稳了一丝,不敢怠慢,立刻指挥助手行动起来。
  清水被助手端来,小心翼翼地清洗着张梁身上的血污和伤口。
  伤药被仔细地敷上,一层又一层。
  绷带被熟练地缠绕,固定住伤处,止血。
  整个过程,谢乔都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
  待所有的伤药都外敷在伤处,也强行往他嘴里灌了熬煮好的汤药,谢乔才谨慎地关闭[寿命],使他的身体可以同时吸收所有的药物。
  同时,医者在旁边,通过脉搏,查探他的任何异状。
  待有异样,谢乔立即再启动[寿命],留给医者足够的时间对症下药。
  第一夜,就在这[寿命]的关闭与开启中渡过的,彻夜不眠。
  第二日,张梁依旧昏迷,但脸色似乎不像最初那般死气沉沉了。
  但他仍未彻底脱离生命危险。
  一连几天,谢乔不得不去处理完紧急公务时便开启[寿命],处理完毕便关闭。
  医者轮番守候,时刻关注着张梁的脉搏、呼吸和体温。
  直到第五日,晨曦透过窗棂洒入室内时,一名负责看护的年轻医匠发出了惊喜的低呼。
  动了!他的手指动了!
  守在旁边的老医者连忙上前查看。
  只见张梁的眼皮微弱地颤动了几下,干裂肿大的嘴唇也轻轻翕动。
  又过了一会儿,在一片紧张的注视下,张梁缓缓睁开了肿涨的眼睛,眼球内血丝未消。眼神起初有些茫然,空洞地望着屋顶。
  他努力克服因为睁眼眼皮传来的痛,浑浊的目光在屋顶的梁木上停顿了许久,才缓缓聚焦。
  他试图转动脖颈,看向守在榻边的身影。
  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嘶哑难辨的气音。
  谢乔俯下身,将耳朵凑近了些。
  主公张梁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焦灼的急切,那些军民他们他们怎么样了?
  这竟是他醒来后,耗尽力气问出的第一句话。
  谢乔看着他,心中了然,语气平稳地回答:放心。
  我已经派人给他们配足了粮食,此时,他们正缓缓迁往净土。
  张梁急促地喘息了几下,眼中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却被一阵剧痛和虚弱感牢牢按回榻上。
  多谢多谢主公!他声音依旧沙哑,但情绪激动起来。
  我替替所有太平道信徒叩谢主公大恩!
  稍稍平复了呼吸,张梁的目光再次望向远处,仿佛穿透了墙壁。
  第二日,谢乔再去医馆探望。
  张梁声音不再发颤:主公,待梁伤势稍愈,我还要再去青州。
  他停顿了一下,积攒着力气。
  那里仍有许多太平道的信徒,在等着我们。
  谢乔看着他那张因失血而灰败的脸,轻轻按住了他试图再次支撑身体的手臂。
  先养伤,此事再从长计议。
  按照谢乔最初的计划,她以为以人公将军在太平道中巨大的号召力,收编青州的黄巾余部应是顺理成章的。
  但人心不可测,此次实在太过惊心动魄,其间的凶险程度远超预想,张梁几乎折损。
  谢乔不想,也不能让张梁再次身陷危局之中。
  必须想一个更加稳妥、更加周全的办法。
  此一战,过程虽然凶险,但结果无疑是极好的。
  双方几乎没有出现正面的肉搏,瓮城上射击的远程部队没有伤亡。
  至于野外伏击的部队,士气占优,装备占优,又是突袭,仅有零星伤亡。
  而不幸牺牲的军士,皆得到了国丞周密安排的抚恤。
  谢乔下令以酒肉犒赏三军,庆功宴是必须的,士气以此维系。
  城外军寨中,临时垒砌的土灶上,一口口巨大的行军铁锅被支架起来,火焰舔舐着锅底,发出噼啪的爆响。锅内翻滚着浓稠的汤汁,炖煮新鲜的牛羊肉。大块的肉在汤中沉浮,油脂被熬煮出来,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混杂着柴火的烟熏味,直往人鼻子里钻,勾得人腹中馋虫大动。
  一坛坛沉重的陶土酒瓮被几名军士合力从库房搬运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指定地点。瓮口封泥被拍开,一股略显浑浊、带着发酵酸气的酒液倾倒出来,虽算不上什么陈年佳酿,甚至有些辛辣刺喉,但对这些刚经历过生死搏杀、口干舌燥的勇士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甘露。
  来来来!喝酒!吃肉!
  不知是谁先带头吼了一声。
  军士爆发出震天欢呼,暂时将伤口的疼痛抛诸脑后。他们涌向大锅和酒坛,用随身的粗陶碗,甚至直接用头盔,舀起滚烫的肉汤和酒水。撕扯着炖得软烂的肉块,大口吞咽,滚烫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阵火辣的暖意。
  咀嚼声、吞咽声、碗盏碰撞声、粗犷的笑声和吹嘘战绩的吼叫声交织在一起,营寨沉浸在一片喧闹快活之中。
  中军帐内。
  对于那些出兵相助的周边坞堡势力代表,谢乔则更谨慎。
  谢乔并未立刻拿出金银财帛作为奖赏,她也舍不得。
  对于这些地方豪强,物质的赏赐往往不如明确的态度来得重要。
  目光扫过每一张紧张或故作镇定的脸,谢乔语气郑重:诸位仗义来援,此战能胜,诸位之功不可或缺。
  这几句分量十足的口头表彰,如同定心丸一般,让这些原本心中七上八下的坞堡主事人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他们最怕的,就是这位强势崛起的新主不认账,甚至将他们这些地头蛇视为下
  一个清理的目标。
  谢乔的公开肯定,无异于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一种心照不宣的保证。
  至少在目前,坞堡是安全的。
  几人脸上这才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连忙躬身行礼,姿态比之前更谦卑恭顺:谢府君言重了!
  能为府君效命,是我等之荣幸!
  份内之事,份内之事!
  处理完这些,谢乔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身侧,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上。
  关羽在此战中,匹马冲阵,阵斩贼酋管亥,立下头功。
  这不仅极大提升了己方士气,也直接瓦解了管亥部黄巾军的抵抗意志。
  依照军功,谢乔当众宣布,擢升关羽为军候,专责统领郡国兵中的骑兵部队,位在司马于融之下。
  关羽闻令,上前一步,对着谢乔抱拳行礼,面容肃穆,眼神锐利如旧。
  多谢府君!
  以关羽之能,又建此功,军候肯定是不够的。
  谢乔心中有数,这是刻意为之。
  她深知关羽、张飛二人能力非凡,堪称万人敌。但正是因为他们过于出众,若骤然授予过高官阶,恐难以驾驭。
  羽翼未丰之时,稳妥的管理比激进的提拔更为重要。
  消息一经传开,有人按捺不住了。
  张飛那双环眼瞪得溜圆,带着一股压不住的火气,大步流星地冲到了相府外。
  经守卫通禀,张飛走到了谢乔跟前。粗重的喘息声,显露出胸中翻腾的不平和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