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谢乔走到那百姓面前,放缓了声音:老乡,你起来。放心,这事我管定了。从今天起,这宁陵坞堡姓谢了,以前徐弘加在你们身上的苛捐杂税,一律废除!被抢走的财物,我会设法追缴补偿。回去告诉乡亲们,安生过日子,天塌不下来。
  百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连磕头,激动得语无伦次。
  谢乔示意士兵扶那百姓起来,又讓人给了他一些干粮。
  那百姓接过干粮,双手颤抖,眼中噙满泪水,我这就回去告诉乡亲们!
  看着百姓千恩万谢地离去,谢乔站在大厅中央,原本因胜利而略微放松的心情再次沉重起来。拿下坞堡只是开始,治理这片被徐弘蹂躏已久的土地,收拢人心,才是真正的挑战。
  周密上前一步:主公,彻查'头税'固然大快人心,但此举恐怕会触及本地不少与徐氏勾结的势力,还需谨慎行事。
  我知道。谢乔看向门外,目光深远,但有些事,退无可退。民心如水,亦能载舟,亦能覆舟。我们要做的是载舟的水,而不是覆舟的浪。这第一步,就从还百姓一个公道开始。
  杜奉在一旁冷笑:主公,百姓都是贱骨头,给他们好处反而不懂感恩。
  谢乔瞥了他一眼:怪不得你能当上徐弘的心腹,思维方式如出一辙。
  杜奉面色一僵,低头不语。
  此时的坞堡,空气中还弥漫着些许紧張与不安的气息,但谢乔的出现,给这里带来了新的希望。
  入夜,谢乔召集众将领议事。她指着地圖道:此坞堡地处要道,居高临下,战略意义重大。若能守住,便是我方立足之本。
  不过,我刚才巡查,发现这里防御漏洞不少。城墙多处损毁,瞭望塔年久失修,兵器库的位置选得也不够隐蔽。
  于融闻言一拍大腿:属下刚才也发现了!城东那段墙能用手掰下块砖来!
  谢乔笑道:所以我要立即调集工匠和士兵,对防御设施进行修缮和加固。周密,你负责制定新的巡逻警戒制度,確保坞堡安全。
  周密躬身领命:属下遵命!
  民生方面,谢乔当务之急是减轻百姓负担。她立即废除了徐氏的头税和各类苛捐杂税,又降低了劳役标准,讓百姓们终于能喘口气。
  给我召集村里的老人。谢乔对属下吩咐,我要了解每个村子的情况,尤其是那些被徐氏霸占的土地,必须还给百姓。
  半月之间,坞堡焕然一新。防御工事加固了,百姓笑容多了,甚至有些在外逃亡的村民闻讯回来了。谢乔终于有了些许成就感。
  这样一来徐氏坞堡算是彻底被她掌控在手中了。
  梁国境内大小坞堡十数座,谢乔不圖其他,控制一座坞堡足矣。
  其余大小坞堡,不必太过担心,自守有余,如果主动进攻,无异于送死。
  徐氏坞堡、睢阳城与莽蒼山城寨构成的三角防御体系,互为掎角,互相支援,互相支撑。
  三处据点分工明確:徐氏坞堡作为军事枢纽,承担战时指挥与兵力集结功能,其防御工事参照汉代坞堡形制,四隅设角楼、坞墙高厚,兼具军事威慑与屯兵驻守的双重作用。
  睢阳城则以行政中枢身份示人,通过明面上的官署機构维持对境内坞堡的名义统辖,这种&明修栈道&的策略既可麻痹外部势力,又能避免直接卷入战亂。
  莽蒼山城寨则深藏山野,依托广阔的耕地与天然粮道,构建起支撑整个防御体系的&大后方&。
  通过军事堡垒、行政中枢与经济基地的有機结合,梁国在亂世中构筑起了一道既能抵御外敌、又能维持内部稳定的复合型防线。
  占据宁陵坞后,谢乔返回睢阳,城中百废待兴。她没耽搁,立刻在官
  署召集了梁国的大小官吏。
  众人齐聚堂下,看着上首那位年轻的、却已无人敢小觑的中尉,神色各异,但都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期盼。
  诸位,谢乔的声音清晰,传遍堂内,疫病虽暂得控制,但绝非高枕无忧之时。眼下,恢复民生,安定秩序,乃重中之重。
  她目光扫过众人:其一,农事为本。立刻组织人手,鼓励、协助农人复耕。误了农时,秋粮无收,那才是更大的灾难。府库的粮,要优先保障耕种所需。
  其二,商贸流通。城中商铺多有损失,统计情况,酌情给予扶持。市集要尽快恢复,货物流通起来,人心才能真正安定,府库也能有所补充。
  其三,抚恤疫殁之家。登记造册,务必将朝廷的关怀落到实处,莫讓生者寒心。
  其四,城防不可松懈。征募民夫,加固城墙,修缮武备。亂世之中,有备才能无患。
  谢乔一条条布置下去,条理清晰,重点明確。堂下官吏们纷纷点头应诺,有人低头疾笔记录,有人则面露思索。
  一个主簿模样的中年官员上前一步,躬身道:中尉所言极是。只是这抚恤与扶持商贾,皆需用钱粮,如今府库
  谢乔看了他一眼:钱粮之事,我自有计较。你们只需将各项事务落实到位,摸清底数,拿出具体方案来。执行中若遇困难,及时上报。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讓人安心的力量,记住,效率要快,做事要实。
  会议结束,官吏们领命而去,脚步匆匆。整个睢阳城,像一架重新上紧发条的機器,依照谢乔的规划,再次运转起来。田埂上出现了农人的身影,坊市内响起了修整铺面的敲打声,城墙上也多了忙碌的民夫。
  睢阳城中,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稀稀疏疏地洒在相府那略显陈旧却不失威严的庭院里,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寂静。阳光费力地穿过云层,照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空气中还隐约飘散着草药和消毒后艾草混合的味道。几处花木显出颓败之色,显然前些日子的混亂和疫病,连草木也未能幸免。
  大病初愈的黃门張闰,由两个小内侍搀扶着,慢慢穿过庭院。他脸色依旧蜡黃,脚步虚浮,但身上那套崭新的、甚至有些晃眼的锦绣宦官服饰,却在竭力宣告他的身份和康复。许是走得急了些,他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被旁边的侍从七手八脚地扶住。
  谢乔已在正厅等候。張闰一进门,看见谢乔,眼睛骤然一亮。他猛地甩开侍从的胳膊,踉跄着快步上前,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变调,带着病后的沙哑:谢中尉!救命大恩,吾没齿难忘!若非谢中尉,吾这条贱命,怕是早交代在睢阳了!
  谢乔语气平和,中贵人乃天子使,在梁国病倒,我们理应全力救治。
  張闰顺着她的力道站直了身子,但仍紧紧抓着谢乔的手臂,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他喘了口气,连连点头:中尉说的是。但这份恩情,吾是实实在在记下了!日后谢中尉但有差遣,吾义不容辞!他情绪激动,眼眶微微发红。
  谢乔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请他落座,又让人上了热茶。她看着张闰这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心里却在快速盘算。这张闰是宫里出来的,虽然职位不算顶尖,但终究是天子近侍,有些门路。
  果然,张闰喝了口热茶,定了定神,便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谢中尉年轻有为,此次平疫、稳城,功劳卓著。吾在宫中,多少还能说上几句话。如今天子耳根软,朝中那些公卿又各怀心思。他做了个向上指的手势,吾愿为谢中尉在天子面前多多美言,引荐一二。
  这是要提拔她去雒阳做官。谢乔心想,这就是宦官最擅长的投资。她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与些许的向往:竟得中贵人如此看重,乔实不敢当。能得提携,自是乔的福分。
  她话锋一转,又带着几分实诚的口吻:不过,乔初来乍到,梁国百废待兴,眼下还是想先将此地治理稳妥,做出些实绩来,才好不负圣恩,也不负中贵人举荐。至于朝中之事,乔资历浅薄,还需多多磨练,不敢奢望一步登天。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感谢,又委婉地表示了目前重心在地方,没有立刻钻营京官的意思。张闰听了,倒觉得谢乔更是沉稳可靠,不是那种急功近利之徒,心中好感更甚。他又说了些宫中趣闻和朝堂上似是而非的内幕。
  谢乔耐心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心里却在默默吐槽:他哪里知道,他们这十常侍及其党羽的好日子,掐着指头都能数过来了。现在跟他捆绑太深,等那把火烧起来的时候,自己怕是想跑都来不及。这送上门的大腿,现在看着粗,搞不好过两年就是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