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但如果一开始就逃,夺路而逃,且战且退,肯定能逃掉的。他知道一条快速下山的幽径,能以最快的速度与山下接应的西凉骑兵汇合,跨上西凉战马,仅能依靠双腿奔驰的匪寇就再不可能追得上他了。
  思及此,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一定能自保,且谢乔想要的情报基本上都挖掘到了,任务已然完成。他想起了谢乔时常鼓励他的话,你怕鸡毛啊!对,他怕个鸡毛啊。
  心里有底了,极支辽反而冷静了下来,向时的不安和局促顷刻间一扫而空,掌心的汗腺停止了分泌。
  他挺起了健硕的胸膛,索性举步往前走,主动迎上去,大大方方的。
  杜奉在他身前两步的位置站定,托腮凝思,询问: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何人,干你何事?你又是何人?极支辽双手叉腰,一脸不忿,拿出自己的气场和架势。
  这反问反而把杜奉问懵了,他以为他一问对方就会乖乖答话,即使是山賊头目曹彪都要尊他一声杜兄,结果此人竟然毫无礼数。
  果然是莽撞的山賊!无可救药之蠢材!
  后面的曹彪觉察到氛围不对,連忙上前来当和事佬,安抚道:杜兄勿怪,新来的,脾气是冲了点,我回头教训这小子。
  说罷曹彪挥起手刀,作势要劈下,吓唬极支辽给人出气。
  新来的?
  杜奉闻言,没有立刻打消疑虑,视线绕过曹彪的身体,重新落在极支辽的脸上。
  一定在哪里见过,此人身形宽大挺拔,或是武人,也似蛮贼。可到底在哪儿见过!他这脑子很玄妙,越想知道什么,就越乱成一团浆糊。
  想来想去,杜奉疯狂挠头,头发丝一根根掉落,半晌过去,苦思无果,他仍然没有头绪。
  再想下去,杜奉觉着自己本就稀稀松松的头发可能得全掉光,只得作罷,摆了摆手,随曹彪往主屋去了。
  天底下容貌相似之人不少,况且极支辽在来之前还被谢乔等人千方百计捯饬过,认不出来实属正常。
  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化险为夷,极支辽稍微松了口气,这关就算是过去了。
  曹彪領着杜奉等人踏进主屋后,反手将门关得嚴严实实,门外还守着人,谨防旁人靠过去。极支辽远远望着,眉头微拧,暗暗下了某种决心。
  屋内,曹彪看到杜奉头上豆大的汗珠,連忙去拿蒲扇殷勤地帮忙扇風,又使眼色让仆从去倒水。
  杜奉脱掉外衫,折好拿给随从,双手给自己扑风,心情郁闷地抱怨:要了命,这莽蒼山真難以攀爬。
  杜兄上山一趟辛苦,我这就招呼下去,让伙房给杜兄烹肉。曹彪扇风的动作不停。
  他从来自诩自己不是趋炎附势之辈,也见不惯官场之风,但对方攥着他们的命脉,不得不低头。
  不必了,意思传到了我便走。杜奉摆了摆手。这帮山贼能做出什么好吃食。
  不知徐相君有何吩咐?曹某唯相君马首是瞻。曹彪拱手遥拜。他能在莽蒼山聚义,离不开徐济的暗中帮衬。
  杜奉先接过端来的凉水碗,一饮而尽,随后才说:自然是有要紧事,否则我断不会亲自上山一趟。
  早些时候,他们之间其实达成了约定和默契,只要薄暮时分见到睢阳城南升起青烟,当夜莽苍山上的山贼便倾巢出动,下山劫掠。
  过去几次皆是如此。
  明夜,你領部众尽数出击,不得误事。杜奉压低了声音,严肃地吩咐,这是相君的意思。
  既是相君嘱托,我这就命人磨刀,下山大闹一场!曹彪抱拳,豪爽地应下来。
  梁国的郡国兵大都在黄巾过境时阵亡,而今都是些将将招募的缺乏训练的新兵,一碰就碎,他压根不放在眼里。更何况还有徐济的人马作为策应,万无一失。
  杜奉眼神微妙地拍了拍曹彪的大臂,这次不要你们奔袭周邊村舍,而是直入睢阳城。
  遵命,曹彪下意识地应下,突然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到底是哪几个字,瞳孔震动,迟迟不敢相信耳朵里听到的。
  攻城?!
  这不闹呢!他很有自知之明,他们只是盘踞在莽苍山的区区山贼,下山劫掠滋扰,小打小闹,他能做,但攻城那可是地狱级的難度。即便睢阳城墙不高,那也是城墙,即便睢阳城头的郡国兵都是些毛没长全的新兵蛋子,守城器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看到曹彪脸上的为难,杜奉劝慰:放心,你们为相君卖命,相君岂能相害?
  明夜,睢阳城西南角自会撤去哨卫,你们可搭梯而入,无有阻碍。西南角有一处箭楼,楼下仓房备有火油若干。你们入城先
  行抢掠之事,再纵火焚烧屋舍。大火一起,鸡飞狗跳,你们自可从西门而出,万事顺遂。
  曹彪听得几乎呆住了,迟迟没有吭声。
  相君承诺,事成之后,酬双倍。
  曹彪一咬牙,接下来,成,曹某领命。
  火烧得越大越好。杜奉玩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事成之后,相君便能看到你的本事,你不想一辈子窝在这山上吧,曹兄。
  听到这里,曹彪扑通一声跪下,几乎感激涕零,若能在徐相君帐下做事,曹某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消息传到了,杜奉赶着回去复命,一刻也不想在这山上多待。
  和这帮蠢笨的山贼待在一处,他怕自己近墨者黑。
  往山门走,杜奉走着走着有突然寻思起先前遇见那人到底是谁。那张面孔不断在脑海浮现,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接近真相了,可就差那临门一脚,脸始终无法和确凿的记忆重合。
  杜奉忍住挠头的冲动,他不想年纪轻轻就成了秃子,转身揖礼与曹彪等人告别。成败在此一举,曹兄切莫辜负相君所望,杜某告辞。
  曹某定不负所托。曹彪两步赶上去,山路坎坷,曹某送杜兄下山。
  不必了。杜奉摆手,径直迈出山门,随从紧随其后。多跟这些山贼待一刻,他都觉得自己能被污黑。
  送走杜奉一行后,曹彪手臂微微颤动,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下来。相比于普通山贼,他个人是有追求的,否则当年也不会投身行伍,可惜冲动,遭人算计葬送了前程。
  如果徐济能再给他这样一个机会,他一定要牢牢把握住!人活一世,很多时候就缺这样一个逆天改命的契机。
  曹彪转身回头,心情愉悦地冲着山寨大喊:弟兄们,磨刀!
  上山容易下山难,随着山路愈发陡峭崎岖,杜奉的脸色投肉眼可见的红温了。
  这破山,这辈子再不爬了!
  相府那么多人,相君偏要遣他来,哎!
  不过,换个思路,相君这是信重他,如此机密之事只有他才有资格去办。
  不知不觉,投效徐相君门下已过数载,相君真可谓雄才大略,谋算过人,是天下不可多见之明主。
  午夜梦回,他常常感激当年做出正确决定的自己,跟在相君身邊,近朱者赤。
  时值多事之秋,天下变数横生,然相君运筹帷幄,在任上几年便基本上控制住了梁国上下,只等天下大乱,相君自能雄据一方。
  原先,梁王母族或许能相君匹敌,但就在几月前,黄巾过境,威胁睢阳,梁王母族麾下的部曲都上了前线,几乎拼光了。相君则坐收渔利,未动一兵一卒。因为他府中只养门客,并无可用之兵卒,他的兵马都藏在宁陵县的徐家坞堡之内。
  相君实在高明,未损一分一厘,便除掉了眼中钉肉中刺。梁王母族一衰,国中便再无能相提并论者。
  梁国之主名为刘弥,实为相君耳!
  不过相君近来倒是对那位新到任的谢中尉有颇多关注,要他说,相君倒真是多虑了,区区一边地女子,领来不过数十随从,能翻得起什么风浪?
  即便能立些军功,不过是跟在皇甫公身前蹭的功劳罢了。边地粗鄙之人,脑子想必也不怎么灵光,他一向最瞧不上蠢笨之人。
  想到谢中尉,忽然杜奉浑身一抖,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般。
  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
  方才在山寨中觉着眼熟的蠢笨山贼,正是当日立在谢中尉背后的傻大个!就是他!
  他乔装上山寨,莫非是谢中尉遣他探听虚实的,那他岂不是认出了自己的摸样?
  杜奉大觉不妙,连忙招呼随从:回去!我们立刻回去!快!
  别回去了吧。极支辽从旁边的灌木丛探出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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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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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极支辽不在的这几日,謝乔耳根子难得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