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一瞬间无数想法涌上心头。
  崔杳也看出了季承宁的犹豫,将茶杯往前一推,“世子。”
  比平日里急切,不会真有毒吧?
  季承宁心说。
  他这样想,接过了茶。
  崔杳以为季承宁会说话,至少,该问问水里放了什么东西。
  但季承宁仰头,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口。
  他喝着茶,黑白分明的眼睛却一直含笑看他。
  毫无怀疑,又,含情脉脉。
  崔杳心口蓦地一颤。
  他当然看得出季承宁的意思:我以诚待你,你又如何忍得对我用手段?
  水滑入喉咙,季承宁后知后觉地品出一丝甘甜。
  “你水里加了什么?”他忍不住问。
  “蜂蜜。”
  啊?
  季承宁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两人面色皆有些诡异。
  季承宁唇角发颤,再发颤。
  最后到底没忍住,大笑出声。
  崔杳被季承宁诧异中又带了丝丝好笑的眼神看得恼怒,“不喝给我。”
  “喝喝喝,”小侯爷逗人见好就收,“阿杳亲手递来的水,莫说里面只是蜂蜜,便是鸩酒,我也甘之如饴。”
  花言巧语。
  崔杳冷冷地想。
  季小侯爷实在算不得正经人,轻佻又好听的话随口就来,砸他头晕目眩。
  于是,季承宁在他眼中一下又不那么可爱了,反倒有些可怨。
  如此风流,又漫不经心,就该,就该……让他吃个天大教训,让他知道,不是什么话都可以随随便便说出口。
  譬如,将他关起来。
  目光下移,崔杳的眼帘也垂下,长睫微微颤,好像是个很羞赧的模样。
  “胡说。”
  “怎么是胡说?”季承宁笑着反问:“若能得阿杳为我端一杯鸩酒,我万死无憾。”
  话音未落,季承宁就觉得手上一轻。
  他表妹不知道是羞了还是恼了,一把夺过茶杯。
  季承宁一愣,正要说话,那杯蜜水竟又送到了唇边。
  杯壁紧紧贴着唇肉,指尖握着茶杯,用力太过,几乎在季承宁唇上抵出一个凹陷。
  与蜜水甜味混合而来的,还有崔杳身上惯有的,寒冽逼人的香。
  季承宁浑身发僵,不敢动了。
  他怕不慎碰到崔杳的手指。
  “世子。”
  崔杳的声音轻轻柔柔。
  他的动作也温吞,却透出了种不容反抗。
  他目光一直停在季承宁的喉咙上,从季承宁咽下第一口蜜水开始。
  他脖颈细长,削刻优美的骨架上附着着层薄薄的皮肉,一呼一息间,骨相显露无疑。
  软骨凸起,随着季承宁下咽的动作滚动。
  再,滚动。
  崔杳盯着那块软骨,尖齿磨得口内软肉发疼。
  想咬上去,喉结脆弱,若他张口咬下,小侯爷定会因为恐惧不敢乱动,只能由着它在自己的口中紧张地滚动。
  倒好像,是主动邀他亲吻。
  又或者,是送进去其他什么东西,看喉咙吃力地吞咽。
  可咽不下,只能从唇角无力地淌出。
  “世子。”杯口倾倒,一点甜味倾泻,滚入季承宁微开的唇中,“为什么,不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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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最近好热,窝在家里避暑。
  热得我本就不好使的脑子更宕机了。(昏迷)
  第84章 这漂亮的厉鬼舌下含蜜,双……
  兖郡极热,纵然到了晚上,暑气依旧扑面,混杂着湿,蒸烤得人后颈生汗。
  那点半干未干的蜜水黏腻地滞在季承宁唇角,一如崔杳望向他的目光。
  甜腻缠绵,甩也甩不开。
  季承宁喉结滚动。
  “我,突然不那么渴了。”他干巴巴地说。
  崔杳在看他。
  一双颜色浅淡到了极致,剔透而明亮,流露出种非人的光泽。
  “不喝了吗?”崔杳的声音无比轻柔。
  冰凉的气息拂过耳畔。
  不对劲。
  他表妹浑身上下简直流露出了十二万分的不对劲,那些被他刻意忽视,他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的梦境倏地涌进脑海。
  架在他喉咙上,寒意砭骨的刀刃,还有,那刺客远比刀刃冰冷的手指。
  亲亲腻腻地贴在他后颈上。
  来,要他的性命。
  季承宁眸光微暗,他抬手,二指很轻柔地搭在崔杳的手腕上,轻轻一推,朝表妹露出了个极好看的笑容,“不喝了。”
  崔杳颔首。
  下一刻,崔杳倾身,借着这个古怪的姿势将杯中蜜水一饮而尽。
  唇瓣特意贴着方才留下的湿痕,喝得不算慢,却足以季承宁看清他的每一个动作。
  两排苍白的牙间隐藏着条猩红的舌——就像是,那些讲阴司抱怨因果轮回的地府绘图中的死不瞑目的鬼,画得极精细,人面用云母,惨白得无丁点血色,偏生唇舌点朱砂。
  这漂亮的厉鬼舌下含蜜,双眉微弯,很温柔,却,目不错珠地看着他。
  季承宁只觉后颈愈发湿。
  只不过,这次出的不是热汗。
  又惊又惧,又惶惑又茫然,可万般阴暗负面的情绪中,一点被虫咬过的痛痒顺着脊椎骨往上爬,蛰伏在肌肤下,欲抓难抓。
  天热,季承宁腹内更有火气,往日莹润饱满的唇此刻起了一层白皮,看上去刺刺的,隐隐显出血丝。
  叫人很想,拿些黏腻润泽的东西帮他润润唇。
  崔杳目光愈发晦暗。
  长睫剧烈一颤,将那些不该出现在季承宁面前的情绪尽数掩去。
  二人离得不算近,却足够崔杳感受到季承宁时时拂过他唇角的呼吸。
  温热,又,微微颤。
  “表妹。”他手指依旧压在崔杳腕上,“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你也早点歇着。”
  他松手。
  崔杳小指轻微地抽动了下,像是在竭力压制什么。
  “好。”崔杳温声回答,“我送世子。”
  季承宁立刻道:“不必,表妹留步。”
  语毕,转身推门而去。
  “嘎吱——”
  他越出门,动作幅度很轻地转头,余光瞥见表妹的确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一眼不眨地盯着他。
  崔杳似有所感,眉眼弯起,淡色的眼眸中似乎汹涌着某种晦暗阴湿的光。
  季承宁呼吸蓦地一滞,魂不在身地点点头,大步离开。
  待看不见季承宁的身影,崔杳目光方缓缓落在掌中的茶杯上。
  季承宁方才留下的痕迹早就不见。
  他盯着茶杯,掩在衣领下的喉结剧烈地滚动。
  一下,又一下。
  他垂首,湿红的舌尖舐过杯口。
  ……
  甫一回房,季承宁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关上房门。
  “砰!”
  门外当然没有猛兽尾随,若是有猛兽,比之他现在的处境反而更好。
  崔杳方才的举动实在是……太古怪了。
  崔杳待他不可谓不亲昵,却带着深深的鬼气,叫季承宁觉得,表妹方才,既想亲近他,又想杀他,从外杀到里,刀刃深深嵌进去,与血肉纠缠,搅动。
  季承宁深深倒吸口凉气。
  后颈湿且冷,但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他居然没有感觉反感。
  他随意褪了衣物,将自己刷马一般地刷洗了一通,重重摔躺在床上。
  想不出。
  腾腾热气如有实质地堵在喉中。
  季承宁以手遮眼。
  想不出,就不要想。
  军务紧急,由不得他将精力耗费在儿女情长上。
  季承宁蹙眉,呼吸渐渐平稳。
  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
  季承宁整顿军马,进发鸾阳。
  他扬鞭在前,只轻甲长刃,一人一马。
  此刻,鸾阳城上。
  太阳高照,砂石滚滚。
  铺天盖地的白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汗出如浆,张让等得不耐烦,“怎么还没来?”
  旁侧官员点头哈腰道:“许是季承宁听闻将军的威名,不敢来了。”
  “是啊,那季承宁是什么人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靠有个好爹才被授予官爵,哪有什么真本事。”
  一席话说得城楼上的众人哄笑,连暑热都没有那般难熬了。
  “哈哈哈哈我还听说那季承宁是个小白脸,靠着讨好太子才得了如今的权势,张大人,日后将军要是生擒了季承宁,您可得劝劝将军,别着急杀啊,让小的们都……”
  话未说完,方才还满面淫邪之色的男人神色陡变,手指颤抖地往前一指,“季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