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薄倩忙拿了桶过来,扶住薄妤。
  薄妤干呕,眼泪随着呕吐一起坠落。
  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薄蜜叫医生过来看薄妤是怎么回事,由于薄妤刚醒,医生不能让薄妤做胃镜,先给薄妤开了颠茄片,交代现在吃了,吃完半小时后再吃饭。
  薄倩照顾薄妤吃了药,薄妤吃完躺下,捂着胃部,仍能感觉到一阵阵的痉挛,呼吸也变得加重。
  薄蜜给送来了粥,薄妤喝了半碗不想再喝,轻轻推开碗,终于看向姑姑:“我昏迷了多久?”
  薄倩对视着薄妤的目光,良久,薄倩嘴唇动了几下,轻声叹气说道:“丫头,你昏迷了整整七天。”
  薄妤眼睫颤动得像经不住风吹的蝴蝶。
  薄蜜坐过来讲给薄妤听,说薄妤在晕倒后被送进医院,医院检查不出问题,姑姑就立即从国外回来了。
  这七天,医生每日为她输液打营养,家人每日为她鼻饲进食,中医楚医生说她阳气衰竭每日为她针灸,宋道长在道场那边日夜为她祈福,终于将她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薄倩和薄蜜姑侄俩这七天轮流陪护薄妤,家人也常换班过来看望,终究是亲生女儿,薄勤每天都要过来好几次,但他是男的,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叹气罢了。
  另外。薄蜜没让她妈过来看薄妤。
  还是薄倩和薄蜜熬得最辛苦,此时满眼红血丝,眼里含泪。
  “小妤现在感受怎么样?”
  医生已经问过薄妤,薄蜜还是又问了一遍,手伸进被子放到薄妤的胃上轻抚:“胃还疼吗?”
  “胃不疼了,我很好,只是没有力气,”薄妤唇色发白,恍惚地看着空气,“姑姑,姐,我没事了,你们辛苦了
  。”
  薄倩轻摸薄妤的脸:“傻孩子,不辛苦。”
  薄妤缓缓抬眼看向姑姑,眼睛有些模糊,好像有水挡着:“姑姑腰疼不疼?”
  薄倩眼里有了泪意。
  她坐在床边,轻抚薄妤耳边的碎发掖到耳后:“丫头还记得姑姑腰疼,姑姑没事,不疼,你醒了就好了。”
  她是临时回来的,没办法用自己的私人飞机,为了赶时间,买的是最快到家的航班,头等舱条件一般,她又担心薄妤,睡不着,一路熬着回来的,腰真疼得不轻,好在这丫头醒了过来。
  薄妤点头,双目呆滞地看着空气,过很久才眨一次眼睛。
  “在想什么?”薄蜜轻声问。
  薄妤的眼睛缓缓眨了眨,她问:“姐,宋道长来看过我吗?”
  薄蜜:“你刚进医院一个多小时,她就来看过你了,这几天,奶奶也经常去道长那里为你祈福。”
  “……楚医生说我是阳气衰竭才晕倒的,是吗?”
  “嗯,她是这么说的。”
  薄蜜说,所以奶奶也总是去宋道长那里问询情况。
  这七天,她们担心疯了,姑姑不想薄妤耽误治疗,数次提出要给薄妤转院再做检查,奶奶却坚定地说薄妤七天后一定会醒,姑姑跟奶奶吵架也无用。
  奶奶不解释什么,只是每天都要去山上一次,她们私下聊,都明白奶奶这是认定薄妤撞了邪,说是祈福,其实是在让宋道长给招魂。
  她们不想相信奶奶的迷信,可确实医生这边检查不出任何问题。
  没想到,七天过去,薄妤竟然真的醒了。
  薄妤听完,慢慢地躺回到被子里:“我知道了……姑,姐,我想再睡会儿。”
  “睡吧,我陪你。”
  薄蜜上床,在后面搂着薄妤,隔着被子轻拍薄妤的肩背:“睡吧,小妤。”
  薄妤疲倦地闭上眼睛。
  她知道,她感觉得到,谢吟婉已经不在了。
  胃好疼,一抽一抽地疼。
  在医院又做了一些检查,薄妤慢慢恢复力气,三天后出院。
  这三天,薄妤变得比之前更安静了,总是安静地想着事情,与人说话也会慢上两拍。
  薄静娴都感受到了她姐的反常,不敢上前来打扰。
  出院后,薄妤同奶奶坐一辆车回家,薄妤双手抱臂按着断断续续疼痛的胃,望着窗外掠过的冬雪发呆,好像在想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对了,”薄老太太笑着,像是故意要活跃气氛,把包里的谢谢拿出来放到薄妤怀里,“你的好朋友,给你。你昏迷的时候,薄蜜就想把谢谢给你带过去,但医院人来人往的,怕弄丢了,万一真丢了,你醒来肯定要着急,就老实放在家里没拿过去。”
  薄妤低头看谢谢,手指轻轻地摩挲谢谢的眼睛、鼻子、嘴巴。
  揉揉谢谢的肚子,摸摸谢谢的手脚。
  谢谢张嘴笑着,单纯又可爱。
  薄妤:“谢谢。”
  等了两秒,谢谢没有回答。
  奶奶:“谢什么,拿个娃娃而已。”
  薄妤对奶奶点头,牵强地扯了一下嘴角,对奶奶轻笑。
  老太太蓦地心酸得厉害。
  她是想看到薄妤开心的,否则不会放任那么久。
  可现在,薄妤不再开心了。
  这就是宋道长说的情劫吗?
  会让薄妤生病,会让薄妤痛苦,会让薄妤清瘦的情劫。
  宋道长说过这情劫,解不了,躲不开,避不过,是命中注定,只能去经历它。
  老太太轻轻地摸了摸薄妤的头发。
  薄妤低下头去,用力地把谢谢抱紧在怀里。
  她感觉得到,她的谢谢,再也不会说话了。
  回了家,进了卧室,薄妤锁上门,抱着谢谢靠着门呆站了很久,呆呆地望着整洁又空荡的房间很久。
  久到双腿僵硬,她轻唤一声:“谢吟婉。”
  没有回应。
  薄妤倏地红了鼻子,酸了眼眶。
  连个告别都没有。
  薄妤疲惫地缓缓走向桌子。
  她还记得她在去屋顶花园找奶奶前,谢吟婉嫌弃她画的画,她给谢吟婉找了毛笔,谢吟婉留在房间里画她。
  那就是她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吗?
  薄妤拉开椅子坐下,看到了洗得干净的毛笔规整地放在纸旁。
  是谢吟婉洗的,还是阿姨洗的?
  薄妤带着期待的心情翻开纸张,期待谢吟婉给她留下了只言片语,却每一张都是空白的。
  并且,她没有看到谢吟婉画的画,也没有看到她画的画。
  “哪去了?”
  薄妤放下谢谢,着急地翻找纸张。
  却什么都没找到。
  不仅没有找到画画的纸,还有很多东西不见了,她送谢吟婉的花,她在房间里给谢吟婉烧东西用的金元宝烧火盆,隔热隔火垫板,都不见了。
  翻开小冰箱,她喝的药袋还在,只是和谢吟婉有关的不见了。
  她按动谢吟婉的手机,早已没电关机,充上电,却是完全没有用过的出厂状态。
  就仿佛谢吟婉从来没有出现过。
  薄妤冲出房间:“阿姨,阿姨?”
  她急急地跑下楼梯,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在楼梯台阶上踉跄差点崴了脚,着急地扬声喊着:“阿姨,这些天有人进我房间吗?”
  奶奶还在客厅,快步迎上来:“慢点,别跑,别跑,这些天谁都没去过你房间,一直到今天我要带上你娃娃我才进去,也是今天才让阿姨给你换床单,吸地擦灰,怎么了,少了什么东西吗?”
  “是哪位阿姨给我收拾的?”薄妤脸色发白。
  “是我,”王阿姨从侧边走过来,紧张地问,“二小姐,我什么都没动,只做基本清洁了,是什么东西丢了?”
  薄妤看向王阿姨,是已经在家里做了十多年的阿姨了,不会碰她东西。
  “没事,王姨,”薄妤看向奶奶,“我去查一下监控。”
  奶奶:“好好,去吧,慢点。”
  监控室里,薄妤拖拽别墅门口的监控快进条。
  监控可以只查看动态画面,不需要把七天的监控画面全看一遍。
  薄妤看了三个小时,全部看完,没有看到有人拖拽行李箱离开,那么金元宝烧火盆是凭空消失的。
  只有谢吟婉能做到,可以用气挡住监控……
  为什么?
  谢吟婉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像清除了谢吟婉存在过的痕迹一样。
  又或者,谢吟婉真的没有存在过?
  薄妤在客厅里等待日落。
  她坐在沙发里,画板放在膝盖上,专注地学着画,憨憨和肥肥寸步不离地安安静静陪在她身边。
  “丫头在画什么?”
  薄倩坐过来,摸摸她脚:“冰凉,也不穿双袜子。”
  薄妤笑了笑:“不冷。”
  拿起画板给姑姑看:“在画眼睛,老师给留的作业,让我多画一些,慢慢找感觉。”
  薄倩从阿姨手里接过毛毯给薄妤盖上,低头看画板。
  十秒后。
  薄倩:“人得有自知之明啊丫头。”
  薄妤:“……”
  “很难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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