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走近了,宋光明看到了里面的那个魂魄,顿时有寒气从脚底升上来,是恶鬼,是她从未见过的恶鬼,阴气盛得好似身上有无数条鬼命。
  “麻烦老夫人让其它人都回避。”宋光明低声道。
  老夫人点头示意让众人离开。
  宋光明有自知之明,她大概率收不了这只恶鬼,但她必须要试试,否则就抢不回薄妤的命了!
  宋光明拿出收魂袋,敛眸施咒。
  忽然收魂袋落地。
  “你收不了本仙。”
  谢吟婉带薄妤的魂魄出来,飘高在空中。
  她未开口,但空旷而威严的嗓音回荡在整个楼里:“你可知她为何会如此?”
  冰冷的,仿佛有回音的,震得宋光明睁大了眼。
  薄老太看着里面带呼吸机的薄妤,也睁大了眼,装作诧异地低头看向宋道长掉下的东西。
  谢吟婉蓦地看向薄老太:“你能看到我?”
  宋道长:“她看不到,只有我能看到。”
  谢吟婉眯了眯眸。
  薄老太安静几秒,没有回答,俯身捡起东西:“小宋,东西怎么掉了?”
  宋道长接在手里:“我看到她了,没事,您老看不到,您坐下就好。”
  老太太装作紧张的样子摇头。
  “你说。”谢吟婉看向年约四十的长发女人,声音再度沉了下去。
  宋道长打量薄妤魂魄,已明白是阳魂,便说出薄妤体弱多病无法承受鬼气以及徒弟今玄给薄妤开药掩盖病症之事。
  薄老太先惊得脱口问:“那么苦的药,小妤竟一直在吃?小妤她最怕苦了。”
  苦?
  谢吟婉蹙了眉。
  薄妤喝药的时候,从未露出过苦色,第一次中午去取药喝药的时候,薄妤还说过这一句“这药真好喝”。
  所以薄妤喝药不是为了强身健体,只是为了和她共处,是她让薄妤生病的……
  “你阴气太重,耗光了薄妤的阳气,才发生今日之事。”宋道长说道。
  谢吟婉不露情绪:“可有解?”
  “将她的阳魂交给我,我带回道场养魂,七日即可归魂。但……”
  谢吟婉淡淡地制止:“不必说了。”
  薄妤教过她太多事情,比如人类常说的这一个“但”字。
  “我若不离开,有解吗?”她最后问这一个问题。
  宋道长摇头:“您的阴气……太重了。”
  谢吟婉垂眸解开发带,将薄妤的阳魂递到道长面前,她看得出道长积德甚多,灵魂洁净。
  谢吟婉转身再看一眼病床上一身死气的薄妤,用力地闭上了眼。
  过良久,谢吟婉仍没有睁开眼,也没有看向道长与薄老太。
  她只留下一句“当我没来过”,便消失不见。
  “绝情,亦有情。”
  宋道长对着恶鬼消失的方向,轻叹。
  薄老太继续装作看不到的样子,无力地坐下。
  谢吟婉飘回薄家,飘进薄妤的房间,平静地拿起桌上她为薄妤画的那幅画,在香炉里烧掉。
  也拿起薄妤画的那幅她,同样烧掉,不留痕迹。
  之后为薄妤清洗毛笔,擦干,整洁地放回桌上。
  她将她
  用过的手机恢复出厂设置,同样不留痕迹。
  薄妤教过她手机里的每个功能是什么意思。
  拿出薄妤教她写字的本子,翻出金元宝烧火盆,隔热隔火板,薄妤今日送她的花,以气遮住监控与人眼,将这些东西运至院外,让土地老收走。
  回来时,她看到了肥肥和憨憨,飘至猫狗面前,对它们说她要走了,叮嘱它们好好保护薄妤,一猫一狗呜咽呜咽地哭。
  谢吟婉难得轻碰它们,像薄妤那般,在它们脑顶轻轻地抚了抚,猫狗哭得更厉害了。
  “一个哭包养了两个哭包。”
  谢吟婉低语。
  她想笑笑,可她唇角好似千斤重,翘不起来了。
  回到房间,轻轻摆正薄妤床头放歪的枕头,看向桌上的谢谢。
  以后这只可爱的谢谢就只是谢谢,不再是谢吟婉了。
  谢谢,好好陪伴薄妤吧。
  百年而已,她就等薄妤百年好了,百年对她来说如此短暂。
  可百年对薄妤来说太长太长,她不舍得让薄妤孤独地度过这漫长的一年。
  所以,薄妤注定不再是她的薄妤。
  如果有一人爱护薄妤,保护薄妤,守护薄妤,陪伴薄妤度过这漫长的一生,她愿意放手让薄妤去爱,让薄妤被爱。
  百年后再找薄妤算账好了。
  可,她与薄妤的五个月,如何能抵得上薄妤与爱人的百年。
  她注定消失在薄妤的记忆里。
  泪水淹没谢吟婉,她脸上再无笑,再无情绪,转身飘去酆都城,困了她千年的囚牢。
  她答应过薄妤,会为薄妤找到母亲。
  拖了这么久,她也该去以自己的自由,换取薄妤母亲的自由了。
  那个小哭包,见到母亲一定会很开心吧。
  薄妤母亲是善人,身上阴气不重,不似她,杀戮百万,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鬼。
  不会再有一只臭脾气鬼欺负薄妤,吓唬薄妤,缠着薄妤了。
  她的小妤以后会过得很好,会平安地、健康地、幸福地度过百年余生。
  第50章
  七天后, 薄妤在监护病房中醒来。
  醒来,还未睁开眼,她感受到房间里的白光, 先翘了一下唇角。
  每日清晨醒来都有可爱又傲娇的谢谢陪伴, 新一天很可爱,世界都很可爱。
  薄妤如往常的每一天,笑着抬手轻拍趴在她锁骨上睡觉的谢谢,却没能抬起来。
  手腕无力,手臂也很无力。
  怎么回事?
  薄妤上下眼睫紧紧贴在一起,不解地缓缓睁眼, 刺眼的光让她眼睑睁开又闭上,刺得她头都有些痛。
  “丫头醒了?”
  急切而又熟悉的声音问她。
  薄妤再次睁开眼,视线逐渐清明, 看清了面前的人,穿着西装, 妆容素雅, 双耳和颈间戴着很大颗的雍容华贵的绿翡翠, 随这人说话间,翡翠在薄妤眼前摇晃。
  “姑姑?”
  薄妤开口,声音细弱。
  “是我,丫头别动,我叫护士。”薄倩忙道。
  薄妤茫然。
  什么护士?
  她垂睫看锁骨,没有看到谢谢。
  不解地望向周围, 有监测仪器,有消毒水味道,是陌生的病房环境,她为什么在病房里?
  又或者是在梦里?
  她怎么会看到姑姑, 姑姑不是在国外吗?姑姑什么时候回国的?
  薄妤想要起身,却全身没有半分力气,好像她石化般地躺了很久,肌肉已经萎缩退化。
  “……我怎么了?”
  薄妤嗓音沙哑。
  她为什么会这么没有力气,为什么会这么累?
  为什么开口说话的声音都这样细弱沙哑?
  “没事,你在家里晕倒了,现在没力气,别急,一会儿跟你解释。”
  薄倩安抚地轻拍薄妤的肩膀,倾身按铃,她手指上也戴着大颗的宝石戒指,薄妤觉得这好像不是梦。
  姑姑确实回国了。
  薄倩叫护士说薄妤醒了,接着拿起手机在群里发通知语音:“丫头醒了,老太太放心吧,薄蜜现在送点粥过来,别人都别过来了,人多太吵,让丫头缓一缓。”
  薄妤呼吸渐渐发促。
  发生了什么事?
  是她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谢吟婉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回想起了她记得的最后一幕。
  她上楼看到楚京枝医生,她很心虚,楚医生没有拆穿她,并微笑着给她把了脉,之后她同楚医生的女朋友下楼一起给奶奶搬花。
  她刚搬起花,手上的佛珠手串就突然绳断,掉到了地上,那些珠子四散滚落开。
  她觉得头晕,眼前一阵黑,接着就是此时醒来。
  她昏迷了很久吗?
  薄妤慢慢地从被子里拿出手臂,费了些力气才拿出来,抬起手腕,腕子空空,什么都没有,佛珠手串真的断了。
  她手背上埋了输液的针,指尖夹着一个连着仪器的夹子。
  她病了,病了很久,是吗?
  有种不好的预感,骤然掠上心头。
  心慌,恐惧,不安,忐忑。
  很快护士过来,医生过来,医生给薄妤做了检查,询问薄妤感受,薄妤轻声配合着。
  她看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手臂变得纤瘦,血管变得清晰,锁骨和腹部的触感都瘦了很多,她双脚在被子下轻碰,也感受到了脚踝和脚背的骨头更加突出了。
  她目光涣散地寻看周围,没有谢谢。
  又是白天,谢吟婉不在。
  她心里忽然空了一大块。
  医生刚走,薄倩察觉到薄妤的异样:“怎么了?”
  薄妤捂着忽然塞满恐惧的令她抽搐疼痛的胃:“胃疼,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