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他百爪挠心,恨不得一把抱住谢霓,报复这几天的冷遇。
  可另一种情感,却同时撕扯着他的心。
  他在谢泓衣身上,闻到了别人的硝石味!还有这明显被灵气浇灌过的样子……
  他目光一动,突然抓住了谢泓衣的手腕。
  谢泓衣任由他拉着手,并没有动。
  只这么一点儿温顺,就让单烽心中酸胀的气泡,扑地破灭了。
  单烽道:“手怎么烫伤了?”
  他没看错,谢泓衣的指根和虎口,都被烫红了一片。谢泓衣这么怕烫,怎么会受得了?
  他暗中比照着那片烧伤的大小,越看,越是眉头紧皱。
  “碰到了脏东西。”谢泓衣道。
  他捏着这只手,轻轻吹了吹。
  谢泓衣屈起手指,同样轻轻扑在他面上,把他的呼吸扑偏了:“你更烫。”
  单烽只觉嘴唇上一凉,仿佛被蝴蝶翅膀掠过了,哪里还记得生气?
  【作者有话说】
  霓霓的炉鼎毒妇妆容[星星眼]
  第164章 血骨丹
  他道:“别的火灵根,比我烦人得多,你要是碰到了,就扔给我,别脏了自己的手。”
  还有些话,太酸了,他没说出口。
  谢泓衣道:“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跑出来?”
  单烽看了一眼对方脸色,耳鬓厮磨的回忆轰地重燃起来,整颗心都烫了一下。
  他都干了什么?
  谢泓衣鼻梁到嘴唇的线条,原本是极为冰冷流丽的,却在他眼中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宝镜蕴光一般。单烽喉头耸动,恨不得把人搂住,把头发都狠狠亲乱了,水一样乌沉沉地流下来。
  谢泓衣看着他:“嗯?”
  单烽道:“太热了,我想抱着你睡。”
  谢泓衣道:“你会听话吗?”
  “会,当然会!”单烽眼睛都亮了,托着谢泓衣的手腕,半点儿不敢用力,只等着对方松口。
  谢泓衣慢慢道:“那就回去,再长长地睡一觉。”
  “啊?!”
  谢泓衣无情地抽回手,道:“趁我还没心思和你算账。”
  单烽道:“因为我没有名分?列祖列宗在上……天妃会出来吗?”
  “这才是你想问我的事吧?”
  “也不全是,”单烽道,“我只是想把当年长留允我的事,再提一遍。你要是能见到天妃,我自会替你高兴。可霓霓,从冰下回来的,未必是故人!”
  他尽可能把话说得委婉。
  谢泓衣看着他,很轻地笑了一下:“我知道。”
  单烽还要再说,谢泓衣已朝殿门摆了摆手,影子裹着单烽往外走。
  “你可以回城主府,但不要再来灵宫。”
  “你撵我?”单烽脾气上来了,非要刹住步子,硬梆梆地回头。
  风移影动间,宝帐被卷起了一角。沾血的古铜钱碎片,躺在地上。
  是破碎的小还神镜!
  他立刻联想到了谢泓衣身上的硝石气息。
  被烫伤的手……
  还有那几声幻觉似的“采补”。
  那几个闯入地宫的火灵根,居然还是羲和舫的?
  谢泓衣并没有立刻杀了他们,反而把人带到了这里?
  单烽疑心大起,却装作没看见,向谢泓衣道:“我去房里等你。你要多久才回来?”
  谢泓衣郑重道:“不知道。”
  “不知道。”单烽点点头,道,“那抱一下。”
  他往前一步,将谢泓衣一把抱进怀里,单臂扼住腰,与此同时,右手抓住宝帐,猛地扯了下来!
  那一幅窄腰,在他臂弯里一拧。单烽下意识顺着腰线往下,捏了一把。
  好软。
  “单烽夜!”
  谢泓衣双目都快喷出火光了,要挣开,可单烽却早有准备,大拇指扣住腰骨,把人钉住了。谢泓衣脊背一颤,急促的呼吸中,连肩胛都绷出了形状。
  体修一发起狠来,比镣铐更强硬。
  “这是什么?”单烽锐利的目光,直劈在神龛里,立时没了调笑的心思,“你又在供奉尸位神?”
  他语气有点冲。
  供桌上,各色供奉齐备,居中则是一只玉净瓶,瓶口被牢牢堵死。
  神龛里是一尊长满了青苔的神像,身形都模糊了,一看就是弃置已久,不知泡在哪处水塘里。
  只有眉眼的轮廓,还没被侵蚀,颇为潇洒秀致。
  单烽觉得眼熟,不由怔了一下。
  不管怎么样,这绝不是一尊正神。
  单烽最怕谢泓衣沾上这些居心叵测的东西。背后的代价,实在可怖。
  谢泓衣余怒未消:“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是应天喜闻菩萨让你尝到了甜头?”单烽冲神像抬抬下巴,“可这东西,气息阴邪得多,不是我们招惹得起的,请神容易送神难!”
  谢泓衣警告道:“别对祂不敬。”
  单烽双目刺痛,脑中晕眩,知道是尊者讳发作了,不由对这石像更多几分忌惮。
  目光微动,石像衣袖的折痕里,居然栖着一点儿黑影。
  飞蛾?
  单烽心中一震,脱口道:“你在供奉缑衣太子?”
  谢泓衣道:“那又如何?”
  供奉自己的先祖,无可厚非。可放着宗庙的玉牌不拜,却独独供奉这么一尊古怪的雕像。
  单烽霎时间了悟:“不,你供奉的是悲泉里的缑衣太子!幺蛾子对你说了什么?只有供奉了缑衣太子,才能让那些人从冰下出来?”
  他能这么快反应过来,倒是出乎谢泓衣预料。
  谢泓衣平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单烽,这件事情,你别再插手。”
  “你有十成的把握?”
  “没有。”
  “那你还与虎谋皮!”
  “单烽,要是事事求全,我早就死在壁画里了,你明白么?”
  “可现在不一样,还有时间,你还有我!”单烽一想到壁画中那道白骨支离的影子,心中更是发沉。
  炼影术总是在绝境中带给谢泓衣出路,可这一条路,却远比镜花水月虚幻得多,也残酷得多。
  谢泓衣道:“没有时间了。”
  “你怎么能信它?”单烽烦躁道,“它摆明了是要祸害你。霓霓,我就怕,哪天你一回头,连自己也不认识了。”
  谢泓衣没再搭理他,而是静静凝视着神像。
  尊者讳似乎对他失去了效力。
  长留两代太子,就这么奇异地辉映在月色下,镜花相对,触目惊心。
  趁着单烽手劲微松,谢泓衣一把扇开他,自顾自跪坐在蒲团上。
  单烽紧跟着半跪在他身边,求拜另一种菩萨似的,微微低头,始终让眼睛虔诚地正对着他。
  “霓霓。你要想复仇,我已经找到了别的路。很近,也很快的。”
  谢泓衣道:“羲和舫选的路,我不信。”
  单烽道:“包括我在内?”
  谢泓衣道:“你不只是你,我也不只是我。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这件事吗?”
  说话间,有斑斓的光影穿过殿门。
  是用术法成群放飞的鱼灯,在高台边洄游。宽大的鱼鳍摆动,汩汩声里,天、地、神龛,还有他的眼睛,都泛起澄明的水波。
  单烽看得出神,道:“霓霓,你看看他们。你辛辛苦苦建成的这座城,那么多爱戴你的城民,要是因那幺蛾子毁于一旦,你舍得么?”
  谢泓衣凉凉道:“我没有求着他们来此定居。既然来了,就是我的了。即便要他们去死,他们也是甘愿的。”
  单烽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怎么会说这种话?”
  谢泓衣漆黑双目中,更流转着一丝邪气。他倾身而前,一把抓住单烽的衣襟,道:“你以为是什么让他们活着——是恨啊。”
  话音未落,那两个趴在门边窥探的小道童,突然嘶叫起来。
  眼珠泛白,满口利齿暴凸,脸上青紫纹路密布。
  吱嘎吱嘎吱嘎!
  令人牙齿打颤的碎裂声,就在皮肤下蔓延。单烽对此极为敏感——进城之初,雷氏商队就曾受雪瘟的重创,这两个道童的症状,只重不轻。
  单烽心中说不出的悲哀,反握住谢泓衣冰冷的手:“他们已经是冰尸了,霓霓!”
  谢泓衣屈指叩了叩地面,两个道童便如溺水般,一点点陷了下去,脸上的狰狞也散尽了。
  “我只能让他们活一夜么?”谢泓衣自言自语道,“难道我只为让他们活一夜么?”
  可这话里并没有自怜之意。反而透出一股令单烽不安的疯迷意味。
  单烽索性拉起他,向殿外走去:“霓霓,强留逝者在世间,真是好事吗?”
  谢泓衣落后一步,看着单烽高大的侧影,目光微微闪动了。
  单烽的手握得很紧,体温毫无保留,唯恐他从指缝里漏出去。
  他想笑单烽同样执迷而不自知,他也知道,单烽想让他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