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他沉默片刻,随即再次朝着林行川绽开一个笑。
  “我当师叔要将这些‘说来话长’的风流逸事长话短说,原来是不如不讲。”洛子期的手伸过去,把林行川拉起来,牵着人往外走,嘴上仍道,“不说就不说,我也没有很想听。”
  林行川只是轻轻捏了捏握着他的手,垂下眼眸,沉默着跟他往外走。
  第131章 桂花香
  二人换了间房, 不多时,那名被擒的刺客便悠悠转醒。
  几番威逼之下,他终于松了口, 支支吾吾地吐露了些许内情。
  “是……是雇主千金悬赏林公子的性命,我们三人原想……”
  “原想什么?”
  洛子期俯下身, 用剑尖挑起他的下巴, 眼神少见地浮现几分狠戾之色, 只是弯身遮挡,未被林行川察觉。
  刺客跪坐在地,偷偷瞟了眼一旁悠然立着的红衣青年,喉结滚了滚, 才继续道:“原想着能轻松拿下。”
  洛子期眸光冰冷地盯着他的眼睛。
  “先前传闻那林见溪已死, 后又传闻说他身中剧毒, 早已成了一介废人, 恰好有雇主千金悬赏项上人头,我们寻思着,即便从前是所谓的天下第一,如今不过就是个病秧子,便、便动了心思……”
  林行川手中折扇轻摇,半身倚靠着窗台, 一双漂亮的眸子随意瞥了眼地上的刺客,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尾音微微上扬, 带着几分疑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只是一眼,那刺客便被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慑住, 顿时软了身子,忙不迭地为自己开脱道:“小人也是被那千金悬赏迷了心窍,纯属利益所驱,绝无冒犯林公子的本意啊!”
  “绝无冒犯本公子的本意?那你如今出现在这儿,岂不是自相矛盾?”
  林行川唇角噙着笑,眼底却是没什么情绪,看那刺客的眼神犹如看待蝼蚁般漠然。
  这番模样,瞧着竟有些骇人。
  一旁的洛子期倒是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视线从林行川身上收回,手中绝命剑映着窗外月色,将刺客脸上的惊恐照得一清二楚。
  他想,如今他们二人的形象,落在这刺客眼里,大抵凶神恶煞极了。
  他正在思考林行川会如何处置这名唯一活捉的刺客,却听林行川突然开口道:“罢了。”
  洛子期瞬间转过头去,有些愣愣地看着林行川平静的神色。
  “你回去吧,告诉你们阁主,我林行川睚眦必报,该讨的债,一分都不会少,他若想此后明哲保身,便自己掂量清楚。”
  青年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听得刺客浑身一颤,待反应过来这话中的意思,顿时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身,在洛子期冰冷的注视下,仓惶逃窜而去。
  “师叔怎会如此好心,就这么放他走了?”
  洛子期在后头有些气闷地问道。
  林行川转头望了眼窗外渐淡的月色,随手将桌案上的铜镜摁倒,没答话,只转身走向床边,随意放下腰间的杯倾剑,瞟了眼仍在生闷气的洛子期,轻描淡写地说:“我趁他昏迷时,给他下了药。”
  洛子期不曾注意过林行川干了这事儿,闻言顿时有些疑惑,好奇追问:“什么药?”
  “不清楚,从那堆货物里随便拿的,先试试吧。”他语气随意,“总之,这些手段,迟早要原封不动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洛子期:“……”
  林行川瞧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失笑,褪去外袍,坐到床边,抬头看向仍在怔神的洛子期:“别想这些了,既然本公子已被千金悬赏,想来这两日是安生不了了,等过几森*晚*整*理日,到了琴剑宴上,我们再一探究竟,看看他们到底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洛子期对此只能点头应下,抬眸却见林行川伸手轻轻拍了拍床头,歪着脑袋朝他笑着问道:“一夜没合眼,子期不来同我歇会儿?”
  他微微一怔,耳尖腾地红了,脚下却已听话地快步走了过去,将人紧紧抱在怀中。
  怀中一片瘦骨嶙峋,洛子期轻轻叹口气,小声附在他耳边低语:“到底何时才能好生将你养回来。”
  林行川只是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没有说话。
  次日清晨,二人在楼下闲坐,忽然听见周遭有人提起昨夜的动静。
  “昨夜里好像有刺客出没,你们听到什么声响了吗?”
  这几日因着岑河即将举办盛大的琴剑宴,扬州城内甭管来此游玩的还是赴宴的,还停留着不少江湖侠客。
  昨夜动静如此之大,即便是普通人也会被惊动,更何况这群耳聪目明的武夫。
  只是碍于大抵是私人恩怨,众人不好插手,都只在暗地里偷瞄,并未上前打探。
  话音刚落,便有几道若有若无的目光轻轻落在二人身上,带着些许探究意味,想来是昨夜有人看清了他们的装束,此刻已然认出正是他们二人。
  更多的,是在打量着洛子期。
  毕竟少年半年前才在武林大会上出尽风头,行走江湖间,总会有人还记得他的模样──更何况,还有前阵子青云剑派的事情,令众人更加好奇这位年少掌门。
  二人是此处的住客,昨夜的打斗损坏了好些桌椅,店家自然也知晓昨夜之事,拨算盘的手顿了顿,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二人。
  昨夜夜色浓黑,灯火昏沉,又出了那般事,他没敢细看二人样貌。
  如今白日里瞧着,二人皆是身姿挺拔,且不说那位戴银白面具的红衣公子,单是身旁这位少年,便生得俊朗非凡,眉宇间透着一股正气。
  这般龙章凤姿,怎么看也不似恶人。
  大堂内众人大约也是这般心思,少数几个认出洛子期之人,更是明了其中恩怨,没过多久,那些打量的目光便悄然撤去。
  话题很快转回几日后的琴剑宴,众人闲聊几句,注意力便彻底从二人身上移开了。
  洛子期对这些闲谈兴致缺缺,他不关心琴剑宴何时举办,如何举办,他只关心何时能捉了那幕后之人,为自己,也为林行川报仇。
  用过饭后,瞧着林行川兴致颇高,他便没打扰,百无聊赖之际,去向店家要了块干净帕子,仔细地擦拭起手中的绝命剑。
  擦完自己的,大抵是觉得还不够,又把杯倾剑也一起拎了过来。
  林行川听众人讲着近日江湖趣事,正听得兴致勃勃,只瞥了一眼洛子期的动作,便没再注意过。
  在座的江湖侠客中,有人见多识广,眼尖得很,一眼瞥见了那把剑,心头顿时猛地一惊,只觉眼熟极了,然而却被身旁的闲谈打断思绪,注意力又被拉了回去,转头便将这事儿忘了。
  洛子期没留意这小插曲,擦完剑,抬眼看向已不再听众人高谈阔论的林行川,问道:“师叔,要出去走走吗?
  外头眼线不少,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
  但洛子期也不愿日日闷在屋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向来是他们的应对之道。
  接下来几日,果然如他们所料,并不安生。
  暗处里,各方人马都在盯着他们的动向,不知是敌是友──关于这个“友”,他听林行川讲过,承风楼还有几个旧部身在扬州,只是他怕被盯得紧,还未曾联系他们,不过近日风声大得很,那些人或许已经正在留意林行川的动向。
  只是时常光临的暗影阁刺客就有些难缠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专挑夜黑风高杀人时。
  洛子期倒不甚在意,这不过是些不咸不淡的小打小闹,他尚且应付得过来,况且后来某日开始,大抵是那被放走的刺客当真回去复命了,他们日子肉眼可见的安生许多。
  而那幕后之人大约是在等他们自投罗网,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几日后的琴剑宴上。
  即便如此,洛子期仍难免提心吊胆。
  每逢林行川光明正大地在扬州城闲逛时,他都要紧随其后,时时刻刻留意着周遭动静。
  若不是为了揪出真正的幕后黑手,洛子期怕是等不到琴剑宴,早已提剑杀向清风明月楼了。
  也正因如此,或许岑河才不敢贸然邀请。
  不过瞧那郑先生此番明目张胆的“盛情邀请”,倒像是完全没与岑河商量过。
  想来岑河自己也不会知道,在他最珍视的小儿子的满月宴上,竟会藏着这般“惊喜”。
  洛子期跟着林行川逛了几日,几乎把整个扬州城都走遍了。
  见林行川甚至还有闲情去寺庙上香,他不禁啧啧称叹:“师叔倒是好闲情,怎么来这寺里了?”
  他接过林行川递来的红绸,才将其端端正正摆好在桌案上,面前又递来一支蘸饱墨的毛笔,洛子期的目光却是落在捏着那支毛笔的素白指尖上。
  这般好看的手,怎么写出的字就……
  他心中正胡思乱想着,没听到回应,这才转过头去,眼神清澈地看向林行川。
  林行川面具下的唇角微勾,语气漫不经心:“求个神佛加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