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言毕便要将手松开,却被唐绮反握住道:失礼什么?你摸都摸过了,想抵赖不成?阿姒,你可是担心我的。
  燕姒在她一句话之间满面羞红,转过身去说:我来送孔太保一程。
  唐绮闻言,这才松开手来,拢袖道:她心愿已了,你先拜吧,我去隔壁的禅房候着。
  她迈步往前走,和燕姒的肩膀轻擦,到了门边,弯腰下去,用右手帮着捡滚落在地的香烛。
  燕姒看见她微侧着身,想来是左肩的伤还痛,不禁叹气:还是我来捡吧。
  唐绮没应声,捡好后将篮子递到燕姒手里,微笑着道:快一些,我偷溜出来的。
  晓得了。燕姒回避她的目光,转身躲着她。
  唐绮走出了佛堂。
  燕姒脸上余热未消,沉着气走到佛龛前,看到新供奉的牌位。
  她在心里默默念叨起来:孔太保,您说殿下她,到底是何意,我为什么要担心她?我怎么会担心起她呢?对了,是因为我医者仁心,见不得她伤得严重,她这副样子实在有些可怜,我担心也没有别的,一定是这样。我总不能自不量力。对了,我来是要告诉您,官家将前太子蒙冤的事昭告天下了,东宫群臣也不再是罪臣逆党了,您没有撑到能亲耳听到这个消息,我便想来,说予您听
  小半个时辰后,燕姒踏进禅房。
  唐绮静坐木椅上,正扯着衣襟看肩头的伤处。
  一小抹殷红在白色棉纱里若隐若现。
  燕姒看到她布有细汗的侧颜,心中一紧,脑中轰然,口干舌燥呢喃道:我自不量力
  【作者有话说】
  捉个小虫。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气恼
  ◎绮绮把人惹毛了鸭0.0◎
  唐绮听到声音,放下手回头来说:你也不敲门啊。
  燕姒在门边呆站瞬息:门,开着。
  唐绮指向对面另一把木椅子说:过来坐。
  燕姒挪过去,从容坐下,殿下的伤,可要紧?
  唐绮和煦一笑道:不要紧。
  她穿鸦色轻袍真好看,衬得整个人白得发光。
  以前燕姒总以为是她的粉黛口脂好看,不想不施粉黛的模样也好看,褪去华贵和冶艳,有一种如山间清风般的朗润。
  而这一笑,就更好看了。
  二公主天生丽质,行止言笑漫不经心,轻易便能俘虏旁人的目光。
  燕姒的视线移不开,这好看的人就俯身凑近些许,淡薄的唇微微张开,隐隐露出里面一排编贝。
  你一直盯着我,我脸上有花?
  今日再见她,真像是得什么妄症。*许是慈悲,又或新颖。
  燕姒定了定神,匆忙摆手道:没有,殿下肩伤,来的路上是不是颠簸了?
  她垂下眼,暗嘲自己真傻,说完才发现这是句实打实的废话。
  要是没经颠簸,怎么上的钟山?山道的确平坦,但马车摇晃无可避免,人家肩上的伤都被牵动了,她还在问个什么?
  唐绮倒没在意,慢条斯理将衣襟整了整,说:是吧。
  不知为何,燕姒觉得耳朵烫热,她将手藏在袖中,狠掐自己一把,心中不停腹诽。
  你在抖什么?二公主这副病恹恹的模样,难不成还能吃人!
  不吃人的唐绮再次开口:看到我,你很惊讶?
  燕姒迅速思索,答道:我都不知今日会是殿下。我还以为
  你以为今日来的人会是谁?唐绮的眸光隔一方小几投过来,或者说,你想见谁?
  燕姒有些坐立难安,欲站起身道:罢了,我先去问问寺里的人,可有止血的伤药。
  不用去。唐绮抬右手制止,眼神执拗地盯着燕姒问:你想见谁?
  没有谁。燕姒立时否认,摇头说:我想殿下在宫中养伤,今日是出不来的,谁知道您这也不能胡闹啊,有什么话,您差人传一声儿,难道还不成?
  外面落雨声渐渐大了起来。
  几个瞬息后,唐绮收回了视线。
  她轻声说:来见你,不是胡闹。
  有风夹着雨灌进禅房,燕姒抬袖挡起风,没听清楚。
  啊?
  唐绮复又望向她,眼中晦暗。
  本殿晓得你心肠软,必然要记挂着没能为孔太保送行的事儿,但交给旁人办的话,总归怕着走漏风声。
  那也不该冒险的,殿下尚在病中,若有个什么差池,臣女十条命也赔不起。您若再有事儿,让白长史或其他人,来通传都可,偷溜出来,被发现怎么是好?
  燕姒认真剖析打算着,自以为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不料唐绮却似乎不想听了,打断她道:若被发现啊,本殿就说是来与佳人私会。
  此处只有她们二人,唐绮的声音掩在雨声中,听得不太真切,仿佛隔衣搔痒,古刹清净,明明只待了这须臾,却没来由地觉着漫长。
  要命了。
  往常唐绮嘴边挂着这些意味不明的话时,燕姒根本不曾多想什么,甚至能揶揄回去一两句,今日却哪里都不对劲。
  她只有一个念头。
  想逃跑。
  燕姒最终还是站了起来,朝唐绮规规矩矩地行礼:殿下,您要是没有其它的事,臣女就得回去了,毕竟臣女还在禁足呢。
  你等等。唐绮跟着站起来,是有事的。
  她比燕姒高了许多,两人面对面站着,外头的天光就被挡掉了大半。
  燕姒偏了一下脸,在暗影里抬眸:嗯?
  唐绮正色道:国子监的事是你办的?
  国子监?
  燕姒沉下一口气,突然就有些没来由的失落:殿下你看我,像是很闲么?
  她说完就要往外边走,唐绮这次却握住她的肩。
  阿姒,你听我说。唐绮俯视她,目光深邃叫人看不透。
  殿下要说什么?燕姒咬唇,手在长袖下掐着掌心,让自己保有冷静。
  唐绮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落进燕姒耳中:不要选唐亦,在万寿宴前你可以选他,但今非昔比,此事个中厉害已相去甚远。
  燕姒咬住唇,蓦地抬头,一瞬不瞬对上唐绮的视线。
  片刻后,她说:前太子私兵案了结,殿下与我,便不再是同路人,殿下是不是忘了?我早便告知殿下,我所求不过自保,并未想过要寻什么靠山,也并未想过要争些什么,殿下怎么就是不信呢?
  不是不信。唐绮翻出左手递给燕姒看,上头包扎厚实的棉纱已经拆了,只剩下薄薄一层,御林军只是暂归神机营,银甲军入午门意味着什么?父皇疑心已起,若你此时嫁唐亦,罗家野心便再包不住。
  燕姒脸色微变,直愣愣盯着那白纱看了半晌。
  午门下罗兆松递伞之举,果然还是被记着了啊。
  半晌后,她轻声询问:殿下。您这是一出苦肉计,还是本能所致呢?
  唐绮微怔,随即放开握住她肩膀的手,垂眸道:是什么都不重要,本殿今日来,一是为孔太保,二是为提醒你。在我这里,侯府是侯府,你是你,你我上次配合得那般好,我不想你站到对立的处境里去。
  燕姒逐字逐句听了,也都听懂了。
  唐绮满心算计,她却还无端生出怜惜,当真是可笑。
  她闭眼叹息一声,退后半步,躬身拜道:殿下疑心未免太重,银甲军入午门是奔着什么而去?救驾。于家忠君绝不会步国舅爷后尘,国子监一事,侯府着实是不知的。我姓了于,跟侯府同气连枝,分不开了。
  燕姒是负气离开忠山寺的。
  她走得急,回到清玉院才想起还没吃午膳,于是带着澄羽往小厨房走。
  主仆二人到了后厨,打眼看到檐下摆着的那几口大水缸,燕姒当即一把拍上澄羽的背,说:去把缸子里的东西捞出来。
  澄羽过去捞了:这个吗?
  燕姒嘿嘿笑着接了:还有呢,接着捞。
  话罢扬起手将手中物什砸了出去,磕在石子阶上,哐当摔了个稀巴烂。
  厨房里的女使和婆子闻声迎来,在檐下心惊胆战跪一地,说:姑娘息怒,奴婢们做错什么,还望姑娘直言呐!
  没事没事,我练练准头儿!燕姒朝她们摆摆手:蒸些糕来吃!我就站在这里等!
  女使婆子们赶紧钻进厨房去做,听到外面哐当的声音,就吓得肩膀一抖,隔着一会儿,又一抖。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