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有个婆子吓不行了:姑娘从来没发过火,你们说她这是
旁边的女使说:那些个药膏还是我帮着熬好的呢,姑娘说需要隔水湿藏,她老做一些奇怪的东西,会不会是做坏了所以才不要了?
另一个女使也说:没准儿吧,从没听说什么药膏存放在水里头。
这时候厨房领头的婆子听不下去了,斥道:生肌养颜的药膏你们懂什么,姑娘的事还敢说嘴,赶快做好糕点送出去。
-
唐绮身上带着伤,回宫的马车走得极慢。
白屿撕扯下巴上粘粘的假胡子,不自在地扭了扭腰,这身锦衣卫的袍子他穿很不习惯。
于姑娘守本分守得辛苦,殿下何必将话挑太明。
唐绮半阖眼,看右手手指搓动:她这身丫鬟的装扮,倒是别致。
白屿靠上车壁,侧头看她:殿下,你把她给气这么狠,今后还怎么同她相处?伤养好了,国子监复课,还得去听学啊。
那也好过她趁我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时,往罗家跟前凑,等三法司将私兵案前后理清了,罗家独大,父皇还坐得住?
白屿啧了一声:哦,殿下洞察得好。
唐绮不解道:我说错了?
白屿说:殿下,您好歹是个女儿家,混迹玩乐场也足三年,女儿家的心思,你来问我?
外头风雨抚慰孤寂。
唐绮听风雨,若有所思一阵。
她会装,我还真弄不清这小狐狸。
白屿在唐绮不注意的空档翻白眼:您二位半斤八两。
唐绮说:山雨啊,咱不如来好好想想,漫云能在长乐殿的床上撑多久。
白屿:总能撑到您回去。
椋都皇城。
长乐殿卧榻上的人蒙着被子发了一身的汗。
雨一下起来,外头是凉爽。
崔漫云却快闷死了。
她想打喷嚏,忽听外间有脚步声,赶紧死死捂住嘴。
成兴帝和曹大德跨步入内,正叫着内官问话。
公主药可吃了?
内官答说:吃完就睡,此时还没醒呢。
曹大德在旁道:陛下您看?
成兴帝快步到了屏风前,隔着幔帐往里乜一眼。
太医说公主要静养,那朕今日就去熙和宫,同贵妃用饭罢。
崔漫云憋了个半死不活,好歹曹大德说:奴婢去传銮驾。
成兴帝转身,唇角笑意微不可察。
走出长乐殿时,曹大德抬一只胳膊,悄声说:王路远报过来了,是去的钟山。
成兴帝点头:嗯。
忽听殿内依稀有人打喷嚏,但隔得远,也听不清楚。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择路
◎四儿心口还发闷鸭0.0◎
大暑时令,清玉院桃子熟了。
往年于延霆伤怀,不敢来,空置多年也不知这院儿里的桃子好,时下就手摘了一颗个大的,咬着饱满多汁的桃肉,坐在木阶上连皮嚼了吞。
燕姒从书房过来时,正见他拉着袖,大半颗桃子还没啃完。
屋里有洗好去过皮的,爷爷怎么就坐在这儿吃了?她说着,侧头去喊泯静,打水来,给侯爷洗手。
于红英慢吞吞地穿过庭院,轮椅背着黄昏金霞,在地上拉出长长斜影。
他说要来吃桃子,跟前的丫头道你还在温书呢,可不就坐这儿了。
言下之意是说,借桃子来看人。
燕姒莞尔一笑,于延霆这老头儿,时不时就干点这样的事,下了朝说前院太热过来吃饭,今天落下块手巾,明天又馋了什么点心,不让府内仆从女使来取,自己巴巴地冲进院子,匆匆地来了,说两句话又匆匆地走。
大约往常没有被谁戳穿,今天他终于觉得这张老脸有点挂不住,看也不看燕姒,鼓起腮帮把桃子叼住,自己堵上嘴,扭身去洗手。
燕姒温柔笑着,冲于红英略欠一下身:今日晚膳有牛乳和醉虾。
于红英道:你有心了。
自从于红英挑明了燕姒会医术,燕姒就不那么束手束脚,她院子有了月例银子,菡萏院女使定期会来送,国子监复课后,要买点什么也不必偷偷摸摸,于红英的腿废了太久,再要想治难于登天,但她每月将荀娘子的书信送得及时,燕姒便想着也为她做点什么,譬如食补。
于延霆洗完手站起来,拿着帕子擦起水,都快要入秋了,前朝旧案终于查到了末尾。你们猜,这桩案子里头,谁人落了马,谁人获了益?
他要起身,燕姒就手扶了他一把。
于红英转动轮椅,从旁边的斜坡上廊子,姒儿猜吧。
等她过来了,三人一同进屋,正堂里摆着冰格,酷暑下融成水箱子,女使们打起扇,里间背阳,凉快得让人直呼舒坦。
于延霆撸高袖子,坐在主位上。
周国舅为首的御林军,涉案的周家大小官员,除了中宫娘娘,周党损失惨重啊。燕姒将冰饮奉给于延霆,获益的自然是罗家和寒门,六部顶替差事的不少。
于延霆捧着冰饮嘬了一口:姜国公升了官儿,今日起就是内阁阁老之一,兵部尚书由大殿下唐峻接任。你再细想。
燕姒转身走了几步,给于红英端去凉茶,回头来道:内阁没有实权了,官家定是以姜国公年迈,兵部公务繁重,体恤他为由,明升暗降。兵籍一事,他到底是不是有意隐瞒,已无关紧要。
于红英捧着茶,没喝。
大殿下唐峻这边,你瞧又是如何?
燕姒踱步:他出了力,也得了便宜,应当的,皇帝要重用他,舍得嫡出身份,三位皇子皇女里,立储也该先立长。
于红英手指扣着瓷碗:还是愚钝。整个案子里,皇帝没有动中宫的国库财权,是因朝野内外周家势力不可能一日土崩瓦解,大殿下戳了周家脊梁骨,周家焉能不恨?他升官太快,三殿下又尚无建树,罗家也要急,他便立在了刀山火海上。
燕姒听来听去,脑子忽然琢磨过来:接下来罗家和周家都要对付大殿下,那这案子里获益的人呢?
于延霆一碗冰饮吭哧吭哧吃了个干净,搁下碗说:乖乖,二公主。
提起唐绮,燕姒心口发闷。
三殿下尚无建树,二公主伤还未大愈,她手里同样无权,怎么还成了获益的人?
御林军还在神机营管制底下,寄人篱下当着受气包呢,等几日看,二公主若掌了御林军,她不就有了。于红英指桌上空碗:他吃这么多,等下晚膳又用热食,无碍吗?
按着量给他盛的。燕姒答了,顿声了片刻,又道:姑母,御林军不是废了么?跟了周家多年,交到二公主手里也不会服帖吧?
于红英敛眉:那就要看二公主的本事了。
唐绮此时刚出宫,上软舆之前,回头望尽高耸红墙宫殿楼宇,她眸中装着对权力的渴望,又埋藏凌云壮志。当初响水郡撞见的小姑娘,真就成了搅乱椋都这潭死水的祸首。一回公主府,就该到她作出抉择了。
燕姒知道唐绮的本事,她停下脚步,往正屋外看。
漫天绯色为清玉院镶金嵌红,枝头累累硕果都被渡起柔光,那光自九天来,静谧而美好,是狭隘里的勃然生机,也是前行路上的久积薄发。
她无端生出一种揣测,二公主还能隐忍。
这人藏得深,露头不会那么快。
-
私兵案终于有了大了结,二十四衙门听说揪出来不少小鱼小虾,全交三法司去审,量刑获罪,该砍头的问了斩,该坐牢的下了大狱,大理寺和督察院连同刑部户部兵部,热火朝天忙碌近两月,终于给成兴帝递上了满意的折子。
唐绮扶柳阁老坐上须弥塌,照例摆好棋。
柳阁老拣一枚黑色棋子,难得迟疑。
这步竟还难住了我,混球儿,你这遭叫为师怕得紧啊。
唐绮乖觉垂头:先生教我杀伐果决,当时确然不能有半瞬迟疑。
柳阁老说:伤可还好?
唐绮说:已无碍了。
嗯,你坐。柳阁老伸下巴示意对面,又道:陛下把御林军扔给你了,你是如何打算的?
唐绮依言和她对坐,跟着捉了枚白子在指尖颠玩。
父皇不动中宫,也不问罪远北侯,是因远北贫寒,杜家守得苦,劳苦功高就两两相抵了。朝野内外周家势力不可能一日瓦解,养这么多年私兵,跟周国舅造反那三千算得什么数,他当日在午门外设伏,也不是奔着造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