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如同唐绮所说,椋都皇城,天子跟前,不管是哪方势力想除掉她,都不敢再挑衅皇权,这是动摇国之根本的行径。
  今日游湖,燕姒的收获可不小。
  先是周夫人死在狱里,迫她回椋都之人自然不担心会被查出来,由此可见,那人不会轻易来要她的命,不然精心谋划十多年的棋局,岂不枉费。
  唐绮也不会要她的命,忠义侯府和公主府,一无前尘旧怨,二无利益纠葛。上辈子唐绮杀她,是为坚守鹭城,保住身后七郡。现下她的身份,反让彼此不到直面生死抉择的境地。
  剩下的,要再仔细斟酌。
  侯府的轿子走得快,不多时就到了安乐大街与长盛大街的交界处。
  外头传来整齐跑步声,有人拦轿。
  今夜宵禁,何人夜行?!
  府兵停步,泯静上前,道:大人眼拙?这是侯府的轿子。
  问话的锦衣卫扶刀行礼,退至一旁,拦轿的队伍也立刻往两侧散开。
  惊扰贵人了。属下职责所在,此时正在沿街巡查,为求稳妥,还望贵人速速归府。
  这女子的声音低沉有些耳熟,隔着轿帘听得不够清晰,燕姒蹙眉,她一句话已然说完。
  泯静道:大人辛苦。
  话罢,府兵重新抬起轿子匆忙离去。
  走出一段路后,燕姒心头一惊,立时掀帘往后看,夜幕里,锦衣卫队伍领头那个背影,正是崔漫云。
  哪里不对劲。
  -
  亥时过半,燕姒用好晚膳。
  泯静端果脯匣子来,搁到她手边。
  于红英招手,让房中伺候的人全退出去,才开口说:今日算是你歪打正着,锦衣卫拿了刺客,同二公主一道往宫里去了,这些人盘查下来,总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燕姒面露凝色,摇头道:要那般好查,先前的周夫人怎会死在牢中,敢在皇城内动手,多半都是死士了。姑母觉得,宣贵妃和皇后,哪边更想要我的命?
  于红英靠在轮椅上,轻声地笑。
  你怎么知道不是国公府?
  燕姒微微一愣。
  于红英说:最没有可能的,才是最大的可能。姜国公夫妇爱女如命,于颂是死在战场上,为国捐躯的英豪烈士,姜舒呢?为情所困。你活着一天,明面上他们受皇帝命不得不认,但私底下呢?
  燕姒茅塞顿开,道:私下杀我,明面上可推说大理寺审死了人,黑锅都甩到国公府头上,不清不楚的,反而显得冤。
  她递了果匣子过去,于红英圆润的手指头挑挑练练,拿了颗蜜枣食了。
  嗯,这枣甜。
  是么?燕姒跟着拿了一颗,腮帮鼓动,含糊道:确实甜。
  于红英咽下嚼碎的枣肉,再拿起一颗,说:我让银甲军暗中盯着姜家,你猜怎么着,你去安乐大街买仆的时候,就有人从后门悄悄进了国公府。
  他们这次是受人唆使,保不齐上次也是。燕姒舔舔唇,回味着画舫上那时的感触,她说:姑母,西边贡的葡萄酒好喝,味道也甜的。
  在家里你喜欢什么都随你,在外面可不成。于红英又道:国公府这次要栽了,锦衣卫如果真的废物,皇帝岂会宠信。
  燕姒若有所悟,颔首说:国公府遭殃,那背后唆使的,又会有什么动作?
  于红英看着手里的枣,说:人是回的宫,宣贵妃还是皇后,不好说。先前同你讲了国公府由来,依你看,皇帝如何处置?
  燕姒凝眉,思索了片刻,不会在明面上处置,姜国公好歹是功臣,官家不想武将寒心,也就只好高高举起,从轻放下了。
  呵。于红英哼笑,眼中突然生出戾气,她说:你把皇帝想得多宽仁,弄不了老的,还弄不了小的?姜国公任职兵部尚书,和阿爹在军机处差不离,但他两个儿子,一个在户部刮着油水,一个在刑部享着孝敬,哪个不好动?
  燕姒听得心怯,真狠。
  狠的多了,这皇城,吃人是从来不吐骨头的。于红英脸色不太好,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燕姒小心瞄着她,说:姑母,我今天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崔漫云。
  嗯?于红英回过神来,哪里碰到的?
  燕姒拨着果脯匣子,说:长盛大街和安乐大街岔路口,她拦停了我的轿子。
  于红英似乎刚想起来,把手里的蜜枣吃了,今夜锦衣卫值当,又出了乱子正要用人,碰到也不奇怪。
  燕姒只觉得微妙,她刚琢磨了思霏,崔漫云就现身了。好像在无形中要证实,这两人之间没有干系。可于红英说得又很合乎情理,对方拦停轿子,只叮嘱两句就离去,并未要给她看见什么。
  于红英就着丝帕抹掉指尖糖汁,正色道:国公府这次栽跟头,以后可算老实了。今夜我来,有另一事要交给你去办。
  燕姒扬眉,什么事?
  于红英说:想不想让你阿娘活得坦荡?
  姑母。燕姒眼皮直跳。
  于红英抿了一下唇,说:莫急,我说的是为荀家洗净冤屈。
  燕姒心弦微松,那不是前朝的案子?现下还如何翻案。
  国子监里有处僻静小院,你去这里,寻一个人。于红英从袖中拿出一张堪舆图,递给燕姒。
  燕姒接过来在烛火下看,是国子监地形。
  去时表明你的身份,我想着,只有你能让她说出当年真相。于红英道:我先回了,记得用功。
  于红英离开后,燕姒招来澄羽和泯静,把一匣子果脯分给他们去吃。
  泯静,新来的人,你好生笼络着,今后我有用处。
  泯静点头,眼睛里全是果脯。
  燕姒脱了披帛搁在手边椅靠上,踩着矮凳下地,要往外走。
  身后二人跟她出来,澄羽摊手接着泯静分的不爱吃的,问说:姑娘今夜还练?
  燕姒撸袖子,练,怎么不练。
  清玉院今日来了新人,方嬷嬷白日里安排了下去,夜里来跟前伺候的有先前的女使,也有两个新面孔。
  两个小丫鬟搬靶子搬得小心,却离燕姒不过两三步。
  泯静指她二人,满嘴果脯来不及咽,瓮声瓮气地说:小竹小菊,远些,远!再远!
  燕姒从身侧女使端着的托盘里,拾起骨钉,退后两步瞄起靶心。
  浩水呢?
  她手臂回折借力再展开,骨钉飞掷出去,牢牢钉在了靶子上。
  澄羽吃完了在抹嘴,答道:在房里算账,他说姑娘读书后出去买吃的买多了,今日又花了不少,他犯愁。
  燕姒第二枚骨钉也跟着掷出去了,转头看看澄羽,又看看泯静。
  泯静赶紧捧场地鼓掌。
  燕姒说:我花了很多么?
  澄羽说:这不怪姑娘,椋都物价比响水贵。
  燕姒仔细想了想。
  在府上她是吃得好也住得好的,花银子的地方本是没有,但自去国子监听学,她能在椋都大街上行走了,暗中采买些药材制成需得着的丹丸,加之结识了楚畅那帮子勋贵,有时候一道进出,免不了大手大脚。
  练完功后,燕姒去了宁浩水房里。
  屋中蜡炬已经燃下去一半,宁浩水*还在打算盘,见了她来,愁眉不展说:姑娘。
  嗯,好歹你读过书,帮我分担些事,辛苦了。燕姒把剩下那份果脯给他放到了案前。
  宁浩水不似泯静那般贪吃,没去动,将手中账目明细拿给燕姒看。
  照您这个花钱的形势,娘子留下的银子,怕是撑不过半年。
  燕姒有些难为情地笑:我去想办法。
  老侯爷那里不必说,他不管家,于红英满脑子想着让她干这个干那个,这方面却没替她想到,看来她得先把于红英交代的事办了,再去要一笔银子,有备无患。
  夜已深,宁浩水搁下笔,从上到下扫眼看了看燕姒。
  怎么?燕姒注意到他的目光,略有不解。
  宁浩水从她手里拿回账本,转过头说:担心姑娘。
  我都好好回来了,你还不放心。燕姒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心里微暖,说:早些睡,明天还要去听学。
  宁浩水见她是转身出去,复又喊她:姑娘。
  燕姒说:还有啥事?
  宁浩水躲避着她的目光,神态有些扭捏,二公主,她喜欢女子,姑娘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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