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祝欲没有深究。虽说记忆和情感或许是真的,但这具躯壳的主人大抵早就死了,深究再多也没有意义。
  他正起神色,问道:“你说你认识祝欲,那你认识一个叫裴顾的人吗?”
  “裴顾?”祝亭有些古怪地看着他,“你说裴顾?”
  看来是认识了。祝欲点头道:“对,裴顾。他和祝欲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听他这么问,祝亭的神情变得更加古怪,仿佛这是一个极为愚蠢的问题。
  “还能是什么关系?他们是师徒。你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修仙世家的弟子?”
  在祝亭的记忆中,祝欲解开仙人谜题,登上仙州,修仙世家无人不知。
  “他们真是师徒吗?”祝欲又问。
  他总觉得有些奇怪,倘若祝亭口中的“祝欲”和他是同一人,裴顾确实是他师父,这样的关系也确实称得上亲近。但将师父的名字刻在腕骨上,未免有点……一言难尽。
  腕骨是命门,就算他对自己的师父再敬重,也犯不着把名字刻在这种地方。
  “当然是师徒!”祝亭眉间扬起几分傲气,也不知是在自豪什么。
  “虽然祝欲经常胡说什么倾慕……但他们毋庸置疑就是师徒!”
  “倾……慕?”祝欲揪了个好字眼,“我……咳。祝欲倾慕自己的师父?”
  “哼,他次次都这么说,根本就是假的,作不得数。”祝亭冷哼道。
  祝欲却是眨了下眼,悟了。
  依他看来,恐怕并非是假的。虽然他不记得从前,但他左手腕骨上的名字多半是他自己刻的。因为从天墟出来后他写过字,那字迹与腕骨上的如出一辙,别具一格,旁人写不出来。
  他曾猜测过,将一个人的名字刻在腕骨上,要么便是他同这个人有血海深仇,要么便是他至亲至爱之人。
  原来,是他觊觎自己的师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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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重逢”将至 (2.0版)
  下章应该能见面了……吧。
  第98章 故人见故人
  难怪要刻在皮肉之下, 骨骼之上,这种隐蔽的地方,若非是术法, 任谁也休想窥见。
  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啧啧, 他以前可真是有胆。
  心中暗叹几声,他又问:“那这个祝欲后来怎么死了?”
  谁知祝亭一下子就炸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他好好的在仙州做仙侍, 哪里死了?!”
  祝欲打量着他,瞬间便明白了。这个叫祝亭的人怕是很早就死了, 记忆只停留在他入仙州做仙侍的时候,所以连他死了都不知道。
  “是我说错了。”祝欲顺势认了个毫无诚意的错,“那你最后一次见祝欲是什么时候?”
  可能是隔得有点久, 祝亭想了一会才说:“自然是在徐家,比试结束后他就去仙州了。”
  祝亭就连思考时的小动作都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前些时日他来信说,要我帮他找一只白雀, 过两天他应该就会回来取了。”
  祝欲道:“哦, 那白雀呢?你找到了吗?”
  祝亭又是一副自豪模样:“当然找到了!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祝欲不置可否,道:“那白雀在哪儿呢?”
  祝亭道:“自然在我房里。”
  祝欲视线再次投落出去, 入目皆是残破荒凉之景,心道,这白雀多半是没送出去人就死了。
  “我们……不,你和祝欲,你们关系似乎很好?”祝欲及时改了口。而这种猜测源于祝亭谈起祝欲时的神情,对于祝欲入仙州这件事,祝亭似乎是高兴的。
  但祝亭却颇为嫌弃道:“谁和他关系好了?他这种人,我才瞧不上他!”
  祝欲:“……”
  他竟然这么招人嫌吗?
  “那你还帮他找白雀?”
  “哼,那不过是我大发慈悲, 想着帮他一回罢了。”
  “而且……”他不知怎么又别扭起来,“我吃了他娘做的茶酥,看在他娘的面子上,我才帮他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祝欲笑问:“他娘对你很好?”
  祝亭眼神有些躲闪,道:“也就……一般好而已。”
  祝欲如今也算是天墟造物,邪物奈何不了他,魇更无法依附他,所以他才能这么悠闲地和一只占了别人躯壳的魇说上大半天话。
  但话到此处也该差不多了,所以他没有再继续闲谈下去。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裴顾在哪里吗?”
  祝亭疑了一声,说:“他当然在仙州,你为什么总问这么蠢的问题?”
  祝欲:“……”
  这下不只是眼神嫌弃,是直接说出来了。祝欲就是脑子再轴也转过弯了。
  “所以,在仙州做仙侍,其实就是做仙的徒弟?裴顾,是仙?”
  祝亭用更加嫌弃的眼神给了他回答。
  祝欲默了片刻,感觉心也跟着有点凉了。
  仙州每十年会选一次仙侍,这他是听说过的,但真要他等上十年,那他等不起。
  不过,他不能入仙州,未必不能让别人带他入仙州。
  “我若是要上仙州,你知道谁能捎我一程吗?”他问祝亭。
  祝亭却鄙夷道:“仙州哪是你想上就能上的?界门不开,谁也进不去仙州。”
  祝欲想了想,说:“但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你说的界门,谁能打开它?”
  可能是因为他的态度太坚决,而祝亭曾见过这样的人,所以回答了他的问题。
  “能打开界门的只有仙,仙侍凭借仙州玉牌也可以出入仙州。你若是真的要上仙州,寻仙是不切实际的,最好是找仙侍帮你传话。”
  “为何要传话?我若是能借到一位仙侍的玉牌,不是直接能入仙州吗?”
  祝亭十分震惊地看着他。
  “难道不是吗?”祝欲问。
  祝亭一时竟然无法反驳,虽然他从来没这么想过,但不可否认这话是真的。
  “你这是私入仙州!这是大罪,你一定会遭天谴的!”
  可能是死过一次的缘故,祝欲对天谴毫无畏惧之心,笑道:“不是说仙慈悲吗,兴许不会罚我呢。”
  “你且告诉我,如今的仙侍都有谁?”
  祝亭很不理解他的想法,骂他胆大妄为,大逆不道。
  但骂归骂,仍将仙侍的名字细数了一遍给他听。
  长明谢家谢七,谢霜,谢锦。花川薛家,薛知礼。清洲徐家,徐长因……前前后后数了拢共十人。
  祝欲心想,长明谢家有三人,他借一个不成还能借另一个,便打定主意上长明去借玉牌。
  他不知道,这一回他的运气很好,因为祝亭数的这十人死得不剩几个,他挑中的谢家,正好还是有两个活着的。
  “好了,我要问的事问完了。”祝欲笑着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也帮你一个忙吧。”
  祝亭疑惑道:“你能帮我什么?”
  祝欲微微笑着,语气却很认真:“帮你安葬这副躯体。”
  “还有,虽然没有收到,但还是谢谢你的白雀。”
  在除魇这件事上,流玉精比仙气还要管用,祝欲说到做到,把祝亭的身体留了下来。
  虽然那已经不是一具完整的身体,但那副皮囊太过年轻,说话时也太过鲜活,让人不忍心让它再沾染泥污。
  ***
  那日在港口听裴家的弟子闲聊,长明谢家的大公子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听着像是性命攸关,他原想着兴许自己能救一救,以此换得入仙州的玉牌,怎料到了谢家,这份心思就跟着谢家大公子一起,都进了棺椁。
  谢家挂白,他一说自己要找谢七,守门的弟子险些没哭出来。
  他赶忙改口:“那……我找谢霜。”
  弟子给他贴了探魇符,才领着他进了谢家大门,看着这满府的丧气,他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本就一身素白,不至于冒犯。
  路上他旁敲侧击问了问,才知道原来谢家大公子便是谢七,而谢霜是谢七的妹妹,二人都是谢家本家的人。谢锦则是旁支所出,与谢霜都拜在离无上仙门下。
  因为祝亭说的那些话,祝欲向那弟子自报家门时只说自己姓祝,没说别的。
  见到谢霜时,他想着自己来借东西,总该诚心些,便报了全名。
  谢霜本来没什么心思听他说话,却在听到他的名字时怔然一愣,猛地站起身来。
  “你说你叫什么?!”
  祝欲顿时警觉起来,莫不是他从前和这谢家小姐认识?而且还有过仇?
  这可不行,玉牌还没借到,他可不能被打出谢家。祝欲面上镇定,解释道:“谢小姐,你别误会,我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祝欲,我……”
  他话没说完,谢霜已经曲指往他脸上扔了个术法。他只觉面上一凉,似有风过。
  眼瞧着他样貌未改,显然是真容,谢霜便狐疑地打量起他来,道:“你诓我?你不是祝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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