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楚娴对四阿哥生出几分愧疚,私宅失火之事,的确与四阿哥无关。
  那一晚,她关心则乱,方寸大乱,失态的模样连婉凝都看出端倪,如何不惊动四阿哥。
  为弥补愧疚,她破天荒让人准备夜宵款待他。
  席间苏培盛领太医前来为四阿哥处理伤口。
  外袍褪下,露出半边精壮臂膀,臂膀上一大片狰狞可怖的火烧痕迹残红未褪。
  楚娴愈发愧疚,他为救她竟焚伤严重,她却还在怨恨猜忌四阿哥。
  “爷,妾身有罪,竟害得爷身受重伤。”楚娴满怀歉意,主动接过药膏,伺候四阿哥敷药。
  “无妨。”胤禛合眼假寐,唇角微扬起。
  伺候在一旁的苏培盛眼珠子咕噜噜转两圈,语气凝重:“爷,敷药后,您不可再抬胳膊,奴才伺候您用膳。”
  “不必,我来伺候爷即可。”
  楚娴主动揽下差事,坐在四阿哥身侧,亲自喂他点心。
  诡异的亲昵熟悉感再次袭来,这是她第一次挨近喂他吃糕点,却莫名默契,她抬手,他自然而然凑上来含住糕点。
  他凝眉,她心领神会取绢帕擦拭他嘴角。
  他眉峰微蹙,她下意识抬手替他擦汗。
  她疑惑,总觉得并非第一次与四阿哥如此亲昵接触,而是她与他,从来都是这般融洽相处,每一个神态与动作,已发生无数次。
  糊涂了。
  “福晋,八弟与八弟妹相邀,明日往平谷金海湖踏青冶游,爷已应承。”
  象牙箸应声落地,摔裂成段,楚娴愕然垂眸,压下慌乱。
  “怎么?福晋明日另有安排?”胤禛明知故问,攥紧杯盏。
  “妾身原打算明日去护国寺进香,祈愿爷与淑儿能早些修成正果,儿孙满堂。”
  “哦,多谢,福晋,也祝你儿孙满堂。”
  “福晋,你喜欢小阿哥,亦或是小格格?”
  楚娴微愣,与她何干?
  淑儿即便生个三头六臂的哪吒都与她无关。
  “子嗣皆随缘,只要康健无虞,男女都好。”她随口敷衍。
  “您喜欢小阿哥还是小格格?”
  “都好。”
  “若诞下嫡子,名晖可好?”
  楚娴诧异看向低头浅酌的四阿哥,他对淑儿还真是情深意重,人都没迎入后宅,连他与淑儿第一个子嗣的名字都已取好。
  “弘晖?自是极好。”
  怎么都好,又不是她生孩子,管他呢。
  楚娴懒得再与四阿哥尬聊,默默夹菜,伺候他吃宵夜,堵住他的嘴,免得她费劲心思接不上茬儿。
  门外,羡蓉叉腰看苏培盛那死太监咧嘴傻笑,不知在偷乐什么。
  是夜,趁着更衣之时,楚娴满怀愧疚,让穗青连夜去寻池峥,将大婚改期一事告知他。
  今晚四阿哥似乎有心事,怏怏不乐躺在床榻上,楚娴担心倒霉,乖巧蜷缩在拔步床里侧,侧过身去,不看他。
  半梦半醒间,腰肢猛地收紧,她被身后男人一把揽入怀中抱紧,吓得屏住呼吸。
  他灼热呼吸喷洒在她后颈,湿濡潮热,一阵一阵,无处不在,摧枯拉朽。
  呼吸渐渐急促沉灼,舌头佻挞轻拂,啮咬她耳珠后颈,细密炙吻不曾停下。
  像池峥。
  迷糊了,她星眸半张翕动,绷紧身子,慌乱从他怀里逃开,转身与他对视。
  “姝儿..”
  “四阿哥,妾身是乌拉那拉氏,并非淑儿,您吃醉酒了。”
  楚娴吓得抓过软枕,横梗在她与四阿哥之间。
  “姝儿..”
  他似在梦呓,背过身,仍在柔声细语唤姝儿。
  在如此惊心动魄的夜,她绷紧的身子竟不受控制软下来,眼皮子愈发睁不开,沉沉入睡。
  屋内均匀绵长的呼吸交织缠绵,她依偎在他怀里,酣然入梦。
  第二日清晨,穗青在幔帐外唤她。
  “福晋,您该起身了,辰时需前往金海湖踏青冶游。”
  “穗青,去看看香炉中的香烬可有异常?”楚娴总觉得每回与四阿哥共寝之时,睡的极沉。
  他的怀抱与气息,让她莫名心安,那感觉极为熟悉,就像…池崢!
  按理说,她面对四阿哥定寝食难安才对。
  “福晋,昨儿苏培盛将香炉端来之时,奴婢已查验过,只是宁神助眠的安神香。”
  “怎么会..”楚娴愕然,脑海中荒谬地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测。
  “穗青!”楚娴大惊失色,一把抓住穗青的手:“昨晚可曾亲眼见到池峥?”
  “福晋别急,奴婢昨儿不但见到池公子,还瞧见他亲自布置洞房,满院张灯结彩,奴婢离去之时,池公子正亲自在剪双喜窗花。”
  “他剪得丑死了..”穗青捂嘴笑:“还满眼笑意贴在喜床。”
  “不准笑他。”楚娴捂脸嗔怪:“你也不知帮帮他,他一个男子如何知道剪窗花。”
  “奴婢帮着他主仆二人重新剪好双喜窗花才回来的。”穗青辩驳。
  楚娴笑眼盈盈,从首饰匣子取出一支金簪,放在穗青掌心:“给你的谢礼。”
  “姑娘,池公子问何时能成亲?三牲九礼与喜饼需提前一日备下,他着急了。”
  “你与他说,再过两日。”
  池崢越是委曲求全,她越是愧疚难当,鼻子一酸,她仰头忍泪,他岂会不知道,她说成亲,只是哄他开心而已。
  楚娴气得将篦子丢到妆台:“游什么湖!扫兴!他是不是鬼迷心窍了?从前都不曾见到他游湖踏青。”
  不对!
  楚娴坐直身子,满眼兴奋:“穗青,今日留意金海湖附近是否有哪家女眷游湖。”
  “务必查仔细。”
  能让刻板沉闷的四阿哥一反常态,主动游湖踏青之人,只有淑儿。
  他去游湖岂会带她煞风景,自是希望与淑儿独处,执手相看浓情蜜意。
  四阿哥莫名其妙带她去游湖,显然想让她掩护他与臣妻幽会的龌蹉事。
  “福晋,您别再冷笑了,您笑的奴婢忒害怕。”
  穗青瑟瑟发抖,福晋两眼放光,冷笑着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知谁又要倒血霉了。
  “抱歉,憋不住。”
  楚娴捂嘴笑逐颜开,满眼喜色。
  “福晋,婉凝姑娘已在角门等候您。”羡蓉小声提醒。
  “好好好,我这就去寻她。”楚娴拔步往门外走去。
  金海湖在京郊平谷,来不及当日来回,为免与四阿哥在马车内独处,她只能对不起八爷。
  正院朱门打开那一瞬,苏培盛笑嘻嘻凑上前:“福晋,爷已等候多时,奴才伺候您入马车。”
  楚娴错愕刹住脚步,忐忑朝端坐在马车内的四阿哥致歉:“爷,昨儿婉凝派人说要与妾身同乘,妾身想着爷定要与八爷纵马驰骋一番,就..就应下了。”
  “这会子婉凝的马车已等在角门。”
  抬起的手顿在原地,胤禛垂眸掩去失落与委屈:“好。”
  “妾身告退。”楚娴福身,侧身往角门去。
  “福晋。”
  身后传来四阿哥低沉声音。
  楚娴皱眉,心底忍不住骂骂骂咧咧四阿哥是麻烦精。
  含笑转身回眸,四阿哥已走下马车,拎着个描金漆的三层大食盒,款步走到她面前。
  “苏培盛精心为你准备的点心。”
  躲在门边的苏培盛挠头,默不作声揽下功劳。
  不待她客套婉拒,四阿哥已将食盒递给穗青,转身离去。
  “妾身多谢爷赏赐。”
  楚娴迫不及待拔步去寻婉凝,浦一踏入马车内,婉凝闻着味儿打开大食盒。
  “好香,你又做了什么美味佳肴?”
  “哇,聚兰斋的糕蒸桂蕊,土地庙的香酥鹅油饼和柿子糕,太和楼的一窝丝,还有南锣鼓后巷那间致美楼的凉果、炸糕。”
  “娴儿,都是你爱吃的,你是不是让奴才半夜就去排队?竟能买到聚兰斋的糕蒸桂蕊与土地庙的香酥鹅油饼。”
  “啊?我不知,是前院奴才准备的。”楚娴心下一沉。
  “我才不羡慕你,我有胤禩亲手做的定胜糕,你瞧。”婉凝将藏在身后的小盒子打开,端出一盘定胜糕。
  “八爷竟还会下厨。”楚娴打趣伸手抢糕点。
  她并不羡慕,池峥也会下厨,他做的柿子糕比她做得好。
  与婉凝嬉笑之后,楚娴忐忑揭开第二层食盒,竟是前门大街柳泉居的吊炉火烧、艾窝窝,炸紫盖、炸银丝。
  甚至还有孙胡子家的细馅儿炸扁食,中山居的雪煮冬涞,陶朱馆的蒸汤羊肉馅儿饼。
  四阿哥竟对她的口味喜好了如指掌!
  脑海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情绪。
  楚娴慌乱盖紧食盒。
  完了!她脑瓜子嗡嗡响。
  四阿哥为何痛下血本!
  今儿个她到底要遭多大的罪?该不会要配合四阿哥英雄救美,被他捅两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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