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说的也是。”楚娴点头附和。
“穗青,若绫美来请我们吃白事席,你问问旁人给多少帛金,我们随大流即可,她若不请,不必上赶着送银子去。”
楚娴说罢,松开箭矢,轻巧命中靶心。
......
弹指间已是重阳佳节,楚娴正准备与池峥登高望远,茱萸都已准备妥当,却惊闻噩耗,险些哭出声来。
“怎么会!”
该死的钦天监不干人事儿,竟妖言惑众,将她的婚期提前到来年五月初三。
可恶!
“为何满面愁容?”胤禛将茱萸枝簪在她云鬓上。
“府上传来消息,说姑娘的婚期提前到来年五月初三,一应事物都需提前筹备,烦人。”
楚娴愁眉苦脸,揪下通红茱萸果泄愤。
“未尝不是好事。”胤禛唇角笑意一闪而逝。
“哪儿有好事儿轮得着我。”楚娴有苦难言,抬手将茱萸枝别在池峥耳后。
苦中作乐,她在池峥面前轻旋:“昨儿新裁的衣衫,与你那身淄色长衫上的暗纹一样,好看吗?”
“诶,这红衣颜色忒正。”苏培盛冷不丁冒出一句,又意味深长看一眼四爷。
胤禛目光落在林姝正红衣料,沉默不语。
她喜欢穿红衣。
无论多璀璨光华的绫罗绸缎,他都给得起,唯独不能许她穿正红。
她只能穿粉红、桃红、绯红、嫣红、海棠红、胭脂红、樱桃红,甚至是仅次于正红的品红,却唯独不准是正红。
侧福晋虽尊贵,却唯独不可穿正红,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就如汗阿玛穿明黄,太子即便贵为储君,只可穿杏黄。
“我就喜欢穿红衣,不是正红还不稀罕。”楚娴傲气说道。
她被繁文缛节条条框框束缚多年,若连穿什么颜色衣衫都要被人指摘,活着还有什么劲儿。
“好看吗,池峥?”楚娴含羞带怯,与相视而笑。
“好看。”胤禛牵起她的手掌,与她十指扣紧。
她入府之后,只要不穿出门去招摇过市,在房中只穿给他一人看,无伤大雅。
即便在府邸内穿红衣,又何妨?
山道上,一黑一红两道身影相偕远去,苏培盛与穗青二人大眼瞪小眼。
“哎呦,十月三十,是我们公子生辰,我正发愁送什么贺礼好,你给提提主意。”
苏培盛状似随意嘟囔一句。
穗青扯扯嘴角,没好气挖苦:“你是想对林姝说吧,何必来我这拐弯抹角。”
苏培盛嘿嘿干笑:“哪儿能啊,我真拿不准主意。”
“拿不准主意就送银子,反正再过两日,你就发月钱哩,正好封个大红包献给你家公子当贺礼,他喜欢什么自去添置。”
穗青嘴上虽给苏盛添堵,登高回去之后,仍是将池峥下个月三十生辰一事禀报给姑娘。
“咿..十月三十?这日子是不是还有旁的重要事项?挺熟悉。”
楚娴将烧蓝耳坠取下,总觉得十月三十这日子极为特殊,却想不起来所为何事。
“咳咳..十月三十,也是四阿哥生辰。”
穗青小声提醒。
“哦。”楚娴语气不耐烦,甚至没忍住翻个白眼。
自从她与四阿哥定亲,关于四阿哥的喜好,她都必须逐字逐句学习并默诵,烂熟于心。
阿玛还逼着她必须一字不错地默写关于四阿哥的所有喜好。
即便再不愿,四阿哥的一切,都已被强行烙印进她的记忆中,梦魇般挥之不去。
“我与四阿哥还未成婚,记这些琐事做甚?与我何干?”
楚娴撂下这句话,满心欢喜寻池峥捉萤火虫去。
是夜,窗下星光闪烁,楚娴全无睡意,琢磨着送什么礼物给池峥。
送太贵重之物不符她丫鬟的身份,若送稀松平常之物,又委屈池峥。
翻来覆去绞尽脑汁,直到月落乌啼,她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疾步取来剪子,剪下一缕青丝。
“姑娘!”穗青大惊失色,满人非丧双亲或国丧期间,不得随意铰发。
若被人瞧见姑娘私自铰头发,是重罪。
“穗青,不必说这些,将我初一从潭柘寺求来的平安符拿来。”
穗青忧心忡忡取来平安符。
“穗青,你可会编同心结?教我。”
“再教我绣汉人的苏绣可好?罢了其实满绣也不差的。”
楚娴是满女,满女只需学满绣即可。
满人在马背上打天下,驰骋于关外无垠的白山黑水间,刺绣技艺自是色彩艳丽,对比强烈,比不上汉人刺绣精致。
池峥是汉人,未必了解满
绣。
最重要的是,时间太过于仓促,她现学苏绣已来不及。
她刻意巧思地炫技,用平绣、盘金绣、割绣、纳纱绣四种针法绣荷包。
于是乎第二日,她手里多出个绣绷,躲在东厢里绣荷包。
“林姝!林姝可在!”
篱笆墙外传来粗犷的陌生呼喊声,随即院门被猛地踹开。
第27章
绫美手捧张氏红漆灵牌,与两位五大三粗的兄长披麻戴孝,哭哭啼啼冲进庄内。
楚娴心平气和起身。
“林姝,你还我娘命来!”绫美二哥绫龙凶神恶煞大喊。
“你娘的命与我何干?我凭何要偿命?”
楚娴气窒,还真是好心没好报,早知就不管绫美的破事。
“死丫头,若非你撺掇绫美与我娘闹腾,我娘又如何想不开投水自尽。”绫美长兄绫虎抡着丈长铁钎怒喝而来。
不待穗青上前,池峥已欺身挡在她面前,一脚将绫虎踹飞。
“绫美!你也这样认为?”
楚娴从池峥身后探出脸来,似笑非笑盯着绫美,却见她目光闪烁。
“林姝,我也是被逼无奈,对不起啊,可我娘的确是与你产生争执后,才想不开投河自尽的。”
“我知是我娘的错,可他们都不听我的,我来并非为难你,你别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的。”
绫美捂着脸啜泣,缓步退到嚷嚷着赔银子的二嫂身后。
“呵,不必再说,今儿我先将话撂在这儿,待今年秋收之后,租给你们家的十三亩沃田不再续租,你们一大家子,包括绫美夫家,务必在元宵前,从庄子提供的棚舍搬走。”
“林姝,这是我与你的私事,与佃田有何干系?再说赁田一事,还需由庄子管事决定,何时轮到你一言堂。”
绫美急眼了,一把将灵牌塞到拎着镰刀的二嫂手里。
林姝所在的庄子赁田的银钱,是附近最为公道的。
赁金虽与附近庄子差不离,可给的小恩小惠攒一块,却是任何庄子无法企及的。
佃农赁她庄子上的田地,不但可赊欠优质种苗,农忙时还可白借耕牛与农耕器具。
主家每年还派人观测田地里庄稼的长势,甚至连蔬果上的蚜虫、蝇虫与根须的蛴螬都帮忙治理,庄子上的佃农几乎年年丰收。
回收粮食的价格亦是公道。
若哪家佃农能赁得林姝庄上的田地,回去都得放两挂炮仗,再欢天喜地吃一桌酒。
是以没有哪个傻子愿意退林姝庄子上的田地。
她巴不得世世代代都能在这片田地耕作。方能攒下银钱来,不必担心逢年过节吃不起肉。
“池大管事,您说呢?”楚娴嘴角噙笑,与池峥对视。
胤禛冷声道:“不可,他们务必在腊月初一前滚。”
“今日来闹事围观者,一律清租,滚。”
“啊!池大管事,我们只是路过,这就走,这就走。”堵在门口的农妇吓得四散逃走。
“池大管事,我错了,我真错了,都是我大哥二哥要闹腾,与我无关的,我是来劝和的,呜呜呜..”
“求求您了,这是我娘家的事儿,与我婆家我无关啊!”
绫美可怜兮兮匍匐在地哀求。
“无关?你男人的锄头都快砸我脸上了!”穗青轻淬一声。
“绫美,我们回去吧,你快给池大管事与林姝磕头认个错,快回去吧,哎..”
绫美的男人吓得哆哆嗦嗦按住绫美后颈,逼着她磕头认错。
楚娴冷笑:“池大管事,我只是小奴婢,哪里敢做您的主,林姝先回避。”
当真是升米恩斗米仇,楚娴懒理两面三刀装可怜的绫美,当即转身离去。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穗青惊呼,楚娴纳闷转身,猝不及防间撞入池峥怀抱。
“姑娘..”穗青下意识出口,迅速抿紧唇。
“爷!”苏盛惊恐低呼。
电光火石间,谁都没留意二人到底说什么。
苏培盛与穗青满眼恐惧冲上前,挡在主子面前,与绫家人扭打起来。
好几回苏培盛差点没忍住给隐匿的护卫打手势,让他们将这些刁民就地正法。
“池峥!”楚娴从池峥怀中仰起脸,竟见他唇角溢出血痕,登时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