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来啦!多谢穗青姑娘。”
  苏培盛满脸堆笑,忙不迭走窜到门外。
  穗青医术精湛,若非穗青,爷的腿定留下病根儿。
  这边厢楚娴与乳母郑嬷嬷在堂屋里说体己话。
  郑嬷嬷天生哑疾,是楚娴额娘陪嫁过来的家生子。
  因着奶水比别的乳母好,被额娘和阿玛选为楚娴的乳母之一。
  郑嬷嬷咿咿呀呀用手比划着楚娴教她的简单手语。
  「姑娘,未来姑爷可真俊俏,奴婢来年定要讨一杯喜酒喝。」
  楚娴下意识往西厢乜去,压低声音解释:“那是我请的管事,并非是夫婿。”
  在郑嬷嬷不经意间提醒下,楚娴恍然大悟,她终于想起为何看池峥很眼熟,原来池峥的容貌身量与四阿哥酷似。
  郑嬷嬷面露疑惑,慌忙告罪。
  「不是四皇子吗?姑娘恕罪,是奴婢老眼昏花。」
  “嬷嬷,下个月与我一道回府养老可好?”
  楚娴岔开话题,不愿继续聊四阿哥这个晦气的人。
  郑嬷嬷唯一的儿子在楚娴四哥五格身边当长随,跟随五格在西北军中效力,郑嬷嬷的儿媳也带着孩子随了军。
  去岁郑嬷嬷求着楚娴将她安排到潭柘寺这座庄子内,说是要日日去潭柘寺为四公子和她的儿子祈福,消弭杀业。
  郑嬷嬷焦急比划,不愿回去。
  楚娴拗不过老嬷嬷,无奈到马厩寻穗青,暗中吩咐穗青今后抽空多来探望。
  “林纾,我现在就去处理那座庄子。”
  穗青执鞭随蹬,待要扬鞭,却被姑娘拦下。
  “那座庄子先留着。”
  “啊?可那座庄子留着就是祸害,若被人当成把柄攥住...”穗青面露骇然。
  “村尾那户佃农看着老实本分,他家想租耕地,你把地都赁给他,给他免一半佃金,让他帮忙照看庄子,你把庄子锁好,让那佃户留意别让人私闯即可。”
  “可林纾,那庄子..”
  “穗青,去照做即可。”楚娴打断穗青劝谏。
  与四阿哥大婚在即,她必须不择手段尽快摆脱这桩不得善终的婚事。
  比起嫁给四阿哥凄风苦雨一辈子,她宁愿承受牢狱之灾。
  她已濒临绝境走投无路。
  那座庄子是她唯一的希望,是最
  后的翻身机会。
  穗青心焦如焚,正欲继续劝说,眼角余光瞥见书僮苏盛揣袖徐徐走来,她转身攥紧缰绳。
  “哎呦,天色已晚,穗青姑娘这是要去哪?若有我能帮上的琐事,尽管差遣我去办即可。”
  “有劳苏小哥,我需出城一趟,明日一早方归。”
  穗青对笑面虎似的苏盛并无好印象,客套一番,翻身纵马疾驰离去。
  苏培盛抬手搓搓鼻子,笑呵呵走到正在喂猪的林纾身侧,接过泔水桶帮忙喂猪。
  “苏小哥,主家姑娘发话说潭柘寺这座庄子需要管事打理。”
  “你家公子的腿伤只是轻微骨裂,将养两个月即可痊愈,到时可留在这座庄子当管事。”
  “那敢情好,多谢姑娘照拂,明儿我就去松竹斋辞工,姑娘若不嫌弃,苏盛可在庄子里当个跑腿的粗使长工,主家管饭就成。”
  “哪能只管饭,苏小哥,改明儿去禀报姑娘,给你算工钱。”
  楚娴私心不想让池峥主仆脱离她的视线,免得这二人坏事,是以不曾犹豫半分,满口应承苏盛。
  “一切还得等我们公子敲定,不急。”苏培盛满口应承,四爷怎么可能留在这给那拉氏的庄子当牛做马。
  若非爷还需穗青治疗腿伤,早已离开这寒酸的不毛之地。
  楚娴闻言,心下一沉,看样子池峥主仆并不准备当她的田庄管事儿。
  在她与四阿哥的婚事作罢之前,她必须将池峥与苏盛留在庄子里,即便是囚禁,也必须将二人困在此地。
  二人各怀心事闲话家常。
  苏培盛话赶话地趁机旁敲侧击,问出小丫鬟林纾芳龄几许,家里还有何人,三言两语下,拐弯抹角将话引到主家姑娘对奴仆的态度。
  楚娴不动声色抡起柴刀,将烂菜梆子剁碎喂鸡。
  苏盛在松竹斋当伙计,松竹斋之人自是不会说她半句好话。
  苏盛定在松竹斋听过她的恶名,今日才会处心积虑追问主家姑娘的情况。
  “苏盛,这世道心盲之人比比皆是,凡事不能只凭你眼见耳闻。”
  “我家姑娘虽算不上秀外慧中,却心地良善,从不恃强凌弱,”
  楚娴理直气壮为自己辩驳。
  奈何她洗白的速度永远赶不上那些人造谣抹黑的速度。
  也不知近来京中又开始穿出什么荒唐的流言蜚语,才会让苏盛如此忌惮她。
  苏培盛心底冷笑,林纾还真敢说,可嘴上仍是附和:“嗨呀,主家姑娘哪儿会留意我这种小长工啊,这山高皇帝远的,今后还求林姑娘多照拂一二。”
  “苏盛,你在松竹斋是不是听见我们姑娘什么谣言了?说来听听,没想到松竹斋的伙计这般碎嘴。”楚娴讥诮陶侃。
  苏培盛没料到林纾竟将屎盆子扣到四爷的松竹斋。
  爷虽反感那拉氏,却不屑做出暗地里嚼舌根败坏女子名声的龌蹉行径,爷甚至懒得提及那拉氏。
  也不知林纾到底从何得知松竹斋污蔑那拉氏名声一事,他定要揪出那搬弄是非的碎催。
  “林姑娘莫要道听途说,我倒是不曾在松竹斋听谁说主家姑娘不好。”
  “有一日,我恰好去松竹斋后巷茶馆里听说书,听人议论起主家姑娘与安亲王府里的表姑娘郭络罗氏豢养优伶,二女双姝戏珠的野艳之事。”
  苏培盛并未扯谎,他听闻的版本更为香艳,甚至他一个刑余的太监都没好意思说出口,太露骨。
  “什么戏珠??呵呵呵...”楚娴被气笑了。
  真是愈发瞪鼻子上脸,当她死了不成。
  那些人编排她不学无术嚣张跋扈还能留他们苟延残喘,唯独不能造黄谣。
  如今到好,甚至连累她的挚友婉凝牵扯进来!
  楚娴深吸一口气,翻身越上马背:“苏盛,我出去一趟,明日归来。”
  眼瞧着林纾气势汹汹扬鞭离去,苏培盛假意急得直跺脚。
  “哎呦,林纾你这是要去哪啊!”
  可他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待林纾走远,苏培盛抬手朝西边的柿子里抬抬下巴。
  少顷,风过林梢,再无旁的动静。
  晚膳之后,密报纷至沓来。
  苏培盛将火漆密信呈到四爷面前,四爷展信详阅之后,竟纳罕地轻咦一声。
  “她竟留下那座庄子?”
  胤禛猜不透那拉氏意欲何为。
  那座满是骸骨的庄子,是能让那拉氏粉身碎骨的要命把柄,为何她选择将致命把柄留下?
  “爷,奴才觉得那拉氏定扯着您的虎皮狐假虎威,以为即将成为皇子福晋,没人敢治她罪,才不处理那庄子。”
  “听闻那拉氏有个怪癖,虐杀无辜者之后,夜里还会去命案现场回味杀人的滋味,当真是丧心病狂。”
  苏培盛侃侃而谈,关于那拉氏的丑闻数之不尽,说三天三夜都无法道尽。
  “不必理会闲杂人等。”胤禛懒得听任何有关那拉氏的只言片语。
  此时又一封密报送来,待看清密报内容,胤禛眸中阴鸷狠戾一闪而逝。
  作者有话说:
  ----------------------
  [红心]宝们,帮忙点一下收藏五角星可以吗?感恩!
  第12章
  “苏培盛,将名单所列细作处理干净。”
  胤禛垂首,握紧拳头,指尖愤怒掐入掌心,无尽愤慨与悲凉无人可说,他从未怀疑过那人是刺杀他的幕后黑手。
  从未。
  苏培盛接过密报,扫一眼名单上参与刺杀四爷之人,登时冷汗涔涔。
  没想到,当真始料未及,怎么会是那位爷。
  “主子..”
  苏培盛心疼看向四爷,唇瓣翕张许久,渐渐轻下去,轻下去,无奈陷入死寂,不知该如何安慰主子。
  胤禛巍然地跽在竹榻,略向前俯身,左肘撑着膝盖,右手已将长剑出鞘。
  霎了霎眼,眸中火光扑朔明灭,他勾唇冷笑:“苏培盛!准备车马!爷要亲自动手!”
  “是。”
  苏培盛拧身打开房门,微凉夜风带起彻骨酸心的悲凉。
  马车轮毂声响渐渐消失在暗夜中。
  临近子时,墙角石甃忽地擦过一块飞石,噗通一声划入池中,打破静谧。
  冗长死寂后,一道魁梧黑影从青墙跃入,遁入暗夜中消失不见。
  庄子木门缓缓打开一道窄缝。
  楚娴紧赶慢赶,终于在城门落锁之前出城。
  阿玛不在家,她即便是风餐露宿,也不愿回府。
  若非没带路引身份牌,她早就寻一处客栈先行落脚,哪儿还要摸黑赶回来。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