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傻子做夫郎 第43节
湘绿叹了口气,低声道:“自然是有的。大奶奶刚去那会儿,大公子就吩咐请了好几位郎中。把脉、开方、抓药,前前后后治了快两个月,银子花了不少。可灵芝这病……怪得很!每次郎中一来,她反而闹得更凶,又哭又叫,甚至抓咬人……后来实在没法子,渐渐也就不再请了。”
“今日这出只是哭闹,已经是好的了。”湘绿又补道。
沈鱼若有所思地点头。
灵芝这症状看着像是受了刺激或惊吓,这情形,其实并非无药可医。她最擅长金针刺穴,辅以安神疏肝的方剂,徐徐图之,正适合修补受损的神志,疏通郁结的精元。
沈鱼想起那日宴上祁渊所保证、想起祁澜整日郁郁模样,又想起陆梦婉那扑朔迷离的死因,心中有所想法……
不过,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想到医馆刚开张诸事繁杂,按下心头的想法,还是等眼下事情忙完了再说。
展眼又数日,南溪医馆的运转渐渐步入正轨,沈鱼也稍微能喘口气。
她记挂着周琢公主的示好,便选了日子,备上厚礼,预备亲自去公主府拜谢一趟,却没想湘绿口风不严,让祁渊得了消息,切切来了一趟西厢房,说要同她一起。
沈鱼忙碌多日,已久不关心祁渊动向,此刻听他主动要求同去,心头下意识地掠过一丝念头:他莫不是想借机去见公主?
虽有些不情愿,但念及公主身份尊贵,有祁渊同去或许更合礼数,便也点头应了。
事后,她私下里还是说了湘绿几句,叮嘱她往后自己的行程安排,需先问过自己的意思再往外说。
湘绿自知理亏,笑着道歉:“姑娘教训的是,是奴婢想岔了,只当二公子同去是好事,能帮姑娘分担些。”
她顿了顿,又笑着宽慰,“况且,这送给公主的见面礼,正好让二公子出,岂不省心?”
她本是无心之言,却不知沈鱼一听祁渊还要给公主单独准备礼物,心底那点细微的不自在瞬间被放大了,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滋味。
于是接下来几日,沈鱼索性加倍泡在医馆里,用忙碌来冲淡那点莫名的情绪。
这天清晨,医馆还未正式开门。
沈鱼正在后堂仔细清点核对新到的一批药材,忽听前厅传来对话声。
一个略显轻浮的男声道:“这就是祁家给那位沈姑娘开的铺面?瞧着……也不过如此。”
另一沉稳声音答:“眼下还未正式开诊,咱们好去喝杯茶,晚些再来看看?”
那人不屑嗤了一声,“路过看一眼罢了,不值当再来。”
沈鱼听得皱眉,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她放下手中的药材册子,示意伙计稍等,自己则走到前厅,伸手“当啷”一声打开了医馆大门。
天光铺面,微微刺眼。
沈鱼眯起眼睛,待视线清晰,看清门外站着的两人时,心头猛地一跳!
只见为首那人一身簇新的宝蓝色锦缎长袍,腰间系着玉带,手执一柄描金折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他面容算得上英俊,但眉眼间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狂放和轻佻,此刻正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医馆的门面。
沈鱼当即想起来了,这不正是在川州时,那个当众说她招摇撞骗、不懂医理的男人王奇吗!
那人瞧门从里开了,凝神看了沈鱼片刻,也是一惊。
那王奇显然也认出了沈鱼,只上下将沈鱼彻头彻尾的打量,见她与川州时落魄模样大不相同,心底暗道有意思。
他“唰”地一声合上折扇,用扇柄遥遥点了点沈鱼:“嗬,我当是谁有这么大本事,能在京城开医馆,原来是你!”
他顿了顿:“你就是沈鱼?”
沈鱼心中狐疑,面上却镇定:“你来看病?”她警戒心起,悄悄掩了半扇门,“这里是医馆,公子看起来没事,沈鱼就先关门了。”
王奇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伸手一扒门框,不叫她彻底关死了,“怕什么?我就看看,能在京城开医馆的奇女子是个什么角色,却没想到还是故人。川州一别,沈姑娘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这攀上了高枝儿,气派就是不一样了!”
他眼睛一转,松手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沈姑娘,咱们这缘分,当真是妙不可言。山水有相逢,咱们……后会有期!”
沈鱼暗道遇着怪人,匆匆把门关了。
这天傍晚,祁渊回府比平日早些。
路过西厢,见沈鱼房内灯火还亮着,他脚步顿了顿,走到她窗前,屈指在窗棂上轻轻叩了两下。
沈鱼闻声推开半扇窗。
昏黄的灯光从她身后透出,勾勒着她清丽柔和的面颊。
她看向窗外夜色中的祁渊。
“过两日便是中秋,宫中有宴,”祁渊看着她温润眉眼,“你同我一起赴宴。”
沈鱼点点头,想起白日里王奇的出现,心中犹豫着要不要问问祁渊是否认识此人。
但见他似乎也有事务缠身,形色间带着一丝匆忙,最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先紧着眼前要紧的事问道:“宫宴规矩繁琐,我需注意些什么?”
祁渊于微光中看着她,只觉得她眉眼如画,清丽不可方物,顺着答道:“本也没这么多规矩,此次宫宴主要是二皇子从地方督查回来,又逢着中秋,这才操办一场。”
他顿了顿,补充道,“二皇子名讳周琦。他是陆贵妃娘娘所出,所以陆梦泽届时也会到场。”提到陆梦泽,他眼神微冷,语气却带着安抚,“不过宫宴之上,众目睽睽,想他也不敢如何。”
“周琦……”
沈鱼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心头有个模糊猜测。
她不由得轻轻“啊”了一声。
第39章
沈鱼想到在川州遇见那王奇,与现在二皇子周琦游历回来几乎不谋而合,再加上那人倨傲张扬的作风、通体不凡的打扮,心中几乎已经认定那王奇就是二皇子周琦。
祁渊见她神色有异,追问:“怎么了?”
她压下心中翻腾的猜测,摇了摇头:“没什么。”她抬眼轻声道:“这宫宴……我能不能不去?”
祁渊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她会拒绝。
“女眷随行本非强求,”他解释,声音低沉了几分,顿了顿又有几分坚持道:“但此次宫宴不同,二皇子回京,京中显贵云集。我带你同去,也是……想让更多人知晓你的身份,为日后铺陈一二。”
沈鱼闻言,想起那句“攀高枝儿”的讥讽,垂下眼睫,“你费心了。只是这些铺陈……于我而言,其实也没什么要紧。既是非强求,那我便不去了。”
祁渊眉心蹙紧。
他身体微倾,探究地盯着沈鱼背光下显得有些朦胧的面容,试图从中找出一点口是心非的痕迹。
那双总是清亮的眸子此刻低垂着,长睫覆下小片阴影。
他只看到一片沉静的疏离。
“没什么要紧?”祁渊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困惑,“我记的,你当初在南溪村,很在意这些名分、这些该有的过程的,你那时……”
那时在南溪村,沈鱼会为他们裁制新衣、贴红纸、放鞭炮,连婚书都郑重其事。
明明清贫,却固执地不肯省去任何。
沈鱼淡笑了一声,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难为你还记得。”
她迎上他那双此刻翻涌着暗流的眼睛,清晰道:“那时是那时,那时在意的对象……也不是你啊。”
骤然风过,簌簌桂花如雨落下,砸了祁渊满肩。
几颗花粒子掉在他手上,又跌落窗框,再几不可闻地啪嗒摔在地上。
背着月光,祁渊双唇微张,眼珠在薄薄的眼帘下转动。
沈鱼注意到他骤变的脸色,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似乎过于直白。
她并非有意刺他,只是陈述一个她认为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一丝慌乱掠过,她后退半步,声音微促:“天色已晚,安歇吧,我倦了。”话音未落,手已急急去关窗。
窗扇带着少女袖笼里的清冷的药草香味,嘭地贴在祁渊鼻尖。
祁渊如梦方醒,睫毛轻眨,摸了摸鼻尖,脚下碾过无数花蕊——
沈鱼才转身,心有余悸未平,就觉得一阵风又来,疑惑之间回头,祁渊已经推门阔步进来。
“你……”
惊呼噎在喉间,祁渊几步欺至身前,沈鱼被逼得连连后退。
祁渊俯视她,一字字地重复着她的话:“你说,‘那时的对象也不是我’,是什么意思?”
沈鱼一步一屈,直到脊背抵住了墙边,心头的慌乱反而被一丝倔强取代。
她抬着下巴,强迫自己迎上他那双墨色眼睛,低声重申:“我说,傻子是傻子,祁渊是祁渊,就好比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空气静窒。
额发细碎,把祁渊眸中情绪遮挡大概。
沈鱼看得怔住,觉得里面好似有几分受伤?
沈鱼想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她气喘微微,扭过头,为了不让自己再心乱,干脆不看他。
几息之后,祁渊卧蚕无声鼓了鼓,嘴角噙了笑,眼底却黯淡,他扬袖离去。
沈鱼站在原地,听着那脚步声迅速远去直至消失,才缓缓地、脱力般摸到床榻边,砰砰直跳的心口带着一种茫然和说不出的酸涩。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至于中秋宫宴……她闭上眼,算了,懒得再去问他了,他这副样子,大约也是不想再带她去了吧?
两日后。
沈鱼按照日程,装扮好一身,预备出门。
才踏出西厢房,就看见祁渊也走来。
他一身墨色常服,身姿挺拔依旧。
沈鱼微怔,本以为他气未消不会再来,眼下见他冷着脸也要同行,一时也无话,只沉默跟上。
马车内,气氛凝滞。
两人之间仿佛隔着无形的冰墙,一路无言,只有马车轱辘声单调地响着。
到了公主府,通传入内。
周琢公主依旧如春日海棠般明媚娇艳,高坐花厅上首,笑意盈盈。
“沈女郎来了!快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