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都市言情>捡个傻子做夫郎> 捡个傻子做夫郎 第41节

捡个傻子做夫郎 第41节

  祁渊身体一怔,侧首看向身旁的沈鱼。
  沈鱼听了这半晌,心中已经有数。
  陆梦婉之事,实乃命运不济。
  然而,陆梦泽胡搅蛮缠,硬要把出事之责硬扣在祁家身上。
  沈鱼于乡间,见过不少类似陆梦泽之流。
  面对这样的人,最好不开口,若非要开口,便要赢得漂亮。
  但眼下,陆梦婉因祁渊而死是事实,若是由祁家把话说开了,反而极易被扣上忘恩负义、刻薄寡情的帽子。
  陆梦泽也就是吃准了这点儿,才会于宴上如此放肆。
  沈鱼垂眸淡笑,但她还不算祁家人。
  她缓缓起身,声音清越平和:“陆大人可否听我一言?我初来乍到,于这听了半晌,只觉得陆小姐遇难是天灾而非人祸。我想祁家之痛,不亚于陆家。”
  她微微停顿,声音更加清晰:“逝者已矣。陆小姐为祁二公子祈福,是出于至善之心,盼其平安。陆大人却将天灾之殇,归咎于受祈福者。”
  陆梦泽脸色瞬间涨红,张口欲驳。
  沈鱼却不给他机会,语速平和继续道:“若陆小姐在天有灵,是愿见兄长被怨毒蒙眼,令两家情谊尽毁,令逝者善念蒙尘?”
  沈鱼一番话,情理兼备,不仅驳得陆梦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尤其那句“令逝者善念蒙尘”,更将他所有预备泼出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陆梦泽张着嘴,竟一时找不到反驳之词。
  这番恳切之言,更说得祁澜悲从中来,潸然泪下,仿佛郁结已久的悲痛找到了宣泄之口。
  祁溪心中亦是震撼。
  单论京城这些世家大族的女儿,平时吟诗作赋尚可,但要到了如此针尖对麦芒、以理服众人的时候,有胆识有口才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她能说出这番道理,又能在如此大的场面上有条不紊,实属难得。
  这让祁溪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看似柔弱沉静的女子。
  厅堂之中,死寂被打破,响起零星而清晰的赞同声:“沈姑娘说得在理!”“是啊,逝者已矣,生者当节哀……” 只是碍于陆家颜面,无人敢高声附和。
  一直稳坐席间的关长风此刻放下茶盏,朗声道:“沈姑娘所言,字字珠玑。怨憎无益,善念长存,方是正途。”
  祁溪也趁势道:“梦婉妹妹为祁家祈福而遭不幸,陆大人若真念及兄妹之情,当明辨是非,节哀顺变,而非在此混淆视听,行此诛心之论,既辱没了梦婉妹妹的善心,更令两家情谊雪上加霜!张伯,陆大人心绪激荡,不宜久留,好生送陆大人回府歇息!”
  陆梦泽被沈鱼几句话噎得面红耳赤,又被当众斥为心绪激荡,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喉咙里挤出不甘的低吼:“祁渊!你记住!我妹妹的命……”
  一直沉默的祁渊此刻霍然抬眼,让陆梦泽的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她的命,” 祁渊的声音低沉缓慢,于寂静大厅中清晰无比,“我祁渊必会查清,给你陆家、给我大哥一个交代。”
  沈鱼从未见过祁渊如此模样,覆于其上的手不禁缩了缩,然而下一刻,却被祁渊反手捉住。
  沈鱼指尖一软,想抽手已来不及。
  “好!好!我等着!” 陆梦泽猛地一甩袍袖,走出厅门。
  随陆梦泽愤然离席,厅内气氛凝重而微妙,然而,紧绷感尚未完全消散,门外通传声再次高亢响起,清越嘹亮:
  “公主殿下驾前侍女——芹夕姑娘到——!”
  满堂目光再次被点燃,众人再也按捺不住,窃窃私语哄然而起:
  “哟!这今日当真热闹非凡,连公主殿下都遣人来了!”
  “不知是冲着祁二公子,还是那位新来的沈女郎?”
  这些话清晰地钻进沈鱼耳中。世人皆爱看二女相争的戏码,她心中泛起一丝微涩的无奈。她非为争这口气而来,那公主似乎也未曾对她显露敌意。
  然而此刻,掌心传来的禁锢,以及那无处不在的、来自四面八方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困在祁渊身侧。
  她只得垂眸,黑睫轻眨,看着两人交缠紧握的手,指尖微微用力,缓缓在那掌心磨着,想从那灼热的牢笼中抽离。
  祁渊手指骨节修长,有力反扣着,把她的手握得愈发粉红。
  沈鱼抬眼,见他只望着厅堂内缓步而入的侍女,手上却寸步不让。
  沈鱼心头忽跳,不知他是何意思。
  第38章
  厅内,芹夕面容含笑,亭亭立于暗红毯上,双手托着一个锦匣,说着公主不能请亲自前来的场面话。
  同样暗红的桌幔下,粉白的手指已然腻出一层香汗。
  沈鱼秀眉微蹙,压着清亮的杏眼,转眸侧首低声问:“祁渊,你什么意思?”
  祁渊端坐如松,薄唇微启:“公主侍女来带话,沈女郎且好好听着,莫要只张望我,大家都看着你呢。”
  沈鱼面颊飞起薄红,模糊听见芹夕提及自己的名字,又说了什么“特送题字”,却没心力思考前因后果,只得稀里糊涂谢了恩,任由湘绿上前将那个沉甸甸的锦匣接了过来。
  直到芹夕落落行礼告退,厅内窃窃私语才又起,有说公主大度体恤的,也有说风流债事不断的,偏偏没有人正经讨论那医馆的事情的。
  那私语声越大,祁渊的手则握得更紧。
  湘绿在身后看着二人,心里捏了把汗。
  她当沈鱼不知道公主和二公子的旧事,这会儿听了闲话,在和二公子闹别扭,便自作好心,想上前伺候茶水缓和缓和。
  可她才把锦匣搁起,正欲提裙,自家二少爷斜斜睇了一个眼神,她又愣住。
  随芹夕离去,宴席也到了尾声。
  这一场又一场的闹腾,让主位上的祁闻识也无意续宴,便最后高谈热闹了一番,而后祁澜祁沁等人率先离席,祁渊沈鱼也一前一后站起,祁溪与高氏并张伯招呼着送客。
  主家已有散席之意,宾客们却依依不舍,这样的好戏可难得一见,大家伙明里暗里只眼睛瞥着睨着,瞧见祁家二公子与那沈女郎手袖下相互牵着离席,动作之自然,看着比初入席时感情更笃了,仿佛那公主侍女的到来只是无关紧要的插曲,虽然不明所以,但都隐隐感觉这场戏只怕来日更加热闹。
  祁家府宅内,沈鱼就这么被祁渊捉着手,一路穿过影影绰绰的回廊。
  二人转进剪竹园里没人的地方,沈鱼顿了脚步,看了看左右,又支走了湘绿,这才道:“你与公主之事,其实我也知晓,我不会为这事儿和你恼了,你且放心,可好松开手了?”
  月光被枝叶筛得细碎,洒在青石小径上。
  祁渊闻言,原本在宴席上畅意舒展的眉头微微蹙起,不仅没松手,反而将那微凉柔腻的手腕握得更紧了些。
  他垂眸看她,声音带着一丝酒后的沙哑和不解:“和公主何关?”
  沈鱼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你握着我这样紧,不是怕我听了闲话,拍桌走了?”
  祁渊眼帘半垂。
  心中暗道,是她先碰了他,他才这样的。与公主并无半分关系。
  然而他细细观察着沈鱼的神色,见她提及公主时眉目坦荡,并无半分酸涩妒意,心中莫名一滞,幽幽然问道:“那你为何不恼?”
  沈鱼奇怪看他,公主来为她撑台是好事,至于那些往日之情,又没吵吵嚷嚷到明面上,何故理会。
  沈鱼故作平静道:“你心中若还念着与她的旧情,那是你的事。至于你我之间……本就没有那些情情爱爱的牵扯了,可是?既如此,我自然也不会为这些无端的事情吃味发脾气。”
  祁渊感受着袖下那截手腕传温热细微的脉搏跳动,心头那股莫名的烦闷感更重了,他意有所指道:“眼下如此,前尘往事,都不必再提了。”
  他指同公主的旧情。
  沈鱼却以为他说是与自己在南溪村的那一晚,虽料到了,却也心头一怔,缓了口气才道:“我想也是的,所以更不会再同你吵闹。”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二人各说各的,却没发现当中早已岔开来,只各自觉得把话说开了,往后就更清楚了。
  沈鱼道理虽然说得清楚,但心底还是有些微微的烦乱,于是打算明日就去看看铺面选址,走几家药铺,先忙起来。
  祁渊也正想着这茬,公主今日遣人到场,来日沈鱼医馆开办起来了,就少不得要去公主府上还礼,他不放心,想来最好还是一道去,另外那些京城药铺恐怕会欺沈鱼外来而漫天要价,这相看采药来源一事,他估摸也要一起跟着。
  这会儿见沈鱼心思沉沉,祁渊悄然放了手,想扶她先回房间再计议。
  沈鱼觉得手边一空,微凉的夜风拂过,她不动声色地抽出一方素帕,轻轻揩去掌心沁出的薄汗。
  这细微的动作落在祁渊眼中,让他心头莫名一刺,接下来要说的话也咽了下去。
  也罢。总之她上街他也会知晓,到时候再直接过去好了。
  祁渊如此想。
  他回房,目光瞥过衣笼旁的小几,一个白瓷盘里静静躺着一张写着“沈渊”二字的文书,上面压着那块半碎的玉牌。
  烛火摇曳,祁渊目色沉沉。
  前尘情愫归前尘情愫,但是洪曲之事却要另算,这些天来他忙于接受京畿守备事务,却也没耽误了对洪曲之事的调查。
  他早与施节联络,让他重走洪曲东西二路,确认了早在出事前三天,东路已经有叛军蹲守的痕迹。
  如此一来,只能是有人提前泄露了消息。
  但这事儿里仍有蹊跷,柳宁箫即便恨他,此举也无法改变柳家现状。明面上与他有过节的,似乎只有陆梦泽。可陆梦泽一介文官,纵有嫉妒之心,又如何能搭上叛军的线?只怕幕后另有黑手,借刀杀人。
  还有陆梦婉之死……即便没有今日这场闹剧,他也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祁渊唤来群儿研墨,执笔走龙写了一封密信,让群儿送到老地方去……
  一切忙完,室内重归寂静。祁渊独坐灯下,却又想起宴会上与沈鱼手指交缠的触感,袖下交缠的隐秘亲昵。
  刻意压下的、属于南溪村那一晚的记忆也如潮水般汹涌回卷。
  少女当时的眉目含情同现在用帕子净手的模样相差千里。
  祁渊眸色幽深,想了又想,于匣中抓取过一沓银票,又另取了一小袋沉甸甸的银子,趁着月色尚明往西厢房去。
  湘绿开门,说沈女郎正换衣裳。
  祁渊颔首,在外间的小厅坐下等候。
  屋内衣料摩擦声音簌簌,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祁渊低头,心不在焉地拨弄着茶盏盖,看着碧绿的茶叶在水中沉浮。
  片刻后,里间的门帘掀起,沈鱼走了出来。
  她换下了一身赴宴的华服,只着一件绵软舒适的杏红色细纱长裙,踩着软底绣鞋,姿容闲适,眉眼间带着一丝放松的倦意。
  沈鱼隔着小茶几坐下,“寻我何事?”
  祁渊将一口未喝的茶交到湘绿手中,让她再换盏热的来。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