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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个傻子做夫郎 第35节

  此刻点卯时辰已过,摊上冷冷清清,只有一口大锅里翻滚着乳白的高汤,氤氲热气在晨风中袅袅散开。
  “先用些吃食。”他轻声,语气带着一种回到熟悉地盘的松弛感。
  沈鱼抿了抿唇,不解他如此紧要关头竟还有心思吃早饭?但见他神色如常,自有一番镇静,也只好强按下心中翻腾的疑虑,默默在那条凳上坐下。
  祁渊对着摊主道:“两碗馄饨。”
  摊主是个五十来岁的汉子,手脚麻利地应着。
  旁边擦桌子的小二约莫十七八岁,眉目伶俐,目光扫过祁渊时,他忽然“咦”了一声,惊喜道:“客官好久不来了!”
  沈鱼本就紧张的心弦绷得更紧,脑子在这一刻异常清晰地转动起来:
  这小二竟认得祁渊?
  一个宫门外、专做官员生意的馄饨摊小二都能一眼认出他……
  倏然间,沈鱼心念一动,明白过来:只怕从他们踏进京城的那一刻起,那些遍布京城的无数双眼睛和耳朵,早已将祁渊回来的消息飞报各处了。
  他们连夜疾驰而来,此刻却慢悠悠在此吃饭,沈鱼目光扫过祁渊,心下了然:他是在等人。
  果然,热腾腾的馄饨刚端上桌,一个高大身影也朝这边走来。
  那人大步流星,远远已经喊道:“祁渊?真的是你?!”
  沈鱼循声抬头,隔着氤氲热气望去,来人一身行头贵气逼人,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她眯起眼,仔细打量他——
  身高八尺有余,圆目炯炯,鹰鼻挺直……这形容,不正与风半言口中那位攀了高枝、前程似锦的驸马爷柳宁箫一般?
  下一刻,祁渊便印证了她的猜测,他甚至还稳稳地坐在条凳上,舀起一个馄饨,动作从容不迫,对着来人招呼道:“宁箫兄也来用早膳?”
  口气熟稔如同上朝路上偶遇一位寻常同僚,全然不顾对方脸上的震惊。
  柳宁箫显然没料到是这般场景,愣了一瞬,随即眉头紧锁,压低声音:“你怎么会在此?你还有心情吃馄饨?你知不知道朝廷都以为你——”
  “以为我死了。”
  祁渊不紧不慢喝着馄饨汤汁,仿佛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了然于胸,又浑不在意,“死而复生,宁箫兄是我见到的第一位旧人。”
  柳宁箫一愣,“我本是进宫接公主鸾驾回府这才路过……”
  祁渊笑着打断他:“骤然回来,没带腰牌。正好麻烦你这驸马爷带我进宫,告知一声我还活着的消息。不知宁箫兄可愿意行个方便?”
  柳宁箫眉头皱得更深,“既然遇上了,自然可以带你进去。不过……这位是?”他这才刚注意到沈鱼一般,面露惑色,可不待人回答,又面朝祁渊道:“祁兄,宫禁森严,闲杂人等怕是不便入内。”
  沈鱼心头莫名涌上一股不舒服,暗道这京城人士,怎么初见面都带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无礼讨厌。她微微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一丝不悦,倒被这股轻视搅得也顾不上紧张了。
  祁渊不知沈鱼将他也一道腹诽进去,他起身,向前半步,与那柳宁箫正对着道:“她非是闲杂人等。我这趟能从鬼门关爬回来,全仰仗她照拂。”他顿了顿,颇有几分好整以暇:“宁箫兄若有兴致,不妨一同面圣,也好听听这其中的……曲折离奇。”
  ——
  殿宇巍峨,琉璃瓦反射着冰冷的色泽。
  殿外汉白玉阶下,一众宫人垂首屏息,听为首那位身着紫袍的乔内使低声训示规矩。
  这时,一个身着青衣、肩背微躬的小内使,几乎连滚带爬地扑跪在乔内使脚前,他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地砖上,“咚”的一声闷响听得人牙酸。
  乔内使眉头一拧,低声怒斥:“作死的奴才!慌什么?!天塌了不成?!这般失仪,搅扰了陛下与太子殿下议政,仔细着你的脑袋!”
  那小内使登时吓得噤声,可这事儿古怪,他不断回头望,又求饶似的看着乔内使,憋得满脸涨红如同猪肝。
  乔内使见他这副失魂落魄、欲言又止的鬼样子,心头莫名一紧,不耐地一扫浮尘,喝道:“还不快说!到底何事如此惊慌失措?”
  那小内使得了许可,猛地吸了一口气,尖细的嗓音因激动发颤:“祁……祁……祁渊!祁大人!他……他回来了!就在宫门外!正……正和驸马爷柳大人往这边来呢!说话……说话就到御道了!”
  “什么!”
  乔内使的浮尘“咣当!”一声落地。
  他还活着?还能回来?
  乔内使虚虚看向大殿紧闭的门扉,又猛地转向宫巷那幽深的转角处,果见两个挺拔的身影,正一步步踏着御道出来!
  他倒退半步:“快!快去禀报!禀报陛下和太子殿下!祁……祁大人回来了!”
  一众宫人呆呆看着他,无人敢动。
  乔内使这才回魂一般,捡起浮尘,亲自向大殿通报。
  第34章
  朱红殿门缓动,乔内使的身影闪出,又轻轻合上。
  他站在高高的玉阶之上,脚下是冰冷光滑、映着秋日苍白天光的汉白玉,身后是深不可测、透着沉沉威压的殿宇阴影。乔内使的目光投向御道,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祁渊与柳宁箫的身影已近在眼前。
  祁渊的步伐沉缓,那张曾被无数人以为已埋骨荒野的面容,此刻在秋阳下清晰地显露出来,看不出丝毫重伤初愈的虚弱,反而透着一种经历生死淬炼后的、内敛而迫人的威势。
  精光一转,乔内使视线越过祁渊和柳宁箫,落在了他们身后半步之遥的那个女子身上。
  那女子身着素净的布衣,身量细伶,微垂着头,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在身前,像一只误入金殿玉阶的灰雀,是个从没见过的生面孔。
  乔内使心头瞬间闪过无数个疑问,但他面上丝毫不显,目光与祁渊平静如深潭的视线在空中一触,凭着数十年宫廷里打滚的本能,脸上瞬间堆砌起一个恰到好处的、饱含惊喜与敬畏的笑容,疾步迎下高阶。
  “祁……祁大人!”
  乔内使深深一揖,腰几乎弯到地上,“久违了!真真是……真真是苍天有眼!老奴方才听闻,还只当是……还只当是底下人看花了眼!如今亲眼得见大人安好,实乃天佑忠良,天佑忠良啊!”
  祁渊在乔内使近前站定,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对方笼罩,“乔内使,别来无恙。”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却让乔内使的腰弯得更低了些。
  “祁大人安好归来,实乃大喜!方才已经为祁大人通传了,这便就快快请进去,只是……”
  乔内使脸上堆满笑,目光却滑向沈鱼,带着小心翼翼的探究,“恕老奴眼拙,不知这位姑娘是?”
  祁渊无意多言,只道:“沈鱼沈女郎。稍后,也劳烦乔内使再通传一声。”
  柳宁箫适时接口:“祁大人此番能脱险归来,全赖沈女郎救命之恩。”
  乔内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瞬。
  救命恩人?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子?
  他身后的宫人们,那些原本死死黏在祁渊身上的目光,唰地一下全聚到了沈鱼身上!
  探究、好奇、难以置信,甚至隐隐带上了一层打量。
  沈鱼感觉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自己身上,好在她已预想过这种场面,她勉强维持镇定,微微抬起下巴,并不露怯。
  祁渊仿佛没有看到这瞬间的暗流汹涌,只是略一颔首,便率先踏上那冰冷如刃的玉阶,步履沉稳,衣袂带风。
  柳宁箫紧随其后,对乔内使微一拱手。
  乔内使连忙对沈鱼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让她稍等宣召,紧随着进去了。
  殿门再次合拢,一声沉响隔绝了内外。
  沈鱼被留在外头候着。
  没了乔内使的约束,那些垂首侍立的小内侍们,胆子立刻大了起来。
  他们不再掩饰,眼角余光频繁而大胆地扫向沈鱼,如同观赏一件突兀出现的奇物。
  沈鱼初起还有些如芒在背,被看得久了,反倒生出几分逐渐习惯的豁达。
  她索性微微侧过脸,目光投向庭院里被高墙切割出的、方方正正的秋日晴空。
  秋光依旧正好,庭院里一片敞亮,微风熏人,殿内隐隐约约传来些低语声响,沈鱼站得久了,竟生出几分倦意。
  她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两旁那些原本只是偷瞄的内侍们,目光唰地一下再次齐齐聚焦!
  一道道视线从低垂的帽檐下翻上来,明晃晃地、赤裸裸地打量着她,目色满是惊诧与毫不掩饰的鄙夷,仿佛在说:如此庄严肃穆之地,陛下召见的天大恩典前,她竟敢……打哈欠?!
  沈鱼一怔,心头掠过一丝被围观的局促和羞恼,随即又涌起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她索性也抬了眼,大大方方看回去。
  这一看,倒叫她瞧见个有趣的:离她最近的一个小内侍,瞧着不过十三四岁,额头上赫然顶着个青紫油亮、肿得老高的大包。
  此刻,他正偷偷掀起眼皮,龇牙咧嘴忍着疼,偏又藏不住那份看热闹的兴味,乌溜溜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瞅着她,那滑稽的模样,活像只偷油被烫了脑袋的小老鼠。
  沈鱼紧绷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一弯。
  谁知这小耗子眼睛倒尖,恶狠狠回瞪她,好似再说“你笑什么笑!”
  沈鱼被他这凶相唬得一愣。
  小内侍见她似被震住,心里头那点得意劲儿立刻上来了,撇撇嘴,竟带出几分不屑来。
  沈鱼心下好笑,暗道这深宫禁苑里,竟也有这般鲜活又死要面子的小子。她胆子壮了几分,趁着乔内使不在跟前,飞快地、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低语了一句:“记得拿井水浸帕子敷敷,不然明儿个肿得更大,能顶个寿桃供起来了。”
  小内侍一愣,下意识就梗着脖子,“奴才磕头在行,消肿也在行,用不着你……”
  话未出口,一声带着明显不悦的呵斥兜头而下:
  “放肆!”
  乔内使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再次出现在殿门口,脸色阴沉。
  小内侍吓得魂飞魄散,脖子猛地一缩,脸色瞬间煞白如纸,立刻噤若寒蝉地垂下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
  乔内使没再理会那抖成一团的小东西,转向沈鱼时,脸上已迅速堆起那副恭谨得体的笑容,“沈女郎,陛下召见,请随奴才来。”
  沈鱼心头一凛,方才那点闲散心思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跟在乔内使身后,迈过高高的门槛,步入那金碧辉煌的殿堂。
  殿内光线幽深,与殿外的秋阳朗朗恍如两个世界。
  数人合抱的蟠龙金柱撑起高阔的穹顶,隐没在阴影之中,一股混合着陈年木料、龙涎冷香和某种无形威压的沉郁气息扑面而来。
  御座高悬,帷幔低垂,冕旒垂下的十二旒白玉珠串轻轻晃动,遮去了帝王大半面容,只留下一股沉甸甸、令人不敢逼视的天威。
  沈鱼一眼便瞧见了殿中立着的祁渊。
  他站在御阶之下不远,身姿挺拔,气度沉稳,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让她狂跳的心稍稍落定些许。
  沈鱼不敢多看,她垂首敛目,小步快趋至祁渊身侧站定,学着路上他简略提点过的样子,深深福下身去,姿态虽有些生涩,恭敬却一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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