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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个傻子做夫郎 第31节

  这一晚,白浪阁内静得只剩下船行水声和窗外渐起的风声。
  夜间,狂风骤起,暴雨倾盆。
  川鹤舫如怒涛中的一片落叶,在汹涌的河浪中颠簸摇晃。
  “哐当!”
  脆响惊起。
  沈鱼几乎是惊恐着醒来。
  她身侧的美人榻上,祁渊也同时醒来,眼神锐利。
  四周一片漆黑,沈鱼尚不知发生了什么,而祁渊已动作利落翻身而上,不由分说,直接圈上她的腰,将她压在身下。
  淡淡的、属于他的气息钻入鼻腔,奇异地驱散了一丝恐惧。
  沈鱼是很熟悉这份味道的。
  “你——!”
  沈鱼下意识要推拒。
  下一刻,船身猛地向一侧倾斜,柜格内的瓷瓶跌落。
  沈鱼只听见“咚”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撞击声,紧接着便是祁渊压在喉咙深处的一声闷哼。
  她抵在他胸前的手瞬间失去了推拒的力气,反而下意识地死死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祁渊倒是被砸得不轻,后背火辣辣地疼。
  但怀中温软的身体紧贴着他,带着惊悸的颤抖,向他身上倾吐呼吸。
  他身体有片刻的僵硬,圈在她腰间的手臂下意识地松了松,似乎想拉开一点距离。
  船身又一次剧烈的摇晃。
  他圈着她的手臂瞬间又收得更紧,几乎将她完全嵌入自己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船身恢复平静。
  沈鱼才如梦初醒般猛地松开手,挣扎着想要退开,“你……你没事吧?”
  祁渊也迅速松开手臂,“无妨。”
  他撑起身,摸索着点亮了一盏被固定在桌上的防风小油灯,将有可能再摔倒的物件悉数固定好。
  黑暗中,风浪渐息,只有雨点敲打舷窗的滴答声。
  沈鱼看不见祁渊在做什么,只能隐约听见一些悉索声响。
  她不受控的想起白日听的那出故事。
  夜晚的空洞让人思绪飘远。
  风半言那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故事,此刻想来依旧刺耳。
  不过,浓重夜色让人没有那么一腔怒气了,沈鱼垂眸,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涌上。
  她曾天真地以为祁渊是目下无尘、心若磐石的。
  至少在她面前,祁渊始终同她保持着距离和冷静。
  他太骄矜孤傲,所以她遮掩着自己,不想在他面前露怯。
  但原来,她才知道,他也有那么一个求而不得的人。
  沈鱼墨色瞳眸中有酸涩,有不平,也有一丝……痛快。
  他有显赫的身份,他出身大族,享尽了美誉。
  所以也被眼馋,被陷害,被落井下石。
  如今他流落在外,祁家也日渐风雨飘摇。
  所以他在南溪村醒来时也会失控,会与她争执,会咄咄逼人,冷心一定要走。
  沈鱼突然发现,祁渊也不过一个普通人而已,他被砸到了,也会痛。
  沈鱼同样羞愧于自己此时的痛快。
  毕竟,他刚刚又这般护着自己……
  他会给她点避浪茶,能感知她的情绪,甚至主动来问她是不是生气了……
  所以,祁渊当真是看不起她的吗,还是自己私自为他叠加太多自以为的想象。
  黑暗中,沈鱼心里有个猜想。
  沈鱼打算验证自己的猜想。
  “嗳。”
  她轻唤,里头几分别扭。
  身前立刻有人靠近:“嗯?”
  “我害怕。”
  祁渊微微一怔,随即道:“我守着你。”
  沈鱼低低“哦”了一声,又道:“你出去看看黄将军怎么样了。”
  祁渊不置可否,走到屏风外。
  沈鱼又惊呼一声。
  祁渊霎时又折返在她面前:“怎么了?”
  沈鱼的声音轻轻的,“没什么,好像刚刚有点扭到了手。”
  祁渊面色深重:“我给你拿药箱来。”
  男人在房间反复折返,奔走。
  沈鱼眼中闪过一丝看不见的得逞。
  她想的没错。
  祁渊似乎,没有那么看不上她。
  这个认知奇异地抚平了她心中那点微妙的酸涩和不平。
  沈鱼发现,自己对祁渊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她不禁好奇,那个她看到的祁渊,和风半言口中的祁渊,二者之间还有多少不同,哪个更像真实的祁渊?
  自此,沈鱼愈发的早出晚归。
  她上午义诊,下午则坐在说书棚下小凳上,托着腮,听得入神。
  风半言那抑扬顿挫、绘声绘色的讲述,将遥远的京城风云拉近到眼前。
  她从不吝啬铜钱,总是比旁人给得多些,还不时提出些问题:“那柳家和祁家关系如何?”“陆阁老的门生当真都对他言听计从吗?”
  每每此时,风半言便眉飞色舞,谈兴更浓,恨不得把自己压箱底的“秘闻”、“野史”都抖落出来,以博这位慷慨女郎的青睐和那叮当作响的铜板。
  听完书,沈鱼并不急于回白浪阁。
  她更喜欢独自一人倚在船舷边,找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坐一会儿。
  河风吹拂着她的鬓发和衣裙。她静静地看着巨大的船头激起雪白的浪花,看着两岸连绵的青山、零星的村落、成片的芦苇荡,回味风半言口中的京城世家,思索祁渊此人。
  直到夕阳熔金,将浩渺的河面染成一片跳动的碎金,她才转身,带着一身河风微腥和落日余温的气息,推开白浪阁的门。
  祁渊觉得沈鱼眼神比往日更加沉静,仿佛装着许多心事,却说不清出那种情绪从何而来。
  他偶尔也会悄悄跟出去,看她成日在外头做些什么,被什么吸引了心神。
  此刻,沈鱼正坐在说书棚下的小凳上,微微仰着头,听得专注。
  风半言正讲到柳家如何借着驸马之势扶摇直上,权势熏天,唾沫横飞,语带艳羡。
  祁渊则倚靠在堆叠如山的麻袋阴影里,身形半隐,目光沉沉地落在沈鱼专注的侧影上,又掠过台上口若悬河的风半言。
  说书台子上那老头子的话,三分真七分假,皆围着这些大族男女之间的恩怨情仇、恨海情天做文章,夸大其词,添油加醋,只为博人一笑,赚取几枚铜钱。
  就以此刻的柳家为例,那柳千晦年事已高,唯有一子柳宁箫,虽然青年才俊,可被招做驸马,再大的才学抱负,也只能在公主府的富贵温柔乡里消磨殆尽。
  眼下柳家的风光,不过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待柳千晦一告老,柳家后继无人,门庭冷落,又能再风光几时?
  这一切,也不过皇帝看柳家权势过高,轻巧一棋罢了。
  也正因看透了这一点,祁渊才更深刻的知道,表妹嫁给柳宁箫是天命不可违,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唯有一走,才不至于让三人太过尴尬。
  风半言话锋一转,又提到了周琢与柳宁箫婚后奢华享乐的生活,言语间满是暧昧臆测。
  祁渊眉头微蹙。
  表妹……周琢。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祁渊默默想,有机会还是要提点些沈鱼,不可全信了说书人的话。
  不过,正想着,前头的说书棚下,却忽然嘈乱起来。
  第31章
  看热闹的人们墙壁似的把说书棚围了起来。
  祁渊起先还是站在外围,仗着身高的缘故,他还是能看到沈鱼的发顶。
  眼瞧着人流汇聚,最中心好似就是沈鱼所在的位置,他也不动声色向前靠近了一步。
  这下,祁渊看清了,摇曳说书棚下,是船上管杂事的贾三在和沈鱼争执,风半言夹在中间在调和。
  贾三能和沈鱼有什么矛盾?
  祁渊好整以暇,冷眼旁观。
  那贾三是川鹤舫的船工,管着些搬运的杂事,风半言的说书棚和沈鱼的义诊摊子就是他置办的,这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日常办事多少都要经过他的手,他便也自诩是个角儿,享受着几分虚浮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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