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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个傻子做夫郎 第23节

  沈鱼再也装不下去,急匆匆起床,捡起祁渊丢掉的银簪一看,“你都给我弄坏了!”
  祁渊瞥了一眼那簪子,语气平淡无波:“掺了铜的粗银,值不了几个钱,不必心疼。”
  说话间,他长臂已探入箱中,凭着模糊的记忆摸向箱底。
  手指触到熟悉的纸张质感,他毫不犹豫地将其抽了出来——正是两张折叠起来的纸。
  沈鱼看清那是什么,心头一滞,也顾不上那银簪,伸手就去抢夺:“还给我!”
  怕撕烂了,祁渊并未认真阻拦。
  错身之间,二人手里各拿了一张纸。
  沈鱼捏着婚书。
  祁渊手里则拿着那份写着“沈渊”的籍契。
  他将籍契仔细折好,收入怀中存放,再垂眸看着沈鱼手中的婚书。
  粗纸。劣墨。污迹。
  他看不上。
  可眼前的女子却宝贝似的,死命护在怀里,眼中含上了泪。
  他好心,帮她点破:“守着这婚书也没用,待我恢复身份,那不过就是一张废纸。”
  沈鱼扭过身去,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飞快地用袖子抹了下眼睛。再转过身时,眼圈虽还有些红,眼神却倔强如初:“我不听,你胡说八道。你若如此,我就去打官司。”
  祁渊剑眉微挑,似觉荒唐:“状告何人?”
  沈鱼:“告你始乱终弃!”
  祁渊扶额,他实在不会对付女人,尤其面前这个,索性抬出身份压她,“但若我告诉你,我是京城祁家的二公子,大周的护国将军呢?你还要告官?”
  沈鱼一愣。
  她想了一天,自是猜到了这人样貌气度乃至行事说话的口气定然来历不凡,却没想到他竟然身份如此尊贵,
  祁家?护国将军?这些称谓对她而言比天边的月亮还要远。
  这下她反而没了底气。
  然而,骨子里的倔强让她不肯就此低头,“打不赢也打,叫世人知道你的嘴脸。”
  祁渊觉得好笑,故意恐吓:“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你灭口?”
  沈鱼索性垫脚伸过脖子去,“那你杀我!”
  透窗余辉洒在少女微微扬起的、脆弱而倔强的脖颈上。
  祁渊看她眼皮潮红,目喊水光,朱唇紧咬,心底涌上一种莫名的烦躁。
  哭哭啼啼,真的麻烦。
  他逃避似的走到床边,“杀你还要处理尸身,我何苦来。”
  沈鱼说他不过,负气将他赶出屋去。
  僵局无声。
  祁渊何时被人如此对待过?
  他无可奈何,索性到院中洗澡。
  ——
  月光在简陋的泥地上流淌。
  祁渊在院子里呆到半夜,思索回京的安排。
  车马。路引。样样不可少。
  好在他现在有一份籍契暂用,倒是省了许多麻烦事。
  想到此,虽不情愿,但他不得不承认,在他受伤没有记忆的这些日子,沈鱼对他还是挺好的。
  她有千百种方式可以把他“卖”了,抑或只留他在身边差使,可是她却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还和他成亲……
  掌心渐渐收紧,祁渊不想再回想。
  往日的好对现在的他而言,都是难以处理的麻烦。
  夜色深重,祁渊起身回房。
  屋内,沈鱼蜷缩成一团,似乎已经睡了。
  但祁渊知道她没有。
  她呼吸还是那么乱。
  男人长身抱臂而立,皱着眉。
  终于,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我睡哪?”
  沈鱼没有回头,被子里的声音恶声恶气,“看不上我这茅草屋,也看不上我,现在却等我给你铺床吗?大公子爱睡哪睡哪。”
  祁渊被噎得一滞。
  他想了想,可以出去找个歇脚的旅店。
  但如果如此,这女人会又一副自己负了她的委屈模样吧。
  他堂堂少将军,面对一介小女子,却觉得无比棘手。
  到最后,他还是熟练地把柜中的薄被找出来,铺在地上,自顾自躺了上去。
  第25章
  月色流动无声。
  床榻上,沈鱼背对着祁渊,听着他铺展被褥、席地躺下、呼吸渐趋平稳,自己却毫无睡意。
  她蜷缩着,身体僵硬,唇线紧抿。直到那呼吸声规律绵长许久,才极轻地转过身,透过朦胧纱帐,望向地上的人影。
  月色为其镀了一束光。
  五官疏朗隽永,轮廓挺立分明,睫毛在眼下投射一片阴影,沉睡中,下颌紧绷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些许,褪去了白日的冷静与疏离,然而,那份骨子里的矜贵与傲气,依然沉淀于眉宇之间。
  沈鱼的目光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试图从中寻回那个傻子的痕迹。指尖无意识攥紧被角,指节泛白,心底酸涩与惘然交织。
  原来,从肌肤相亲的温存,到针锋相对的威胁,再到此刻窒息般的冰冷沉默,也不过一夜之间。
  她轻轻叹息。
  那叹息声如一个小锤子,轻轻敲在祁渊胸膛。
  他其实也未眠,只是闭著眼睛养神。
  床上女子辗转时衣料的悉索,投注在他脸上的视线,以及最后那声若似无的叹息,都清晰落在他感知里,惹得他心头刺乱。他正犹豫是否该“醒来”,却感觉到沈鱼轻手轻脚下了床。
  好奇她要做什么,祁渊维持着假寐的姿态。
  身上被褥被轻轻一扯。
  是要找他寻找慰藉?
  祁渊无声皱眉。
  他不喜欢被人靠这么近,他几乎要伸手去制住那女子拉他被褥的手。
  谁料,下一刻,沈鱼素手抽走,又翻身回了榻上。
  竟然是为自己掖被子……
  祁渊内心一哂,嘲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他不是那个傻子。
  然而,不同于那一抹利落的嘲讽,被子下,祁渊微悬着的手却许久没有放下。
  一种更复杂的烦躁涌上。
  京城势必要回的,但是如何安置沈鱼,他其实还没想好。
  当初他负气离京,是为了表妹的婚事。
  他与表妹青梅竹马,可表妹身为公主,婚姻之事早已被算作朝廷平衡势力的一环,他虽有意,可祁家无爵,父母亦不赞同。
  最终,表妹听从圣上安排,与卫国公柳家世子结姻,他实在不愿参加表妹的婚宴,又不好拂了驸马柳宁箫的囍帖,这才临时请命戍边平叛……
  如今才时隔近一年,他若带着沈鱼这样一个出身乡野的女子回去,京城的友人会如何看他,表妹会如何看他……
  光是想象都让祁渊一阵难堪。
  可若将人抛在此地,祁渊又心中难免有愧……
  身上被拢好的被子柔软温暖,祁渊思虑重重,终是沉入梦乡。
  天光初透,祁渊醒来,眼底一片清明。
  他利落起身,卷起地铺。床上女子呼吸清浅。他未发声响,推开房门,微凉的空气携带草木香袭来。
  他整理衣袍,走到小院正中央,迎着暖意的朝阳,拉开架势。
  拳风凌厉,腿鞭如影,一套刚劲拳法施展开来。
  半载休养加上担水劈柴的锻炼,他惊喜发现,筋骨虽然有些滞涩,但底子尚在。
  于是越打越酣畅,越酣畅掌风越快。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胸中那股憋闷也随汗水排解宣泄。
  沈鱼是被院中凌厉的风声吵醒的。她推开窗,恰见祁渊收势凝立的一刻。
  男人身姿挺拔,眉宇舒展,暗挑的唇角下,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意气风发。
  晨光描摹他贲张而流畅的肌肉,汗珠正沿着他周正的面庞滚动,缓缓没入微敞的领口。
  她怔然凝望,竟觉得眼前这一幕生机盎然,令人心旌微摇。
  傻子只是他落难时的假象,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那么矜贵而遥远。
  沈鱼垂下眼帘,晨风吹拂她散落的鬓发,她想,这样的气势与功夫,身份是不会有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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