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傻子做夫郎 第3节
男人闻言,长眉微动,薄唇抿着,似乎不大情愿。
沈鱼看在眼里,内心啧了一声。
不爱喝药?行医数年,这样的场景她见得多了,滑头小儿尚且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何况这呆愣愣的傻子。
她慢悠悠吃完自己的面,起身去了灶房。片刻后回来,一手拿着一小轮苞米,另一手稳稳端着一碗浓黑如墨、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药汤。
太阳晒过的苞米干韧,经过灶火一烤爆出香气,于空气中与汤药的酸苦对抗。
她剥下弹韧劲道的苞米粒,掌心托着送到男人下巴前,“尝尝,好吃的。”
男人轻嗅两下,随即捧着她的手便用了起来。
薄薄一层苞米粒很快被男人舔食殆尽,柔软濡湿的舌尖带着温热的触感,不经意地扫过沈鱼敏感的掌心。
“呀!”
沈鱼触电一般缩回手,指尖蜷起,有些嫌弃地看了男人一眼,把汤药推到他面前,轻叩桌面,“喝完,我再给你好吃的。”
男人默然面对汤碗,似在犹豫。
沈鱼没有管他,径自拿出帕子悠闲擦手,再抬眼时则正对上男人仰头一口气畅饮的动作。
她嘴角轻勾,泄露一丝得逞的笑意,目光不自觉肆意在男人身上审视。
男人身体舒展而挺拔,虽是豪迈牛饮,也自有一段他的风流在身上。粗青釉的碗落在他的大手中犹如玩具,线条分明的下颌轻动,喉结上下翻滚,那吞咽的“咕咚”声在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竟有几下莫名地敲在了沈鱼的心跳上,让她不自觉地也跟着咽了口唾沫。
视线顺着他滚动的喉结下滑,颈侧微曲的青筋透着力感,锁骨凹陷分明。中衣的领口微敞,再往下……
沈鱼想起背他下山那日所见的景象——那副躯体,简直像是照着医家典籍里最完美的筋脉图、骨相图长出来的,肌肉匀称,线条流畅,比例无一处不精妙。
好看。
是真的好看。
对方的躯体简直就是按照医书画上长得一般,肌肉、筋脉、比例,无一不标志。
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攫住了沈鱼:何必急着把他送去医馆做那遭罪的药人?眼前这不就是个绝佳的“刺穴练手”?既能借机为他疏通经络、刺激受损的神经,又能精进自己的针灸之术。况且,她下手自有分寸,总好过医馆里那些不管不顾的虎狼手段……
思绪正飘远,却见男人黑着脸将空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哐当”一声,惹得灯油一闪,屋内暗了三分。
沈鱼连忙敛了心神,将剩下的半轮苞米塞到男人手里,又从袖中摸出一颗哄小孩的糖丸递过去。
男人闷声吃了,眉眼又朗朗起来。
看着他脸上重现的神采,沈鱼心头也莫名地轻快起来。至于送他去医馆的念头?早已被这满室的烟火气和奇异的满足感挤到了九霄云外。
忙忙碌碌,不觉已是二更天。
一番洗漱后,沈鱼独自坐在床沿,用指尖缓缓梳理着如瀑的长发。昏黄的灯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暖晕。
不一会儿,男人也跟了进来,从橱柜中抱出属于他的那份铺盖,熟练在地上铺好,随即自顾自脱着衣裳,动作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坦荡,直到全身上下只剩一身松垮中衣。
随着他弯腰铺被的动作,一枚系在颈间的玉坠从中衣领口滑了出来。
沈鱼扫了一眼,暗叹那坠子当真是个宝贝,在昏暗中还能隐隐发光,绝非俗物。
那是她将他从山上背下来、清理伤口换衣时,费了好大劲才从他僵握的拳头里抠出来的。
玉牌雕工繁复精美,她曾悄悄拿给相熟的铁匠掌眼,那铁匠只一眼便说是件罕物,连问她是如何得了的。
沈鱼含糊搪塞了过去,心里却收了要把这东西拿去当铺换钱的心思。这东西,当铺是万万去不得的,不仅可能换不来钱,反而会惹祸上身。况且……这玉牌似乎对他格外重要。思前想后,沈鱼寻了根结实的棉绳,顺着玉牌上现成的孔洞穿好,仔细挂回了他脖子上。
“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沈鱼望着那枚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玉牌,低声呢喃。
仿佛听见了她的低语,男人扭身“看”向她。动作间,中衣领口滑开得更大了些,露出大片赤裸胸膛,玉牌的光随之流淌在男人宽阔的胸膛上,映着他那张因格外空茫又俊美的脸,竟有几分难以言语的靡丽。
沈鱼眼睫轻颤,目光有片刻的凝滞。
家里仅此一间卧房。这些日子,她睡床,他打地铺,早已成了习惯,沈鱼也从未觉得有何不妥。
然而此刻,武山的话言犹在耳,眼前这男人浑然不觉的“轻佻”模样,又带着一种原始的、无法忽视的吸引力。沈鱼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虽说自己问心无愧,可终究男女有别。这般同处一室,日子久了,村中的闲言碎语怕是少不了。对她日后嫁人,总是不好。
嫁人?
沈鱼不禁又勾唇微笑,里头有几分讥讽之意。
她无父无母,守着这间破旧草屋,靠着抛头露面行医赚几个辛苦钱,家底薄得像张纸。婚事?有没有屋里这个傻子杵着,前景都一样的渺茫。何必庸人自扰,徒增烦恼。
沈鱼索性吹了灯,和那没心没肺的傻子一同沉入了无梦的睡眠。
夜色在轻微的呼吸中悄然流淌,直到窗纸透出朦胧的青灰色。
沈鱼被窗外大亮的天光刺醒,迷迷糊糊睁开眼。身旁的地铺空空如也,男人已经起身了。
她坐起身,慢条斯理地绾发。指尖缠绕着发丝,沈鱼忽然意识到自己近来似乎比往常贪睡了些。是因为……身边多了个活生生的人气吗?她摇摇头,将这个模糊的念头甩开,收拾妥当后推门走进院子。
清晨的寒气扑面而来,激得她打了个哆嗦。不大的小院一览无余:左边是低矮的灶房和堆满柴火的柴房,右边是黄将军的窝棚和一小片覆着薄霜的菜畦。
目光扫视一圈,不见男人的踪影。
“跑那儿去了。”
北风吹得沈鱼鼻子发酸,她抖了抖冷战,想起男人是个饭量大的,许是饿了,便转身往灶房找。
路过柴房时,见门半敞着,沈鱼随手掩上,行至灶房门口,才一靠近便觉出不对。
好大的烟味儿!
沈鱼蓦地心慌,难道是那傻子玩火把灶房给点了?
她暗恼天冷得把鼻子冻住了,走这么近了才嗅见,手脚不敢耽搁,“哐当”一声用力推开了灶房门。
霎时间,烟熏火燎扑面而来,她稳住身子,一边挥开眼前的烟雾一边定睛看去,只见男人蹲在灶火旁,身边码着一垛柴火,手里还捏着一根粗柴,正试图往那塞得满满当当、几乎不见明火的灶眼里捅。然而他只知添柴不知清灰,所以柴虽添了许多但火小烟大。
顾不上训斥,沈鱼疾步上前想拿火钳清理灶膛。然而她刚伸出手,手腕就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攥住!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传来,沈鱼重心不稳,“哎哟”一声跌坐在地上,尾椎骨传来一阵钝痛。
忍着屁股疼,沈鱼拧眉质问:“你发哪门子疯?”
男人却不言语,只是固执地捉着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往那冒着滚滚热浪的灶口凑去,用他的掌心包裹着她的手背,在那灼热的灶口边反复搓了搓。
沈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
男人似乎觉得还不够,又拉着她细瘦的腕子,更近地往那散发着干燥热气的灶眼探去。
干燥暖流瞬时从手心顺着筋脉传向脚底,带起一路汗毛倒立,沈鱼不禁打了个哆嗦,随后四肢百骸一起伴着这个哆嗦暖和起来。
她心中一动,他……是在拉她烤火?
柴火荜拨燃烧,黄将军适时碎步过来,依偎在沈鱼身侧,沈鱼莫名从这怪诞场景中品出一丝安恬之意。
只是……看着灶眼里塞得满满的柴火,沈鱼又是一阵心疼,那可都是她辛辛苦苦上山捡来的。
“你这傻子……还挺知道享受。”
沈鱼叹服,转头看身边人,男人硬朗的五官被火光笼上一层金边儿,垂散的发丝如糖丝一般透着光,安安静静烤火的模样神情闲适,竟透出一种与这简陋灶房格格不入的、近乎神秘的沉静气质。
沈鱼突然好奇起来。在男人受伤落难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呢?是在军帐里和袍泽们围着篝火分食炙肉?还是在某个富贵庭院里,守着精致的暖炉?看他眉宇间依稀残留的几分清隽文气,似乎又与寻常的行伍粗人不同……沈鱼自诩行医多年,阅人无数,此刻却怎么也拼凑不出他完整的过往。
“可惜你摔坏了脑袋,不会说话……”
沈鱼低声自语,又忽而抬眸,心想这屋里如此暖和,岂不是正好试试她昨夜里的想法?
想到此处,沈鱼立刻行动起来。
不一会儿,小小灶屋被沈鱼一趟趟塞得更加拥挤,却也更加温暖如春。她在地上铺了一层干草和褥子,又搬来小凳放她的宝贝药箱和针囊,随后抽下木簪重新束了一个如男子的单髻在头顶,一面挽着袖子,一面头也不抬地对男人道:
“哎,把衣服脱了,躺这儿来。”
她的指尖轻轻点了点铺好的褥子,声音平静,却带着医者不容置疑的指令感。
第3章
柴火燃烧的荜拨音同宽衣解带的簌簌声交织在一起。
灶上虽有现成的火,沈鱼还是自带了一盏小油灯,银针一根根在灯芯上燎过,火光映在她半垂的瞳孔中 ,犹如一盏被遮了半边的小太阳。
“脱好了吗?”
她转头询问,捻针的手却猛地顿住。
只见男人全身上下脱得只剩下一件亵裤,而他的手捏着腰上抽绳,还在不紧不慢地解着,让沈鱼脑子轰然一黑。
“停!”沈鱼头皮一炸,声音都变了调。她忘了,傻子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让他脱衣服,他便会一直脱到□□。
男人茫然地停手,指节还勾在绳结上。
肌肉结实的身躯、微动的胸膛、窄瘦的腰、结实流畅的肌理毫无遮掩地撞入眼帘。沈鱼行医多年,见过无数躯体,让她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真是美丽的,还是头一遭。她垂下眼帘,主动避开,声线稍急迫道:“快把裤子穿起来!”
男人困惑地歪头,不明白沈鱼为何让他穿了脱脱了穿,他好不容易才快要把抽绳解开,不肯听话。
沈鱼顾不得解释,一把将他按倒在褥子上,扯过散落的衣物胡乱盖住他。
男人倒很顺从,自顾自整理压到的头发和不舒服的裤腰,沈鱼则偷偷深呼一口气。
她下意识摸上自己发烫的耳朵,又抬袖往脑门去揩,蓦然发觉还没扎针,她竟已出了一身薄汗。
这莫名的慌乱,她不自主地想起自己上次如此手忙脚乱时,还是刚刚跟着爹爹学行针的时候,那时的她还不到十岁,爹娘也没有被抓去随军行医……
柴火爆裂声入耳,沈鱼收回思绪,很快敛气凝神,目光沉静下来,落在男人宽阔的背脊上。
颈后、后脑、脊柱中央——这些关联眼脑的要穴,稍有差池便可能出人命。医书她早已烂熟,却是第一次真刀真枪地实践。棘手的是男人是个哑巴,即使身有痛楚也不能开口,又神识不清,比一般人更容易出差错。加之她所用的银针时日已久,早已不如新的锋利,只怕会来得更加疼些。万一男人因她动作慢而吃痛乱动,导致下针重了偏了……
沈鱼抽出一根木柴塞到男人手里,指尖在他掌心用力按了按:“疼,就敲我。”
男人轻轻眨了眨眼睛。
这些天来相处的默契,沈鱼知道他懂了。
少女柔素的手轻轻覆在男人刀伤遍布的脊背上——因着疤痕影响判断穴位,她只好以手丈量。
而在她接触到那些新旧累累的伤痕时,男人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沈鱼启唇:“不怕,我医术很好的。”
她声音很轻,好似冬日里柔和清凉的雾气,男人紧绷的肌肉在她安抚下缓缓松弛。
沈鱼对这幅躯体够熟悉,那背上不少刀伤的针脚边缘还泛着粉色,如鱼骨一般,都是她之前缝合的。沈鱼很快找准位置,紧捏如毫银针,一双圆眼分毫不眨,上身微俯,凝神屏气,手腕稳定如磐石,银针精准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