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走近就听清了。
  罗耀山:“……稳重?你说爱哭鼻子的小砚生?”眼底是缅怀。
  林砚生急忙冲过去,“不要说我坏话!”
  罗耀山:“哈哈哈哈哈。”
  .
  回到家。
  第一件事是检查秦舜是否真正全须全尾。
  秦舜站原地,像个人偶,任由摆弄。
  他几次想问话,却找不好时机。
  “怎么有淤青!他们打你?”
  “搬东西时磕到了。”
  “有没有人让你吃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
  逐一询问。
  秦舜一边回答,一边想到纹身男在马路边同他说:“你叔叔还是没变。他以前就这样,看什么都简单,觉得这世上人是人,畜是畜。泾渭分明。真是个老实人。——要不是因为你,他怕是一辈子不会找我。”
  他害叔叔欠下好大的人情。
  他闷声问:“叔叔,那个人,怎么办?”
  “谁?”光在考虑秦舜,林砚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哦,你说罗耀山。”其实他也不知道,还是嘴硬,“我会解决。”
  怎么解决?
  秦舜嘴唇抿成线。
  他又不是不知道林砚生山穷水尽!
  拿什么还?
  一丝难言的烦躁细细地啃噬他的心口。
  还不够,他还不够长大。
  秦舜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个人有些古怪,是不是?”
  林砚生被气笑了。
  真想揍人,可又不擅暴力,扬起手,落下来,变作一个不像样的敲打:“你现在终于知道古怪了!!”
  秦舜低下头:“我错了,叔叔。”
  凝视着这个日渐长成的臭小子,林砚生心情复杂。
  千言万语盘桓在心头,只化作一句鼻酸的叹息:“下次你再自甘堕落,我不会再管你。”
  “嗯。”
  秦舜抱住他。
  作为回答。
  林砚生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才被嘲笑。
  他本来不想哭的,声音浊在喉中。
  其实他救阿舜是有自私成分。
  阿舜,我只剩你一个亲人了。
  他想。
  .
  学校那边好说歹说,总算同意秦舜复学。
  但回去没过两天马上就是大考。
  林砚生担心极了。
  他督促着秦舜复习,讥讽:“落下那么多课,我看你考试怎么办?”
  秦舜自己却跟个没事人似的。
  一考完,无缝去到附近的一家糕饼工厂做临时工。
  每日带满身食物香气和几块饼回来。
  临了成绩单发下来。
  林砚生一看。
  “?”
  怎么还是全校第一?
  糟糕。
  他还没赚到下学期的学费啊!
  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
  这天。
  罗耀山约他见面。
  作者有话说:
  还是20个红包~
  这次卡文卡了好久,跪下。
  第5章
  林砚生推开咖啡厅门。
  不消片刻,他望见独坐一隅的罗耀山。
  罗耀山穿一件翻领花衬衫。
  他发长过耳,天生微鬈,吹过的如荷里活画报上的明星,大块金饰在他身上竟不显浮夸。
  桌上玻璃瓶里一大蓬鲜玫瑰。
  溢弥浓甜香气。
  林砚生拘谨落座。
  罗耀山问:“上次回去以后有没有人找你们麻烦?我好事做到底。”
  林砚生说没有,一切都顺利。
  接着,他提起秦舜上学的事,委婉透露借钱的意愿。
  罗耀山自怀中掏出支票簿,“要多少?”
  林砚生迭声道谢。
  “没事。”罗耀山笑了笑,“希望那小子勤力读书,将来有出息,做一个律师或医生,也不枉费你为他四处低声下气。”
  “砚生,我们多少年没见了?”
  “十三年了。”
  “呵,时光一去不复返。”
  林砚生在桌下绞紧十指,他下足决心:“你、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要遵纪守法——我都会照办……”
  话没说完,被罗耀山的笑声打断,声音嘹亮。
  这么可笑吗?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这话十分不自量力。
  可,总不能毫无表示。
  “哈哈哈,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说不定哪里有我派的上用场的地方。”
  “你觉得你能为我做什么?”
  “……比如,为你写文章。”
  “嗯?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或可给我写本传记,我看有销路,大家都爱看摔掉穷根、白手起家的故事。”
  “现在写是不是还太早?”
  “那你等我到七老八十再为我写?也好,不算晚,太公八十遇文王。”
  林砚生不禁笑起来。
  “丁零、丁零。”
  门铃响起,有人来了。
  林砚生循声看去。
  只见一个年轻秀气的男人已进门,径直朝他们快步走来。脸色不好。一看就知深蕴怒火,亟待发作。
  他走近了。
  从头到脚地细瞄林砚生。
  林砚生被看得浑身发毛。
  这是谁?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他?
  另一边,罗耀山已沉下脸,不快地问:“你跟踪我?”
  陌生男人视线只盯住林砚生,藐嘴:“谁让你那么奇怪,一大早起来,像个黄毛小子一样挑衣服,还以为你要见哪个不得了的美人。结果就这?罗耀山,我看你是山珍海味吃腻了,什么咸淡都想尝一下。”
  林砚生:“……?”
  顷刻,他后知后觉地明白事情轮廓。
  老天爷啊,他这是被当成罗耀山的情人了吗?!
  他一介老实人哪遭遇过这种场景。
  他立即涨红脸。
  刚要申辩。
  罗耀山先喝止:“闭嘴。”脸色阴森。
  连林砚生一同吓得噤声。
  空气逐渐凝结。
  真尴尬。
  “小伙子,你误会了。我是罗老板的朋友。”还是林砚生先开口,嗫嚅地,“我对罗老板只有尊敬和感激。”
  林砚生平生第一怕惹麻烦。
  感情之事最说不清。
  他从钱包里取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放在桌上,知趣地说:“罗老板,真是给你添乱了,对不住。”
  “怎么会?该我道歉才是。”罗耀山起身送他,略过伫在桌边的男人。
  林砚生头皮发紧。
  到门外,他看一眼那个年轻男人,满脸还写满不服气,他干巴巴地劝:“他一定是极喜欢你,所以连我这样不起眼的人,他都会对我吃醋。真是个天大的误会。”
  罗耀山一声不响地看着他。
  这时。
  斜刺里一个声音插入。
  “叔叔。”
  秦舜自始至终等在外面。
  他上前一步,隔开林砚生和罗耀山,稍稍俯身:“叔叔,回家吗?”
  .
  一到家。
  秦舜马上去拧冷毛巾:“叔叔,擦汗。要洗澡吗?我早上储了水。衣服换下来,我去洗。”
  自回来以后,阿舜像个专业管家,巨细无靡地照顾他生活。
  今天不知为何。
  动作烦躁。
  秦舜冷不防地说:“叔叔,那两个男人之间,实在有些奇怪。”
  心兀突一跳。
  他说:“静坐常思己过,闲时勿论人非。”
  “——他们是不是男同性恋?”秦舜问。
  “你从哪知道的?”林砚生如遭雷击,冲口而出。
  “报纸上看来的。”
  “无良媒体,毒害儿童!”
  林砚生真不想说这件事,总觉得,像是某种怪物。
  但他也不至于大张旗鼓地谴责,毕竟君子之道讲究中庸。
  敬而远之就是了。
  “叔叔,我想象不出来男人和男人要怎么在一起。”
  “你想这事干什么?不要什么都好奇!别问了。”
  是夜。
  林砚生又在赶稿。
  秦舜坐在一旁,为他校字。
  分工合作,颇有默契。
  至十一点多。
  秦舜提醒叔叔快要上床时间。
  “还早。”
  他头也不抬。
  十二点了,笔一直不停。
  屋里仅亮着书桌上一盏灯。
  秦舜从墙角黯处,看着林砚生伏案写作,佝着身子,睡衣本来就是廉价布料,洗过太多次,洗至薄的透明,隐约透出瘦的骨节都微微凸出的背部。
  着实寒酸。
  却总让他怎么看都觉得悦目。
  与他凡事都有计划不同。
  林砚生有时写起来没完没了,劝也没用,还会振振有词地说:“怎能停下来?感情一旦出现,就得写到结局才行,不然,我心里就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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