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最里一层的纱布果然混着药粘连在伤口上,纪珂头皮一麻,清秀眉头蹙起,舒翊却很轻浅地笑了:“纪珂,不用这么小心,我其实没有很痛。”
伤口愈合得确实不错,已经不太狰狞,纪珂就把纱布裹得薄。
刚刚处理好时,寝室门忽然被敲响,舒翊和纪珂都是一愣,因为今天没人在群里通知查寝,而二十三舍a202除了查寝之外,平时不会有人造访。
“我去开门。”纪珂站起身。
舒翊趁此间隙,把纪珂扔在椅子上的东西收捡起来,犹豫片刻,放到自己桌上。
“舒翊,”纪珂回过身叫了舒翊一声,却并没有完全让开门,“是找你的。”
“航天工程2班的舒翊住这儿吗?我们是航院学办的。”
“嗨!舒翊!我是杨磊,我们一个班的啊。”
舒翊并不认识“学生会办公室”的这些人,没有请他们进门的意思,只问:“有什么事吗?”
来了三个人,除了杨磊以外应该都是高年级的。
纪珂仍拉着门,三人拥挤站在门口有些尴尬,杨磊硬着头皮开口:“这不是马上开学了吗,各个学生组织都要搞活动,我们就想多借几台相机。舒翊,我从你qq相册里看见很多摄影作品,你有相机对吧,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借我们用几天?”
“不好意思,”舒翊明确拒绝说,“我不外借。”
杨磊周旋说:“你放心,我们绝不会损坏你的相机,哪怕真的损坏,学办照价赔偿给你!确实是学院的公共设备有限,最近谁都在申请使用,我们实在周转不开。”
一个高年级拍拍纪珂肩膀,未经允许就往屋里走:“同学,我们加个微信吧,我是学办副主任,大三,相机你放心交给我,我一定会妥善保管。”
舒翊皱了眉,又重复拒绝一次。
杨磊小声说“再问问别人吧”,又抱怨说“我就跟你们说别来找他”,另一个干事却跟着大三的副主任走进屋里,试图去搂舒翊的脖子:“哎小兄弟别这样……”
手掌受伤的舒翊条件反射,直接用手肘重重抵住了那人的胸口。
“卧槽你这是什么意思?”
“好声好气说话,你他妈动什么手?”
……
眼见两个高年级起了情绪,纪珂赶紧钻进人堆挡在舒翊前面:“学长,我有一台,你们借我的吧,我暂时不用。”
纪珂从柜子里找出被他封存了整整一学期的相机包,囫囵递给杨磊:“还有别的事吗?”
大三的副主任像是不想多费工夫再找别人借,就问:“你们能不能直接把两台一起借给我们?”
不等纪珂艰涩措辞,舒翊强忍住焦虑和不悦,错身站到纪珂身前,低声警告:“这台也不想要了吗?”
杨磊这才拿着纪珂的相机,一脸讪讪地推着两人走了。
舒翊重新坐下,呼吸有些重,下意识握紧放在腿上的双手。
纪珂赶紧蹲下来:“舒翊,把手松开!”
舒翊沉默平复了很久,才低头问纪珂:“你刚才该加他微信,不怕他不还你?”
“不还给我也没关系。”纪珂抬眸,关切地打量舒翊的脸色。
“纪珂。”舒翊迎着纪珂的目光,他眸色很沉,表情也不温柔,“我不知道你有相机。”
纪珂其实没有义务事事都向舒翊报备,但仍莫名产生一点心虚的感觉。
纪珂蹲在舒翊面前缩成一小团,踌躇着交叠双手,把掌心轻轻搁置在舒翊右膝膝头,下巴碰在自己的手背上,仰起脸看着舒翊说:“我妈一定要我把它带来,但我没有用过。”
舒翊大腿肌肉微微一僵,却奇异地很快放松下来。
膝盖上隔着衣料传来温热的掌温,那道温度和纪珂给他的感觉一样恬静乖顺。
“舒翊。”纪珂用很轻的声音说,“你伤口渗血了,我重新帮你包扎,好不好。”
舒翊心底异样地萌生出想要替纪珂撩拨发梢的冲动,动了动手,才后知后觉感受到掌心的刺疼。
“……好。”舒翊手臂线条紧绷,像忍着什么,“纪珂,你打算留头发吗。”
纪珂闻言,抬手抚了抚自己后脖颈的发尾,视线躲闪:“随便留一下吧。很不好看吗?”
纪珂觉得舒翊好像仔细端详了他很久,久到他面皮有些发热,舒翊才低声说:“我没有觉得不好看。”
“下次就跟他们说‘没有相机’。”纪珂包扎得熟练一些,很麻利。他不看舒翊的眼睛,权当作自言自语,没背弃自己“不与人交换秘密”的原则,“我讨厌镜头,是因为我爸用相机拍了很多他……家暴我妈的照片,以此获得某种……成就感。”
舒翊一怔。
纪珂语气很缓:“他是职业摄影师,但不如畅哥那么平易近人,架子很大,掌控欲强。我小时候不小心看到过他拍的照片,从此以后他就养成了向我‘分享’和‘展示’的习惯。我和我妈在对他提起诉讼之前,一直……挺害怕的。”
“好了。”纪珂言尽于此,起身,“我把东西收拾收拾。”
“纪珂,等等。”舒翊忽然伸手,隔着纱布,用拇指根抵了抵纪珂的手心。
不甚清晰的触感转瞬而逝,趁纪珂短暂愣神的时间,舒翊从书页里翻出一张拍立得照片递给纪珂——是初一的烟花,上面写着日期和“愿望”两个字。
得知别人讨厌相机还总是送人相片的,想必这世上只有舒翊一个。
纪珂弯弯眼睛:“愿望是什么?”
舒翊别开视线回答道:“暂时还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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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挺甜呢!(时巨长评理)
第24章 疤痕
返校后,舒翊要恢复固定的心理咨询,继续去李医生那里。
但这周六舒畅临时有客户要见,时间实在没法协调,就问纪珂有没有空陪舒翊一起去:“我最近要和别人合作搞个展,有点儿忙不过来,周六我让白业来接你们。”
舒翊开着公放,和纪珂一起听舒畅的电话,回答舒畅说:“我也不是不能自己去。”
纪珂还没来得及说“没关系”,舒畅就用充满嘲讽的语气对舒翊说:“得了吧,你自己去,说得好听——打个专车然后往人家的真皮座椅上狂喷酒精吗?再说了,我还不知道你有多黏小珂?这年头,娶个老婆都不是娶回家给你洗碗的,你带小珂出门玩玩怎么了?”
纪珂眼睛微微睁大,一时间接不上话。
“……”舒翊闷声,“我是去做咨询,不是去玩。”
舒畅啧声:“诊所楼下有家欧包店,你不是说他喜欢吗。”
这回换作舒翊不吭声,纪珂只好干巴巴地说“谢谢畅哥”。
或许是确信舒翊回到纪珂身边时病情就不会反复得厉害,舒畅认为把舒翊放在纪珂身边比放在家里还更令人松心和踏实。
白业当司机、纪珂陪舒翊去复诊的事,就这样草率地定了下来。
舒翊从接到白业让他们下楼的电话起,就开始变得有一些焦虑。
这种反应和上次他见到白业时不同,纪珂能察觉到,是因为舒畅不在的缘故。
所幸白业开来的是舒畅的车,他很细心地体谅着舒翊,舒翊的肩膀就肉眼可见地不再那么紧绷。
舒翊打开后座车门让纪珂上车,然后选择坐在纪珂身边,纪珂就从舒翊的偏倚中获取到一点满足和开心。
到诊所楼下,白业并未一起下车,而是摇下车窗说:“小翊,你们自己上去。舒畅说你们咨询结束后可能会在周围逛逛,你们自便就行,想回学校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们。”
舒翊和纪珂向白业道过谢,白业就开着车离开。
“让白业带你去消磨一下时间是不是要好一些?你就不会无聊。”舒翊问。
纪珂摇摇头:“不好。我等你。”
舒翊看着纪珂的眼睛,用很诚恳的语气对纪珂说“谢谢”。
纪珂没由来产生一种“人以群分”的感受。
舒畅以及舒畅身边的人,都轻易能让别人最大程度感到轻松和舒适。
他们作为监护人,随时都会关心问题小孩的状况,却并不过分关注和监控——纪珂和舒翊这两个不合群的孤单灵魂才得以临时搭伙,享有足够的安全空间,并不拥挤地凑在一起,滋生出独特的依赖和踏实。
舒翊带着纪珂上楼,刚巧碰到了正准备进咨询室的李医生。
李医生的目光只不着痕迹在舒翊和纪珂身上着落一瞬,就笑着问舒翊:“舒先生他很忙吧,今天是舍友陪你来的?”
舒翊自然地点点头,好像认为李医生一眼就认出素不相识的纪珂并不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
李医生笑着对纪珂说:“我们需要两个小时。走廊尽头是休息室,有电脑以及自助的饮料零食,你可以去歇一会儿——如果你要等舒翊咨询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