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真的?昝文溪就高兴地皱鼻子嗅嗅,李娥捏着她的头发让她自己闻,昝文溪闻不出来,说要回去再洗一下。
怎么还是个洁癖?
洁癖是什么?
说你爱干净。
以前太脏了受不了,活过来以后就觉得我之前是怎么过的呀,天天在土里滚来滚去的我喜欢洗澡,但以前傻,奶奶不给洗,因为我乱闹腾,很容易又脏了,太费劲了。
活过来以后?
昝文溪好像还没意识到刚刚说了句什么话,还在扯着头发和衣服闻味道。
李娥谨慎地把问题抿回去,装作没听见。
昝文溪抬起眼睛看看她,又紧张地缩回去:我不是爱干净,我是以前太脏了我怕坏习惯没改,把你的东西弄脏。
不脏。李娥说。
昝文溪就把两只手伸出来:看。
都是从狗身上摸下来的灰。
李娥推她一下:洗手去。
我回家洗去,我走了,快把门打开。
别去找麻烦。她把钥匙拿出来,昝文溪忽然胳膊交叉,挂在她脖子上,像条鱼似的扭来扭去,钻进她怀里抬眼望:抱我一下。
水库那次开始,昝文溪就爱撒娇了,喜欢往她身上黏。
这是提条件呢?李娥两只手背后,故意叫她孤零零地挂着。
什么提条件?
不闹事,我就抱你一下。
那这是你在提条件。昝文溪还挺会区分。
怎么黏糊上我了,之前还动不动就不理我。李娥把矮自己一点点的昝文溪搂住了,对方如愿以偿,愿意多说几句:我是想通了。
想通了什么?
想通了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我不能说,昝文溪压低声音笑,时机还不成熟!我走了!
过去她决定来拯救李娥,现在她只把自己当做一个陪伴,因为她需要李娥,她怕寂寞,所以她想要李娥好真是越来越自私了,这话可不能给李娥说。
第88章 你知道同性恋是什么吗
吴凤香, 程大海,带着程梓涵从学校搬完休学手续回来,脸上挂着不同色号的阴沉, 程梓涵变成了易受惊的体质,路上有个卡车轰隆隆地碾过,按了下喇叭, 程梓涵就跳起来回过头, 他妈妈就按着他的肩膀说:没事,是个大喇叭, 不怕它,我们不怕它!
吴凤香面对自己不太正常的儿子,自己也不太正常, 她翻阅着儿子过去成绩还算不错的卷子, 也把自己倒腾回去了,好像哄着还没上幼儿园的小孩似的,程梓涵也古古怪怪地看着她,不太习惯他只是被车吓了一跳, 不是智商清零了。
程大海抽着烟想事情, 事已至此,他终于认清了现实已经不是他飞起一脚能解决的事情,先是跟吴凤香打架好几天, 后来喝酒好几天,最后习惯性地还是回来当这个一家之主,给老家打了电话,那边的朋友联系了中学, 接收程梓涵来念书,他就打电话回去, 让他妈把家里清出来,他拖家带口地回去住
一家人路过昝文溪,昝文溪提着一团装着毛线的塑料袋往有仁巷去接她奶奶,回过头看了这一家人一眼,吴凤香迫切想要知道关于这神秘的傻子身上一点真相,但程梓涵已经加快了步伐。
昝文溪定在原地,两条巷子中间穿过一条牙签似的小道,她靠东把肩膀一靠,脚尖一踮,蹬着西墙。
这家人竟然都保持着相当的克制,没有人过来找茬,各自弓着腰脚步匆匆,给她留下两个半的人形背影,她失望地目送他们走进家门。
她想起水库边她打断的那条胳膊还有自己胸口喷出来的血,她还是想追上去把程梓涵的头摁进水里,为此她还感觉奇怪,李娥劝她不要打架,她发自内心地听着,为什么还是那么想拧掉他的头?
她头一回这么恨一个人,恨原来是讨厌的下一步,程梓涵最好别落在她手上。
这个祈愿没出两天就彻底实现不了了:
一辆陌生的皮卡开进有德巷,有德巷五号大门打开,从门里蠕动出来一件又一件家具,程梓涵作为第一批的最后一件,和充电线一块坐在了副驾驶上。
剩下的夫妻两个和剩余的行李坐在一起,各自拿着手机,一个在低头刷,另一个在打电话,昝文溪从门口出来,看着这批行李,吴凤香豁然站起来就朝着昝文溪迈开步子,昝文溪忽然一扭头钻进屋子里锁上门吴凤香喊着说:你到底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
我干了什么,你去问问你儿子干了什么,跟我没完没了的干什么,我倒要问问你干什么!她一张嘴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伶牙俐齿,淘淘这会儿狗仗人势地扑在门口吠叫。
大门一打开,淘淘就往后躲,昝文溪拿着铁锨做好防备,却看见是奶奶提着小布兜子回来了,吴凤香冲奶奶小声嚷嚷一句:你叫她出来说清楚。
奶奶耳背,愣是没听见,只知道吴凤香说话了,啊一声回过头:什么?你大点声,对着这边说。
伸过去个右耳朵。
吴凤香还真好意思冲着这只耳朵大喇叭似的又嚷嚷:我说,让她出来,我有话问她。
奶奶听见了,点点头:我听见了,这么大声干什么!孩子小着呢,不懂事,别问了。
说话间奶奶已经迈腿进来要关门了,吴凤香追上来,却被眼前的老太太昝秀贞堵得密不透风,往左往右都容易把这八十老太推倒在地,偏偏对方还很和善地朝她笑,看她要进来,还好心地说:今天不是搬家了?我看见大海好像打电话呢,你看着点东西,别叫人拿走了。
昝文溪这会儿装乖,躲在老人后头,大门一关,吴凤香无可奈何,程梓涵什么都不说,而明摆着是昝文溪打断了她儿子的胳膊。
但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冲老太太撒疯,没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奶奶扭过头快步进家,昝文溪正弯着腰作鹌鹑,门关上后院子里,昝文溪肆无忌惮,又追到奶奶身边,搂住奶奶在脸上亲一口,奶奶耷拉下眼皮,没有露出什么高兴,也没什么不高兴,把布兜子一放就开始择菜,一条条豆角梳开,过了会儿才说:她找你什么事情?
没有什么,就是程梓涵欺负李娥,我就打了他一顿,他没跟父母说,但是我专门跑过去气他。
奶奶不高兴地骂她:你有本事了?
没事的,奶奶。她握住奶奶的手,和奶奶的生命紧挨着,死也紧挨着,奶奶有了昝小鱼,不会孤单,而昝小鱼有小狗淘淘陪着,只是小狗淘淘也很老了,昝小鱼要怎么办才好?
奶奶定睛望着她,过了会儿说:你现在聪明了,就比什么都强,快找个对象照顾你吧。
昝文溪皱着鼻子:不要。
我死了你怎么办?奶奶用指头把豆角梳开,趁我还没死,快找个好的,别天天跟李娥混。
什么就跟李娥混,她不是好人么?你还把存折给她取。
你跟着她混着,去哪里找对象去?
昝文溪没有话可以反驳,但凡她的日子再久一点,说不定就要随便找个对象满足奶奶的愿望了,可她是个吝啬鬼,就剩下一个半月还要再给别人分一分时间?
也不着急,我还小呢。
哦,是,等明年再找,今年不许找。
未成年人不许搞对象,奶奶还以为她十七岁。
她就把自己当十七岁的女孩,晚上钻进奶奶的被窝闹着要奶奶给她挠痒痒,实际上一点也不痒,就想要奶奶粗糙的手指头划拉她的后背,老人的身体那么热,好像知道烧不久了,所以把剩下的柴都噼里啪啦地放进火里。昝文溪刚钻进去撒娇没一会儿就热得钻出来了,奶奶说:你就乱窜吧你,你当心感冒了。
昝文溪把腿收进自己被子里,夜半,忽然听见轰隆的一声闷响,好像是打雷。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这就冬天了还要下大雷雨么,一转头又睡着了。
早上醒来就开始鼻塞流清鼻涕,她拿着一卷纸坐在炕头喝热水,扒拉着药片给李娥拍照过去问问吃哪个,李娥先回复过来一张图,用红圈画出要吃的药。
一天三顿,一次两颗你知道么,她们家塌了。
谁家塌了?
昝文溪吃完药就出去看热闹,塌了的是有德巷五号的半截土城墙,从人们的口中她得知这城墙似乎和汉高祖刘邦有些关系,她既不认识汉高祖,也不认识刘邦,穿过有仁巷和有德巷看热闹的人,看见被压塌了的丝瓜架和被埋进去半截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