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当江写紧紧抓着臂腕的手脱离坠落而下后,宵明双唇微颤,那人脱力的身躯如同一团棉花似的无法紧紧握住。她便不管不顾地将其紧紧拥入怀中,可无论如何用力,那人都不可能再给予回应了。
她感觉到一滴温热落入掌心,却不敢垂眸去看,那究竟是血还是泪。
接着,即墨云来到悬崖上,瞧着那已经没了声息的江写,淡淡道:“宵明,她死了。”
说罢,将那尸首从宵明怀中拉了出来,不留丝毫余地将其扔下悬崖。宵明下意识便要去抓住那从空中坠落而下的尸首,可却晚了一步。
此时,一阵暖意涌入心间,她喉咙一甜,从口中涌出一股瘀血。身子从未如此感到轻松,可她却无暇去思考,只是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绝壁。只觉得胸前似乎什么东西消失了似的,空落落的,她没有落泪,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无助地看着那深渊。过了许久后才起身,身形晃了晃,迈着步子离开。那身影寂寥凄凉,紧接着,她终是感受到那胸口阵阵撕裂感传来,似乎要将她生生扯碎似的疼痛难忍,她忍着那要滑落的眼泪,似乎不让它落下来,就是惩罚了自己。
胥晏如连忙走上前,瞧着宵明的模样也是心痛难忍,她想去搀扶对方,可却被那人避了开。
那人一直走,直到走下悬崖,然后又漫无目的地离开,消失在众人眼前。
第84章
在那万丈高空之上, 一人影坠落而下。那戒指中的扶摇冲破禁制,化作一只鴖鸟,紧紧跟着江写坠落的轨迹紧追不放, 就在触碰到对方时, 又重新化作少女身形, 死死抓着其衣襟, 不叫她继续下坠。
“你太重啦!”
就在此时, 倏地一阵黑烟从戒指中涌出, 下一瞬,黑衣女子出现在空中,一把将江写和扶摇捞进怀里。她双眉紧紧拧作一团, 有些疑惑为何自己刚醒,就看到如此惨烈的一幕, 她瞧着江写那破败不堪的身体, 胸前一剑直接刺入了心脉。
可这时,闻人颜却忍不住挑起眉梢, 只是因为她透过身躯, 看到了那人体内遍布着千丝万缕的翠绿丝线, 此时正叫那心脉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愈合着。
“这都活着?你究竟何方神圣?”
“江写是何方神圣我不知晓,只是你能把我放开吗?!”扶摇瞪着一双桃花眼,气鼓鼓地看着闻人颜,又责骂道:“你既然醒了,为什么刚才不救她呢!你不是自诩吊打离火境修士吗!”
“你难道看不出江写有意为之么?如今境地,她在山门无立足之地,反而还会牵连她师尊。”闻人颜一只手仍旧夹着那扶摇, 见她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直接叫那怒火打在了棉花上, “更何况,那少年是地坤境强者,就算是如今的我,也难与其过上一招半式。”
听闻人颜如此说,扶摇似乎也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只能闷闷地闭上了嘴。
“不过她伤得也太重了,当真能活下来么?”此时江写整个身子都被污血浸泡似的,且不说着皮肉翻起血肉模糊,光是这一身骨头都碎了大半,经脉更是根根寸断。换做常人,或许早就死透了,可这人身上却仍旧留存生机。
扶摇神情也有几分犹豫与慌乱,尤其瞧见江写此时的模样,差些忍不住哭了,“她说叫我不用管的,说她没事,难道江写真的死了吗?”
闻人颜的手轻轻放在扶摇发顶上,安抚道:“安心吧,龙魂鼎都未失控,那就证明她没死。”言罢,她便瞧见那少女一瞬又舒展笑颜,真是哭完就笑,像个小孩子似的。
为了防止那山上的即墨云察觉江写未死来赶尽杀绝,闻人颜带着江写和扶摇连夜离开了太清山,一路南下,直到十日后,来到凤凰山,邑京城附近这才停下。
到了凤凰山,已经离太清山隔了几千里路,而这路上她们也用了不少时日。毕竟带着一个生死未卜的人,走到哪儿总是得避着些。因而选了条人烟稀少的路径来走,费的时日也就多了些。
入了邑京城地界,周遭过往的人也多了起来,路上二人租了一匹灵驹,为了不叫人瞩目,就把江写放进了马车里。
今日进城的人不多,很快,闻人颜便驱车进了邑京城。随处找了个酒楼,那牌匾上提着“樊湘楼”三个大字,很是富丽堂皇。二人将马车停在后院里,灵驹则是有小厮去喂养。
用储物戒中的银币定了天字一号房。已过了十日,江写虽未清醒,可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开始愈合了,尽管这速度很慢。二人趁着夜深将她从窗口带入酒楼,又放到床榻上躺正。
扶摇能随意穿行她的储物戒指,便从里面一股脑地将丹药和药材全都拿了出来,她自己只能凭借着本能辨别出对江写有好处的药材来,但也不敢给她乱吃。可有闻人颜在,这些难题都迎刃而解了。
给江写喂了丹药,将被褥安置好。这二人也松了口气,闻人颜坐在窗檐下,自打从月竹楼出来后,这才真正感受到了自由,只不过此时,倒是有几分彷徨迷茫。
扶摇看着那人沉默不言,只是看着楼下街景,便踢了踢步子扭捏着走到其对面坐下,手撑着下颚,装作不经意地瞧了一眼,随即“嘁”了一声,“我当有什么可看的呢,不就是街景吗。我从前可去过许多地方呢!”
闻人颜眸光流转,瞧着那人炫耀骄傲的模样,语气柔和地问道:“哦?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这话倒是把扶摇给问住了,双手环在身前眉头紧紧皱着,绞尽脑汁想了好半天,还是没想出来,有些疑惑地看着闻人颜:“无非就是天地间花草树木,山和水罢了,还能是什么样子?”
闻人颜轻笑一声,“可你说过的这些,我都许久未曾见过了。以至于...如今自由摆在面前,都有些无措。”
“你之前难道不自由吗?”扶摇又歪了歪头,她觉得自打闻人颜从那黑黢黢的丹鼎里出来后有些不大一样了,总是一副忧愁的模样,今日更是说着她根本听不明白的话。
不过仔细想想,虽然与她相处了几年,可好像自己根本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女人。所以她才会很讨厌她,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神秘兮兮的样子,跟一块冰似的捂都捂不化。
说罢,闻人颜叹了口气,随即看着扶摇兀自露出笑容来,接着抬起手,朝着其头顶而去。
见状,扶摇心中警铃大作,打算躲开可为时已晚,那人一把把她抓了过去,在那一头柔软的发丝上狠狠□□了几下。
“问那么多做甚?人小鬼大。”
“就是不懂才要问呀?你真的很奇怪。”扶摇轻哼一声,虽然有诸多不满,可念她今日似乎心情不佳,便隐忍了下来。
“不过话说回来,”闻人颜看了看怀里的扶摇,口中嘀咕一声:“好像这些日你长了不少?”
一听这话,扶摇骄傲地插起腰,“当然了!用不了几年,我就会长得比你还高!到时候我一定要这样!然后再那样!怎么样,害怕了吧?”
“连发都不会梳,还长大?”她忍不住笑了笑,接着顺手将那人的头发用手指拢起,十指穿插在那发间,几下便将那一头乱糟糟的发盘出个好看的发髻来。
“我...我以后肯定就会了!”扶摇嘴里愤愤不平地嘟囔着,却也不敢乱动,毕竟闻人颜说的是真的,这头发她是无论如何都弄不好,每日都乱糟糟的。
闻人颜给她梳发时,扶摇有些局促,每每这种等待的时候都有些叫她想到处动一动,因而手上总得抓点东西。便只能抓着衣角揉在手心里,眼睛也闲不下来,到处瞧。
“黑乌鸦,我们就在这儿住下了?不用再赶路了吗?”
“嗯,就在这住下。”
她帮扶摇把鬓边的几缕碎发顺好,如今她们已在凤凰城,任由如何,到这儿也算是够了。只是不知江写要何时才会醒来。
别院中,宵明端坐在房内,运气打坐。她身周逐渐氤氲出一团无形之气,气势磅礴,将空气都震地扭曲。在其身后,胥晏如手贴在其背上,用自身功力为其加持。
只是此时,她注意到宵明脸色愈发苍白,神魂不稳,身心动摇。导致她也不由得加快灵力运转,吃力咬牙,“宵明,心无旁骛,莫要胡思乱想!”
可此时的宵明已然进入了更深层次的状态,她眼前浮现着过往的朝朝暮暮,识海愈发动荡,额上也滚下几颗豆大的汗珠。
胥晏如心下一惊,暗道不妙。再这样下去,不光她的灵力要被吸光,宵明恐怕也是要走火入魔。可如今她在修炼之中,若强行打断也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
“再这般沉睡下去,是想叫那徒弟死了也无法心安吗!”
她下意识喊道,正在其一筹莫展之际,倏地,宵明脸色一变,随着那团气骤然消散,从口中涌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昏死了过去。
——
自江写死在了清灵阵上后,门派中的流言蜚语便在一夜之间全都消失殆尽。似乎跟着江写尸首,一同坠进那万丈深渊,再无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