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少女一身红衣翩若惊鸿,迎着那桂花之景翩翩起舞,身法步若游龙,丝滑流畅,一招一式间犹如游龙穿梭,却也不失风度优雅。
宵明望着那道身影,如今的江写与几年前那稚嫩的模样大不相同了,无论是剑法身法,还是外貌,都发生了改变。不过她依旧能从其身上感受到如过去一般的热忱,心性不改。
落日西沉,将那远处山峦间覆着一层澄黄色的余晖,夕阳下,少女手腕翻转,身间似有银龙盘旋,那剑气将地面上澄黄花瓣卷起,接着挥下一剑,那漫天花瓣随风缓缓落下,有几枚落在她肩发上。
“我的剑,舞得可合师尊心意?”江写定定地望着宵明,因为过于卖力,气息有些许紊乱,她语气没什么起伏,双眸中却兀自带着一些期许之意,很含蓄。
见其转身过来,宵明敛起那抹淡笑,品了口茶,淡淡道:“腰间略硬,手腕太松,注重花式,少了气势...”
说着,宵明不经意间看到江写眉间下沉,全然是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她轻咳了一声,又道:“不过大体来说还不错。”
江写转瞬笑吟吟地坐在宵明面前,变脸倒快得很:“真的?师尊觉得不错,那弟子的剑法也算是小有所成了。”
瞧着江写捻起一块桂花糕来塞入口中,她顺手拂去那人肩上的花瓣,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休要贫嘴。”
“为它取个名字吧。”宵明望着那柄剑,这柄剑,是她时隔几十年后再一次铸剑,亲手铸造的第一柄,还是她手中的千珏。因锻造方式与材料特殊,由数枚比寒铁还要坚硬如凝脂白玉的材料打造而成,故而取名为千珏。
“......”
江写望着那水蓝色的剑身,她不知宵明用何材料将其铸造而成,竟如此罕见稀奇的可以从剑身上看到水面泛起涟漪的奇景。
她停顿了半晌,还是开口询问宵明的意见:“既是师尊心血,我想让师尊赐名。”
宵明瞧着她,并未推脱,停顿了半晌后,缓缓道出二字。
“千漪。”
“你觉得如何?”
“千漪...”江写口中呢喃重复了一遍,转而露出笑容:“师尊所赠,自然是极好,弟子很喜欢。”
江写爱不释手地将千漪剑翻来覆去看了好久,宵明觉得自己这徒弟,倒是与自己年轻时有几分相像。
她这日子过得实在太一成不变了,平日里偶尔胥晏如会来下棋解解闷,但多数时候都是独自一人赏花。她倒不是故意,只是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习惯了。
不过江写的出现与叨扰,倒也并未让宵明有何不适,反倒为这一成不变的日子增添了几分人气。
说着话,江写本还在欣赏这柄剑,却听到宵明咳嗽了几声。
“师尊身子不适?”
宵明只是摇摇头,并未言语。取了心尖血后,她这身子便又如先前那般,病恹恹的,时不时咳嗽心痛,不过胥晏如说过只是一时的,便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这事她也不会告诉江写,若是叫她知晓了,恐怕那双眼睛会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吧。
江写好食,自从她住进了望鹤峰养伤,那本无人踏足的后厨,终日都有侍女在其中烧饭做菜。江写偶尔也泡在后厨里,做几道生前拿手的好菜,一并端去与宵明享用。
起初宵明很少动筷,江写磨破了嘴皮子,再加上整日不停休的努力,许是被她念叨烦了。宵明也会每日跟她一同用膳了。
躺在床榻上,江写手里拿着千漪剑反复端看着。
“果真一模一样。”
她一直没有忘了那日在脑海中闪出的那段她从未经历过的记忆,叫心中不免有些紧绷。自从她发现那白发老者正是大长老云鹤时,而她自己也因风景清与其结下仇恨。
如今,千漪剑也到她手里。恐怕再不做些什么,可能事态就会往那预知的方向发展。如此,她心里不由得就想,如果能再知道一些细节就更好了。
“.......”
如此说来,在使用过一次“皆”后,她还未尝试过第二次。江写心里琢磨了一会儿,毕竟先前试过,应当是没有大问题。
于是她坐起身子,放下千漪剑,双手掐诀,深吸了一口气。
“皆!”
脱口而出的瞬间,江写便自觉心脏被死死掐住般登时紧缩,她视线恍惚,心痛与窒息感叫她直接跌倒在床上,双手抓着脖子,满脸通红,青筋突起。
在她即将感觉到要昏迷失去意识时,一段画面在脑中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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惩戒场上,一人跪在其中,四周看台上人满为患,密密麻麻,似乎所有人都在唾弃咒骂着她。
“杀了她!!”
“妖女!”
“残害同门!死有余辜!!”
那人浑身皮开肉绽,露出白骨森森,鲜血流淌,叫人不寒而栗,她低垂着头,叫人无法看清面容,没有任何动静,只是静静地跪在那,不知生死。
不知过了多久,江写从昏迷中醒来,她猛然起身,接着便大口喘息着,当空气进入胸腔后,神情才有所轻松缓和了许多。她蹙着双眉,有些烦躁地将五指插进发丝里抓了抓。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是那样的情形。
江写认出那被万夫所指的人正是她自己,根据画面中所听到的声音,恐怕是因为她杀了云鹤只是暴露。弟子残害门中长老绝对是罪不可恕,可她始终坚信绝对是事出有因。
宵明呢?难道她也不信任自己吗?
可那画面中,的确是她杀了云鹤没错...
江写烦闷得很,过了许久之后,眼底神色才亮了亮。既然事出云鹤,那自己尽量避免与其发生冲突不就好了?如果此事无法避免,只要留下云鹤一条性命,就应当能避免那画面中的一切。
——如今来看,也似乎只有这个办法了。
第48章
这些日, 大约是江写在三生门度过最美好的日子。望鹤峰长久无人打扰,偶尔卫芷溪会来汇报宗门事宜,也都是需要宗主口谕时才会前来。
这偌大的望鹤峰里, 只有她们二人, 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清闲恬静。江写觉得宵明整日坐在树下看书喝茶, 日子未免无趣, 所以每日午后, 她便会拿起千漪剑,为宵明舞剑解闷。
这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江写像往常一般用过晚膳, 向宵明请安后便回到了后院的偏屋里准备歇息。
不过她此时脸色有些不大好,从用膳时开始, 便觉浑身发冷, 起初只是皮肉寒冷。她不想叫宵明看出来,便用膳后匆匆离去。到她回房时, 已经自觉寒入骨髓, 冻得她牙关都直打颤。
江写不知道这从何而来, 可心里却隐隐有预料。她知道那时风景清一剑直接穿透了她身躯,要想活命,绝对是难于上青天。当着寒冷刺骨感袭来时,她便明白了一切,绝对是宵明设法救了自己。
她进屋便赶忙往嘴里塞了几颗丹药,尽管有丹药,但也只是稍微好受一些罢了, 这寒毒发作,虽不要命, 却无法可解,只有熬着。
江写吃了丹药便坐在了床上开始修炼运转灵气,这样多少也会有缓解。只不过那寒冷刺骨感叫她难以集中注意力,手指僵硬难以曲折,她感觉,自己在慢慢僵硬。
宵明也是如此感受吗?
她不自觉想起宵明,常年饱受寒气影响,怕也是突破到了离火境才有所抑制。她记得原书中曾写宵明曾每隔几日便会体验一遭,江写都不知道她那些日子该如何熬过来,需要多么强的意志力才能坚持至今。
江写渐渐感觉思绪都开始发木,为了不让自己睡过去,猛地咬了口舌尖,顿时痛感叫她清醒了几分,血的味道在口齿间蔓延开来,她死死咬着牙关,却发觉身体中的灵气运转越来越困难,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江写的意识也越来越远,渐渐没了思考的能力。
就在江写陷入沉睡后,她那琥珀色的戒指中,忽然冒出一根根绿色的叶子来,仔细去看,那些叶子仿佛有着生命一般,上面还生长着细小绒毛。它们探出戒指,伸展延长,顺着江写的手臂攀爬之上,慢慢包裹至全身,似是有呼吸一般,有节奏地起伏着。
它们散发出淡淡光芒,随着时间逝去,逐渐透明,被江写吸收至体内,最终完全消失在空气中。
不知过了多久,江写自觉手臂有些发痒,便缓缓睁开双眼,只不过这一睁眼,看到眼前的人时,却叫她大惊失色,完全愣住。
此时她依旧保持着打坐的状态,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那刺骨寒意消失了,而此时她怀里也多了个人。她定睛一看,瞳仁都跟着颤了颤,那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间,叫她无法用做梦来否定这一切。
宵明穿着与白天一致的白衣,缎料丝滑的触感在指尖缠绕,此刻维持着贴附在她怀中的姿势,似乎是睡着了一般。
江写喉咙滚动了几下,完全僵在原地,连手指都不敢轻易勾动,怕因此将怀中的人惊醒。她用最快的速度思考了这件事的可能,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满脑子都是怀中人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