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过我完全无所谓他说什么:“对啊,我就是喜欢季瑛,我们在一起了,你不服气就报警抓我吧。”
  陈旭伸手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转头盯着季瑛,似乎在询问这是不是真的。
  我也看着季瑛。
  季瑛伸手揽过我,我们两人的手十指相扣:“陈旭,我已经有了爱的人,你是个优秀的好人,别在我身上继续浪费时间了。”
  陈旭愣怔两秒,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确认这并不是在做梦后,他眼眶里充盈起热泪,从牙缝里挤出的哭声听起来比包石膏的时候疼得更真情实感。
  “原来你大学一直不谈恋爱是为了她,原来你要把正在涨价的房子卖掉拿回五十万也是要带她一起出国……”
  季瑛牵着我的手下意识握紧了,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我转头看着季瑛,我最了解她,她是个最心软不过的人,见不得别人为她落泪为她伤心。
  我扯扯季瑛:“联系他家人来陪护吧,咱们该走了。”
  我拉着季瑛转头走出医院的时候,陈旭在身后叫住她。
  “季瑛!你读这么多年书受这么多年苦才熬出头,眼看着前途一片光明,就要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毁掉自己吗?!”
  “你知不知道同性恋一旦被别人发现,就是你身上永远摘不掉的污点……”
  季瑛没有因为这些话回头,她紧紧牵着我的手,朝前方走去。
  第32章 再见,季瑛
  季瑛让我搬进她租的一间小房子里,虽然都是租的房子,但季瑛的条件明显比我的出租屋小单间好得多,至少不用和别人一起合租了。
  有更好的住处,我当然是欣然接受,当天就拉着行李箱搬了进来,季瑛说她这个月底就要把学校宿舍清空,租房过度两个月,九月就去国外。
  工作日的白天季瑛去学校处理毕业前的工作,晚上和周末就在家陪着我。
  我给静姐的请假期限从两天增长到一周,再从一周涨到半个月,直到一天晚上,我和季瑛睡在一张床上,她用手指抚摸着我的头发,轻声说:“换份工作吧,你从前不是很喜欢化妆打扮自己?北京有化妆培训学校,你去学两个月?”
  我看着季瑛,懒散的开玩笑:“干嘛?学会以后每天早上负责给你化妆?”
  没想到季瑛的语气却很认真:“化妆师在国外是门技术活,你可以凭自己的技术挣钱,开一家自己的沙龙,或者也可以在社交媒体上发照片,当个网络达人……”
  季瑛在很认真的规划未来,但我却不想再听下去,忍不住打断她:“好了好了,你真是爱操心,比我妈还唠叨。好不容易你不用忙工作可以陪我一会儿,就别总想着那些太现实的问题了。”
  我的态度不太好,但季瑛没有半点不耐烦:“我们如果去了国外,你总要学会融入当地的社交,除了我以外,你也要有自己的工作和朋友,有一技之长总是好的。”
  我抱着她耍赖的胡说八道:“可我就是不想学习不想工作,我都已经六年没翻开过课本了,你不能强迫我学英语……再说了,我的终极梦想就是好吃懒做也能不劳而获。”
  季瑛笑了,她温柔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好吧,那学化妆的事先往后放放。不过你要答应我,明天就去把酒吧的工作辞了。你想不劳而获找我就可以了,没必要去找其他乱七八糟的人。”
  我顿了一下,没有立刻答应,只是问她:“你介意我在酒吧里陪过其他人?”
  “不是,”季瑛抱着我,轻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做那种陪笑讨好别人的事,只是当年的处境太难了,是这个世界逼得你没办法,只能去做你最痛恨厌恶的工作……对不起,那个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什么忙都帮不上。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们在一起一辈子,再也不分开。”
  我又问:“那我当年放弃高考,没有履行和你考同一所大学的约定,你也不怪我?”
  “曾经怪过,后来就不怪了。”
  季瑛的声音落在我的耳朵里,像是棉花般轻柔。
  她说:“你经历的痛苦是我无法想象也无法感同身受的,当时放弃读书,孤身一人离开兰越,你比我更难过。”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季瑛,一滴眼泪落在枕头上,这么多年过去,我原本以为当年的那些痛苦早就过去了,可现在季瑛的理解和包容就像是微风轻轻吹拂心中的伤口,我才发觉到,那些陈年的伤口并没有愈合结痂。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季瑛伸手环抱住我,有节奏地轻轻拍抚着后背,安慰着我。
  我哭够了,从情绪中抽离出来,破涕为笑:“你好像在哄小孩儿。”
  季瑛说:“小时候我妈就总是这样拍着我,哄我睡觉。”
  “我妈也是,”我说:“季瑛,你将来会是个好妈妈。”
  季瑛笑了:“或许吧。或许等到我们有了稳定的工作挣了足够的钱,在物质和精神两种层面都完全做好准备后,真的会去领养一个孩子。”
  我也笑了,季瑛把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当真,不管是我认真说过的,还是随口胡诌的,她都会仔细地想,仔细地规划。
  第二天一早,我给静姐打了个电话,提辞职的事。
  “……薛时绾你疯啦?!你那个朋友到底是什么人?给你开了多少钱?能让你彻底放弃酒吧的工作?”
  静姐在电话那头苦口婆心:“姐姐比你大几岁,算是过来人,可要给你提个醒,人都要给自己留后路,尤其是干我们这行的,吃的就是青春饭,人生的好时光就那几年,错过以后就挣不着钱啦!”
  我知道静姐是为我考虑,我和她认识这么多年,也算有点友情的好朋友。
  “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说:“不过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如果完不成这件事,我就算死了烧成灰也会不得安宁。”
  我拿着季瑛给我的那张有五十万的银行卡,季瑛把卡号密码写在背面。
  这是季瑛卖掉了北京一套正在涨价的房子拿出来的五十万,这两年北京房价涨的厉害,全国各地的有钱人都想在北京炒房,如果不是为了我,这五十万过个三年可能就要变成一百万。
  陈旭那天说的其实也没错,在某种层面上讲,我的确耽误了季瑛。
  我把自己那个旧存折和装钱的铁盒也拿出来,一起放进背包里,兜里装着银行卡,下楼准备坐公交车去银行。
  刚走到公交站牌,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人影,是陈旭,他坐着一个能自己控制的电动轮椅。
  我不想和这个家伙有过多交流,转身就走,但他却看见了我。
  “薛时绾!”陈旭开着轮椅追我:“我们谈谈,关于季瑛的事。”
  陈旭家里的司机把我们载到清华旁边的一家咖啡店内,下午三点,不少学生从校门进进出出,三三两两地结着伴,身上背着书包,手里捧着书。
  这是我没体验过的大学生活。
  我在咖啡店点了一杯柠檬茶,陈旭坐在我对面,吸管搅动着美式咖啡里的冰块。
  “我这人说话直,有什么我就直说了。”
  陈旭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但我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厌恶和轻蔑。
  “你母亲早逝,父亲是个潜逃在国外的通缉犯,高中就辍学去打工,只有个初中学历,工作就是在酒吧里当陪酒的小姐。薛小姐,以你的履历,季瑛如果想要为你争取到一份签证,就只能让你作为她的伴侣同行。”
  最近季瑛的确在忙签证的事,她带我去办了护照,估计要月底才能拿到。
  我点点头,陈旭不喜欢我,我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季瑛去mit读博有f1学生签证,她的确可以带一个伴侣同行,但你们并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也没有在认可同性婚姻的国家登记结婚过,季瑛如果想要向签证官证明你们的关系,就只剩下一个办法。”
  陈旭盯着我,缓缓说出后半句话:“她必须对身边的亲友、同学、老师公开出柜,以便可以在签证官电话核实的时候为她证明。”
  我端着玻璃杯的手一顿,我曾经了解过签证的相关事情,知道这是一件很繁琐很麻烦的事,以我目前的经济状况和家庭环境来讲,根本不可能通过正规途径申请签证出国,所以才想攒钱找人偷渡去国外。
  但我没想到,季瑛会为了给我办签证想到这个方法。
  “你在社会上的经历更多,对人情事故的了解也应该不少,目前这个社会上,绝大多数人还是不能接受同性恋这个群体,尤其是年纪更大一些更保守的人,他们会歧视这个群体,认为他们是异类,是疯子,是高危的性病传播者,是需要被关起来的精神病。即使放眼全世界,同性婚姻合法的国家也屈指可数。”
  陈旭的话说的直接,每一个字都像是戳在我的心里。
  他身子前倾,皱起眉头看着我:“如果季瑛真的为了你公开出柜,同性恋的标签就会跟随她一辈子,你无牵无挂,可你想过季瑛吗?她的家人都在国内,她未来毕业后肯定也要回国发展,这个圈子就这么大,没有哪个公司或大学愿意聘一个会被别人指指点点的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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