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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盛祈霄任由他依靠:“你只是好奇?那看到我跑什么?”
  “我说了山路湿滑,让你不要出门,你不听话。你才来山中多久,就已经受伤了三次,这样看来,你对自己的身体并不在意。”
  盛祈霄停顿了一下,再次握住沈确膝盖上被包裹住的错位骨骼,“那是不是,就没有什么治的必要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沈确脑中轰然炸开。
  沈确呼吸一窒,一双狐狸眼霎时瞪圆了,眼尾的红几乎要凝成实质,嗓音也湿透了,不可置信地动了动嘴唇,最终只发出一个单音:“你……”
  “怎么了?”盛祈霄偏了偏头,还嫌不够似的故意凑上去问他的意见,“你是不是也很赞同我的想法?”
  “是不是只要永远都好不起来,就不会再有下一次的受伤了?”
  “……不是!你疯了吗!”
  沈确此前曾触及到的所有恐惧,都比不过此时此刻。
  他无比真切地看到了盛祈霄眼中喷发的火山,无比清晰地感知到盛祈霄的疯狂。
  他不但不想给他治伤,还想要废了他的腿,把他变成一个永远无法离开,只能依附于他的残废。
  “你不能这样!盛祈霄......”在盛祈霄冰火交织的目光中,沈确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流,手臂慌乱地想要推开盛祈霄扼住他要膝盖的手。
  但下一秒,手腕也落入了盛祈霄掌心。
  盛祈霄握着他的手腕,缓缓将他拉起来,半靠在床头,以便他能明明白白地看清自己的处境。
  覆在他膝头的手缓缓收紧,一点一点地加着力气,他终于不再怀疑,盛祈霄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捏碎他的骨头。
  痛苦被无限拉长,深深刺入每一寸神经,沈确再也无法忍受,惊恐地聚起力气,手腕挣脱束缚,猛地挥出。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扇在了盛祈霄脸上。
  力道不轻,盛祈霄脸颊瞬间浮现清晰指印。
  时间凝固一瞬。
  “这是你第几次打我?”
  “你活该!你这个疯子!啊——!”
  盛祈霄报复性地使力,狠qian入更shen的地方。
  手掌也在瞬间收紧,毁灭性的力量毫不留情地施加在本就脆弱的膝盖上,几乎下一秒就要碎在他手里。
  沈确疼得弓起身子,双手徒劳地掰着盛祈霄坚如磐石的手掌,可除了白白浪费体力,别无他用。
  他这才真正意识到盛祈霄的可怕力量,示弱的话如果再不说,怕是就没机会再说了。
  沈确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抱住盛祈霄手臂,将温热的泪水往上蹭,漂亮的眼睛里盈满了哀求与恐惧,施于他痛苦的人,与唯一能拯救他的人,重合成同一个名字:“盛祈霄......盛祈霄,你别这样,我害怕,你别这样!”
  盛祈霄任由他挣扎,没有半点动容,胸口却不知被什么压住,堵得水泄不通。
  比起知道沈确逃走时燃起的愤怒,此刻因沈确忍耐到极致的痛苦崩溃,所衍生出来的莫名的情绪,更让他的心难以承受。
  “盛祈霄,对不起,我错了,你别这样好不好。”沈确手足无措地颤抖着,凑上去胡乱吻在盛祈霄唇畔,“盛祈霄,我亲亲你,我们不要吵架了,你不能这样对我......”
  混乱的思绪并没有让沈确忽略,盛祈霄今天自始至终都没有吻过他的这件事。
  他记得,盛祈霄是喜欢吻他的。
  “你错了?错在哪里?”盛祈霄不躲也不回应,任由他费尽心思地亲吻自己。
  “我不应该不听你的话,我再也不会乱跑了,盛祈霄,原谅我吧,祈霄......”
  剩下的话,被淹没在喉间。
  最后那个称呼,是沈确从并不遥远但已经有些模糊了的记忆中挖出来的。
  所幸的是,好像真的派上了用场。
  盛祈霄终于有了回应,轻抚着他后背,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听话?”
  干涸的沙漠在主动的震颤中生出绿洲,让误入的旅人流连其中,第一次感受到了身心的双重满足。
  漆黑的夜里,盛祈霄用目光细细描摹着沈确的睡颜。
  脸上的泪痕被拭去后,很快又覆盖上新的。
  小泡从窗外挤了进来,偏着小蛇脑袋,“你又欺负他。”
  “谁让他,这么沉不住气呢。”
  “你学坏了。”小泡尾巴尖拍打着窗台。
  “你是帮凶。”
  小泡的尾巴一僵,仿佛被戳中了心事,灰溜溜地缩回头,转眼便消失在了窗外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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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也记得今天没有亲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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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给我个机会好吗,已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谢谢,拜托拜托~
  第52章 屈从
  盛祈霄沉默地替沈确清理,用温热的湿布仔细擦拭掉污迹。
  看着睡梦中仍偶尔啜泣的沈确,盛祈霄神色有些说不出的茫然。
  他想让沈确哭,想让他疼,可这一切真如他所愿了,心里又感受不到半点满足。
  视线最终落到沈确的腿上,之前敷衍包扎上的布条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散开,露出关节错位的膝盖,经过一番折腾,肿得更高了。
  盛祈霄稳稳扶.住沈确大.腿,另一只手骤然发力。
  “咔哒”一声,错位的骨头被按回原位。
  昏睡中的沈确猛地弓起身.体,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闷哼,随即又重重砸回床铺中。
  盛祈霄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的反.应,将早就准备好的草药捣碎,均匀地敷在他腿上,再将削得光滑平整的木片仔细固定在腿弯处,最后用布条一层一层缠紧。
  整个过程盛祈霄都专注而沉默,仿佛在修复一件易碎的珍宝,一件他自己本铁了心要打碎,又中途后悔要拼尽全力粘合复原的珍宝。
  即使这件珍宝是个满嘴谎言,心思狡猾的混蛋。
  即使知道他的眼泪和求饶,可能只是又一次博取他心软的表演。
  可他同样也知道,即便如此,自己依旧无法忍受看到他真的承受这种彻底的,可能永远无法逆转的毁灭性伤害。
  那双含泪的眼睛,望向他时若只剩下脆弱和痛苦,便比任何阴谋和利刃,都更能穿透他为自己套上的坚硬外壳。
  或许是草药的清凉渐渐抵消了伤口处灼热的痛楚,沈确紧皱的眉头有了一丝松动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沈确的意识才艰难地从冰冷的黑暗中缓缓挣脱。
  眼皮沉重得像被什么黏住了,沈确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掀开,视线模糊了片刻,终于缓缓聚焦。
  窗外已是天光大亮,雨好像彻底停了,隐约透露着太阳初升的暖色调。
  盛祈霄不在房间里。
  意识到这一点,沈确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了一分。
  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处不在的痛苦。
  左腿膝盖处传来的阵阵钝痛,像是被什么人用粗糙钢索贯穿了他整条腿,又来回磋磨反复穿刺,一点微弱的动作都能牵扯动神经,提醒着他那里曾遭受过毁灭性的危机。身后更是火辣辣的一片,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不可忽视的痛楚,喉咙也干得冒烟。
  沈确挣扎着想坐起来,手臂却软得使不上半分力气,浑身筋骨都像被彻底拆碎重组,稍微一动,全身上下的疼痛就成倍累积,痛得他恨不得立刻再次昏睡过去。
  昏迷前的那些屈辱、恐惧和愤怒的记忆碎片,在下一个呼吸间汹涌而至。
  盛祈霄冷漠的话语,进犯时毫无顾忌的动作,还有那几乎捏碎他膝盖骨的恐怖力道,都让沈确觉得自己好似被再次放逐到了寒潭冰泉当中,让他身心,都结上一层厚厚的冰。
  他知道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受伤的腿也被仔细包扎了,好好固定着。
  盛祈霄替他治伤了,盛祈霄还是对他心软了。
  可他没有一点劫后余生的轻松。
  给一巴掌再赏颗甜枣,那是在训狗,他绝不会因此而对盛祈霄有半分感激。
  沈确睁着眼睛盯着房顶,静默了很久。
  脑海中在循环播放着盛祈霄昨天的每个表情,每句话语。
  他是真的想废了他的腿。
  这个认知比起身体的疼痛更让他难受,心脏好似被数不清的毒蛇无情地啃咬着。
  盛祈霄,竟然真的想要伤害他。
  沈确有些想笑,但实在没那个力气去笑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
  沈确身体瞬间僵硬,下意识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他此时最不愿看到的,就是盛祈霄。
  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此刻的盛祈霄,索性直接逃避。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股淡淡的药味,混杂着盛祈霄身上熟悉的清冽气息,不由分说地笼罩了下来。
  沈确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平静却充满压迫感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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