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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之前不漏水的,很快就好了。”他还在解释,像在怕沈确嫌弃他的小楼太过破旧。
  他脚边的墙不知被他用什么方法凿出了一个洞,积水正在疯狂地往外泄去。
  沈确别开眼,他当然知道之前不漏水。
  这些都是几日前刚子为了泄愤,带着阿超偷偷摸摸上来干的好事,他知道山里的雨季快到了,扬言淹不死盛祈霄也得给他添点乱。
  沈确知道,他没参与,但也没阻止,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支持刚子的,只是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捎带上自己了。
  “楼下也有水。”沈确不自然地提醒道。
  “嗯。”盛祈霄应了声,声音平静无波,“不知道谁把地板也劈坏了。”
  沈确轻咳一声,“家里有多的桶和盆吗?”
  “有。”
  两人下了楼,找出屋里所能接水的容器,放在漏雨的地方接水。
  屋内一时间四处都是叮叮当当的声响,甚至盖过了门外的雨声。
  两人都被淋湿透了,头发紧贴在额角,显得有些滑稽,又有些命运共同体的味道。
  “盛祈霄。”
  听见呼唤,盛祈霄抱着陶罐回过身。
  咔嚓一声,沈确用手机仅剩的百分之三的电量,拍下了盛祈霄最狼狈的模样。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盛祈霄神色空白几秒,他盯着沈确,将他嘴角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意收进眼底。
  最终,他只是极轻地扬了下眉梢,什么都没说,看着沈确假装若无其事地收起熄了屏的手机,转身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一晚上的兵荒马乱终于结束,屋内也由水滴和各式各样的陶盆瓦罐领头,开上了交响音乐会。
  两人最终在盛祈霄的提议下,缩到小药房中打地铺过夜。
  小药房比三楼整体高出一个台阶,没有被水淹没。
  两人挤在不算宽敞的简易落地床上,身上盖着同一床被子。
  身体几乎是习惯性地依偎在一起,沈确背对着盛祈霄,清晰感受到身后传来的熟悉体温。
  这是两人这几日的常态。
  沈确曾经不知道听谁说过,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如慢性毒药般浸透进身体的每寸血肉。
  现在就是如此。
  对于盛祈霄的触碰与怀抱,他从一开始的抵触,到后面慢慢地接受,再到习以为常。
  沈确闭上眼,听着耳畔均匀的呼吸声,困意袭来,将他卷入混沌的梦中。
  天不知何时亮的,雨也不知是何时停的。
  沈确猛然睁眼,却没有立即起身,他还没从噩梦中缓过劲过来。
  心跳得又快又重,几乎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腔。
  梦里的他又回到了毒雾弥漫的日子,盛祈霄让老邱带话给自己,说有事外出,直到深夜也没回来。
  沈确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那一天,他的心久违地感受到了不安,最终冒着毒雾去找盛祈霄,却掉进了地下溶洞中。
  梦中的他,作为旁观者回到了那天。
  他看着本准备出门找盛祈霄的自己,退了回去,听见自己的心声在劝说自己,盛祈霄不值得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寻。
  没等他转身上楼,下一秒,雾中亮起了灯,有声音呼唤着那个他,一声接一声,飘渺又清晰,他便如同提线木偶般,寻着声,再次迈步走进了雾里,被引到了神庙,甚至进入了神庙里面,才踩到机关,坠入地洞。
  梦里的场景和实际情况的发展差别并不大。
  可细节支离破碎相去甚远,他不是主动踏入雾中,而是被雾里的东西蛊惑。
  沈确眨眨眼,他现在竟然有些分不清,到底梦里的场景是现实,还是他最初的记忆才是真实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疑惑,现实和梦境,他难道真的会混淆吗?
  可梦里被未知力量引诱才走向危险的自己,比记忆中因担心盛祈霄而不顾自身安危的自己,更像他自己。
  然而,不管是哪一个版本,涉及的每一处细节都足够真实。
  梦中坠入溶洞的窒息感还紧裹着他,思绪乱作一团,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个梦或许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在预告着些什么。
  下意识就要起身去质问盛祈霄。
  是不是自己被他刺激得要精神分裂了。
  准备起身的瞬间,他看到柜子底下塞着一个藏蓝色的布包,鬼使神差般伸手去够。
  布包打开,里面是整整一大包已经阴干处理好的萤蝶草,而他当时,和盛祈霄去银月山谷采的,远不如这些的一半。
  他抬头望了望药架,他记得上面某个小匣子里,就装着他们越过好几个山头,从银月山谷里带出来的“战利品”。
  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泛起针扎似的疼。
  沈确抹了把脸,没有觉得意外或者不可思议,反而是松了口气,觉得就该如此。
  盛祈霄骗他,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这样的事,没什么好意外的。
  他只是回想到那日去银月山谷的路上,他看着这个蝴蝶般漂亮又善良的苗疆少年,心跳也有瞬间失衡过。
  甚至蔓延到往后的许多个瞬间里。
  不过还好,再多的许多,也只是瞬间。
  房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声响。
  盛祈霄站在门外,穿戴整齐,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他的视线先是落到沈确脸上,许是看出了什么,视线下移,这才看到了地板上散开的布包,嘴唇无声动了动,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确没有看他,只是默默将布包系好,原路塞回了柜子底下,仿佛从来没发现过什么。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理了理衣摆,什么也没说,侧过身错开盛祈霄往外走去。
  盛祈霄一把拉着他胳膊,“沈确......”
  沈确轻轻将他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极缓慢,也极坚定,声音结了冰似的波澜不惊:“辩解的话就不必再说了吧。”
  原本要询问盛祈霄有关于那个梦的事,此刻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了。
  沈确回到二楼,雨后清晰的空气涌入肺腑,夹杂着挥之不去的凉意,小楼被彻底“清洗”了一番,被盛祈霄收拾得尤为整洁。
  若不是地板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水渍,他甚至会以为昨晚的一切也都是一场梦。
  院门打开的声音唤回沈确的思绪。
  颗狄远远站在院门口,盛祈霄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与颗狄对视一眼后,才回头看来。
  “长老们有事找我,今天颗狄陪你解闷。可能会很晚回来,不用等我。”
  沈确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颗狄做饭比较难吃,你忍耐一天。”
  楼梯口的颗狄上楼的动作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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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家的评论和打赏,开心开心!
  一些比较不善言辞但执着于成为端水大师的人默默偷看并回味,又因为想不出回复而时常抓耳挠腮......
  第47章 嘴硬
  盛祈霄走后,小楼霎时安静了下来。
  沈确没有问盛祈霄被叫去做什么,他知道那些老不死的,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每次找盛祈霄自然也都不是什么好事。
  但盛祈霄也不是好人,他这样,也是活该,沈确觉得自己应该笑一笑。
  可他没笑出来,手掌撑在栏杆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居高临下看着盛祈霄逐渐缩小、直至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的身影,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
  昨晚上的雨水将他的心浸透了,被藏匿起来的萤蝶草又把他架在火堆上灼烧,胸口便燃起一团湿漉漉的火焰,烧不旺盛,也无法熄灭。
  颗狄沉默地站在一旁,或许还记着之前被刚子用臭袜子堵他嘴的仇,脸拉得很长,沈确大胆猜测,如果再靠得近些,或许能听见他咯吱咯吱磨牙的声音。
  想到这,沈确突然就能笑出来了。
  下一秒思绪一转,不知又联想到了什么,表情淡了下来,忽然开口,在寂静了好一会儿的小楼中,显得有些突兀。
  “山里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药,可以强身健体,让人力大无穷?”
  他虽然说不上是什么猛男,但为了保持身材,日常健身从来没落下过,各类极限运动塑造出来的身体素质也强过大部分普通人。
  可在盛祈霄面前,一切都成了徒劳,一次次被轻易压制掌控,毫无还手之力。
  他觉得问题不是出在自己身上,肯定是盛祈霄开挂了。
  颗狄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是他比较独特……”
  沈确极为捧场地点点头,没有追问,他本也没指望能从颗狄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两人大眼瞪小眼,又安静了下来。
  “那你为什么留在山里,不向往外面的世界吗?”安静不过两秒,沈确又有了新的问题,语气听起来很随意,像是单纯好奇,没有别的坏心思,“留下来的人,又为什么要留下?是舍不得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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