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瞧不见道路,状元郎想掀开,可他方方起手,捏着角往上掀起时,中止的呼声又响起。
呼声顺着风,将红纱吹得又起。
像是无形的手,揭了状元郎的红盖头。
“唔呜……”
不敢惊扰天上人,只细碎的声音萦绕。
低垂的桃花眸,缓缓往上睁开,真正露出瞳孔的全部。
清澈略带惊恐的眼,被水浸得灵灵润润。
牵绳的手收紧,微张的嘴又抿紧,晏城不敢动弹,任人牵着马匹往前走。
我这是,穿越了?
晏城不动声色扫视周边,高楼簇挤的人群,圆领袍服居多,但又多分男女。
男子多美须,对视时,他们投来的眸眼里或惊艳,或欣赏,也或嫉妒怨恨。
女子多抚发,锦帕折扇遮掩羞涩,但大多是欢喜,以及势在必得的拥有。
他们多是窄袖,只为方便,替晏城铺就一条花路。
粗瞧时,晏城以为是真花。
可当花边扫过脸侧,才知是丝绸扎成,珍贵可想而知,不过具被马蹄踩落,陷入烟尘里。
太多,晏城伸手想拍走那些花枝。刚出手,便见裹着手指的宽袖艳红,与流动的精绣暗纹。
游街,红色衣服。
晏城有了猜测,原身此刻是高中状元正游街,人生最大喜事之一。
幸好不是结婚,不然晏城还不知该怎么处理。
状元……
大好日子就被他夺舍,晏城想,如果原身没走,那怨气应该能养无数个邪剑仙。
晏城垂眸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原身的怨恨,也没听见系统音。
更没记忆,原身是有多恨他,连点记忆都不留个。
怎么办,状元啊!
晏城欲哭无泪,他以前逛博物馆时,见过某位状元的殿试答卷。
那字,那文采,哪怕晏城在顶尖985大学读中文系,也不可能到状元地步。
死定了!
我高考语文也才一百二十多,能上985,还是其他科目的助力。
晏城咬咬牙,开始背诵他学过的诗词,背诵文学理论,背诵考试必用的四书。
五经他没背,只是读过,研究过,看过相关文献,但不代表他真的会啊!
还有一部失传了,晏城看都没看过。
天要亡我。
怎么在此刻穿越!
晏城恨不得现在就弃马逃离,或者拿细纱编成麻绳,自个上吊回去吧!
“嘶——”
预谋没一会儿,突来的寒意逼得晏城仰起头,素不骗他的直觉让他看向某处茶馆的二楼,青色长袍的人,正死死盯着他。
与他人的眸光不同,那人挑高的凤眸里,裹着冬日的寒意。
遍地白雪的眸底,暗藏涌动的杀意,晏城紧掐手心,那人不会认识原身吧。
糟了糟了,离鬼门关又近了一步。
下刻晏城又察觉不对劲,那人虽穿青衣,将自己隐藏在清贵文人里。可浑身的上位者气质,与旁人不掩饰的臣服,让晏城有了不同猜测。
他那副厅级的大爹,也没这人压迫力强。
面目年轻,瞧着不超三十,不可能高居官位,更不可能是尚书丞相。
小说里二十几的丞相,那是骗鬼呢!
旁人眼里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站得比任何人都要高,底下官员怕是没一个服他。
皇子,还是太子?
也不是没猜过皇帝,只是这般年纪大小的帝王,大抵是不可能旁有白鹤高官低伏。
始皇帝及冠那年,还有叔父压着。
任谁来,都不可能比始皇帝还要厉害牛逼的吧!
掌权的太子,旁边应该是他的东宫属官,晏城因此落下判定。
长街要走过,那太子也没派人治他的罪,想是不敢坏这大场面。
太子,众多官员都旁观这场夸官游街,晏城想,原身的价值,不仅仅是个新科状元。
对诸位上位者来说,原身除去状元外,还有更多的可利用性。
未入朝政的新生蛋子,受这般多人的关注,数不尽的花枝,看不到尽头的锦绣路。
晏城透过他人眸眼,瞧见这副身体的容貌。眉眼与他无太大差别,只是从细微处,比他更精致,比他更漂亮。
他爹的,老子长得真好看!
下一刻他又想到,长有这般如花似玉的美貌,是状元而非探花。瞧之身后紧随的榜眼探花,具比晏城年长许多,榜眼瞧之都有三四十岁。
阅历,才华或是不输,却单单点这看着不大的少年郎。
只有一种可能……
大/三/元!
晏城又觉前途无望,死路千万条,走哪都是死。
原身你丫的,状元就状元,怎么才华这般出众,考个大/三/元来!
这是要我命的节奏,华夏上下五千年历史,科举开恩才短短千年,能有几个大/三/元!
而起,那太子还在盯……
晏城都走离那长街,身后太子的眼神活似毒蛇纠缠。寒意自后背扩散,漫上腰肢,紧缚脖颈,与寒春的风般,在晏城唇角散落。
状元走过,淮阳巷欢声止住,众人陆陆续续乘车离开。
男子低声探讨,说状元郎的前途可见,最低都会进翰林院。
以翰林院为踏脚,进六部,去三省。
再外放出京,修得一番地方好政绩,最好身披万民伞,高坐宰相位。
女儿家也探讨着状元郎的前途,但多是聚焦对方能带与自己的骄傲,极致的美貌,出众的才华,怎么都拿得出手。
“还未成婚吧。”
“定然,状元郎上京城那日,身家便被查了个透。还是兰陵郡主求得殿下,殿下特意为我们查的,家里有几只雌鼠,都一清二楚。”
也是此,谢知珩对这位新科状元的熟知,不输状元郎自个。
待周尚书离去,谢知珩平静面色骤变,凤眸压得低沉,瞳色黝黑,深得使人看不透。
“殿下……”
李公公不解,自状元郎朱纱掀起那刻,谢知珩受热闹微微喜悦的情绪,跌落极致。
谢知珩紧紧抓着栏杆,恨意于心口涌上,杂着旧恨,自口中吐血而出。
“咳咳!”
重抑许久的咳嗽翻涌而来,谢知珩无力跌落,贴着木墙,一声与一声的重咳。
李公公急忙爬到谢知珩旁,先派宫人去寻太医令来。后锦帕沾水擦去谢知珩嘴角的血,倒水递给他,让谢知珩稍微缓缓,平复起伏不断的情绪。
“殿下!太医令马上就来,先喝喝水,太医令说你要宽抚心绪,不可动怒太多。”
为着此,李公公都要哭出来,求着盼着谢知珩稍微关注贵躯。
谢知珩不为李公公的哭诉而动容,他抓住李公公的手,咬牙切齿说:“去,让林统领,给孤把他押去天牢!咳咳……”
语未尽,李公公却听出。
那状元郎的下场,大抵同地牢的人一般,受尽折磨而死。
素来遵从谢知珩命令的李公公,此刻却摇头:“殿下不可!咱们需要这一位状元郎活着。”
不仅活着,还得让他长寿,谢知珩还得助他登高位,成就一番好事业。
“……”
谢知珩重重捶了木桌一下,茶盏因振动而跌落于地,破碎不成样,金丝修复都不可。
第18章
总有人在盯着我。
灼热的视线几乎燃尽晏城后背,垂眸饮下酒盏时,晏城不经意间转眸看去。
找不到是谁,非是那人跑得快,而是投来注视的堆积成人河。
或大或小的眸眼,不遮掩般赤裸他们的情绪,或嫉妒,或咬牙吞肉般怨恨。
想瞧认更多,可络绎不绝的酒盏怼他脸上,忙不开。酒液虽只盈半盏,而溅起的酒珠似要刺入晏城眸眼里。
晏城望向那人,弯起的眼眸,扯高的嘴角,只展露欢喜与祝贺,好似不嫉怨般。
好烦……
晏城垂下眸眼,伸手接过那人的酒盏,转着杯壁。装豪饮模样,让酒水在宽袖的遮挡下,浸透进袖口里。
永远散不尽的酒宴传统,哪怕醉了以茶代酒作借口,也会被劝得一肚子茶水,胀得疼。
很想逃离,可空无的记忆逼晏城不得不陷入这场极致的狂欢中。
一声夹杂一声的酸诗儒语,混着妓子的欢声笑语,将晏城捧得越来越高。
“当年陆仆射不如几道这般光彩……”
“殿下凭栏居高临视,也只为见几道风光,可见几道未来之熹光,似此刻伊始!”
“不愧是东林兄,这番才华某自认不如,化用圣人年号,来赠与几道,某实在敬佩不已!”
……
化用天子年号,晏城一愣,端酒的手不停。
未来之熹光,似此刻伊始,两两配对,又得寓意极佳。
熹,炙也。
何为炙,火与日,引申为亮字。
不可能是伊,那只能是表伊始的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