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谢春酌本因穿鞋皱起的眉间,也在季听松替他仔细整理好后而松开。
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还是季听松现在的窝囊样对劲。谢春酌情不自禁地想,刚刚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鬼附身了一样。
这两人一低头, 一替人整理鞋袜,竟是无意间将面前几步远站着的姜姑娘所忽略了。
姜姑娘……闻羽看见这一幕,简直差点装不住,冷笑出声。
他目光阴测测地看向季听松,心中不免猜测,对方是不是谢春酌找的新相好。
他可是知道,谢春酌没有同那两个带人杀上山的男人离开,而是自己逃下山,躲避起来。
如果不是当初他因为在当铺看见了自己的玉器,所以才借机寻到了谢春酌逃走后落脚的村庄,知道对方已和一名男子共同上京,恐怕现在还没法抓住谢春酌的踪迹。
难不成那名男子,就是这人吗?
闻羽上下打量季听松,不由挑剔,一股穷样,低眉顺眼,像个奴才……难道谢春酌就喜欢能伺候他的吗?
可谢春酌知不知道,这人的眼神,可不像个奴才,像个饿狼。
刚才他远远就从外头越过窗子瞧见二人的亲昵到几乎算得上调情的动作,又瞥见那男子幽深的目光,当即就站不住,快步冲上来了。
谢春酌这傻子,还当人好心呢。
不如跟了他,要什么没有?
闻羽咬牙切齿地想着,随即忍不住打断二人,清咳两声,装柔弱道:“我做了些糕点,来送些给谢公子您吃,顺便想问您一些事。”
谢春酌闻言,抬眸向他看去,见对方人高马大杵在那,门口的光都被遮住不少,一时心里头有些难言。
怎么会有姑娘家生得那么高?
“多谢。”即使不想留对方聊,谢春酌也还是颔首,从榻上站起身,带着人在旁边圆桌前坐下,“你想问什么?”
闻羽坐在他旁边,闻到了他身上很淡的甜味,一时喉间生痒。
季听松在旁边替二人斟茶。
闻羽忽略他,对谢春酌道:“我听伯父说,您在平越府住上几日,就要重新前往京城。我此行也是回京,不知能够与您一同前行,互相也有个照料。”
谢春酌闻言一怔,闻羽继续道:“我身为女子,出门总有不便,上次意外遇见山匪,家中侍卫死伤大半,实属是叫人心惊……”
他拿着丝帕佯装擦泪,柔弱又可怜。
除了高些,他的样貌与身姿无可挑剔,坐下来时,故意作些惹人怜悯的姿态,就没了站起身带给人的压迫感。
谢春酌坐在他侧面,见他白肤粉腮,楚楚可怜的模样,警惕心多少下降些许。
而且“回京”,是否说明这位姜姑娘的家在京城,也颇有份量?能在京城站稳脚跟,不是有钱,就是有权。
或许他也该找个新的跳板……
谢春酌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则是柔声安慰:“山匪横行霸道,作乱百姓,官府不会不管的,你若要与我同行,我也不会拒绝,只是你要与家中长辈说明此事,免得他们关心你,毕竟你我不过初相识。”
他这番话说得既体贴又有理数,若姜姑娘真有长辈在,也只会夸赞他知进退。
闻羽听了倒是咂摸出几分滋味来,谢春酌的品行,从住进赵府开始,他就有所猜测,现在更是笃定了。
也不知道到时对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否还会给出好脸色。
闻羽越想越觉得有趣,面上却感激地点头,“谢谢您……”动情处,似乎还想伸出手去握谢春酌。
只是这手没来得及握住,就被人巧妙隔开了。
季听松给他们斟茶,本就满当的茶水滴下一滴,在杯子水面荡开涟漪。
闻羽眯了眯眼睛,但随后便坐回原位,脸颊红红,似是为自己的动作感到羞赧难当。
“是我唐突了。”他说完,又看向季听松,眼中带着好奇,去问谢春酌,“这位是……?”
季听松目光瞥向谢春酌,等他介绍。
闻羽微笑,把没说完的话说出来:“是你的小厮吗?”
“不是。”谢春酌镇定自若,端起茶盏抿了口水润喉,“他是与我一同赶路的举子,叫季听松。前段时间我也恰被土匪劫掠上山,趁乱逃跑时,是季兄救了我。”
原来真是这小子。
闻羽讶异,视线落在季听松手里提着的茶壶,又转回来,矜持道:“原来如此。”倒是没有去主动跟季听松打招呼,忽略冷淡的态度毫不掩饰。
谢春酌不意外,就连村里人都会自动歧视破落户,又何况是姜姑娘这种京城来的大家闺秀呢。
季听松也不在意,他笑了笑,也没跟闻羽说话。
闻羽坐在此处,多少感到憋闷。他与这两人格格不入,心下又烦躁,恨不得直接揭开真面目,把谢春酌好好教训一顿才好。
三人对立而坐,气氛古怪。
谢春酌不知道这位姜姑娘为什么还坐在这里,事情说妥当,对方应该离开去找赵老爷或者去写信才对。
难道对方真对他有意思?
谢春酌又起了警惕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不信有好事找上自己,其中必定有阴谋。
好在不等他出口赶人,就又有一人不请自来。
赵覃人还没踏进院子,声音就已经远远传来了。
“谢公子~”
再走进来,看见两张美人脸,加上季听松生得也是清俊,当即觉得室内熠熠生辉,美得赵覃两眼发直,不知看向何方。
面对这色坯,闻羽没什么好脸色,谢春酌反而因着赵老爷,对他微微笑了下,问:“赵公子,怎么了?你有事找我吗?”
赵覃被他笑得晕头转向,脚步一转,在他身旁坐下,嘿嘿点头:“没事啊,我就是想来看看。”
看美人,就是他一天以来最大的活动。
想到这,赵覃抬抬手,在门口的阿金便习以为常地抱着一檀木箱走进屋内,箱子颜色深,透着古朴的香气,周边刻有花纹,锁面还描了金漆,单是看盒子,便能看出金贵来。
“我怕你在府内不便出去买笔墨纸砚,也怕你出去被那些掌柜欺负,干脆今天带阿金出去买了些回来给你。”
赵覃拍拍手,阿金就主动打开了盒子,里面笔墨的香气登时飘出,谢春酌轻轻瞄了一眼,就看出里面的用具无一不精,无一不贵。
里面有一块砚台,谢春酌以前在书铺看过,据说一块便要百两银子。
在场所有人都暗中观察他的脸色,见他看那块砚台,面色不一,赵覃最为高兴。
他直接把檀木箱子放在自己膝盖上,从中拿出那块砚台,献宝似地递向谢春酌。
“喜欢吗?这一块砚台是店里最贵的,我想最贵的肯定是最好的,所以就买回来了。”
赵覃本人不学无术,花钱一流,尤其爱为美人花钱,自有一番观点,不花银子的爱如浮云,花了银子的爱才有重量——因为银子很重。
在谢春酌来之前,闻羽才是他花钱的对象,在闻羽来之前,平越府每一个未婚,且长相秀气美丽的男女都是他花钱的对象。
平越府里不少人都企图骗骗这个傻子,只可惜,傻子爱美,不是美到一定程度,骗的钱只够吃顿饭。
谢春酌目前是赵覃见过生得最漂亮的,于是今天一大早,他就带阿金出门采购去了。
不得不说,他的举动,谢春酌很满意。
赵老爷这草包儿子,虽蠢,但也还有点用处。
谢春酌难得对他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眉眼皆弯起,双眸润亮,面白唇红,真真是如一阵春风,吹得赵覃七零八落,不知今夕是何年。
“谢谢。”
喜欢,但毕竟姜姑娘还在这,谢春酌不能收,于是说完这句话后,便摇头把砚台推回去,“不过平时练习,并用不到这等昂贵的笔墨纸砚,太浪费了。”
“这有什么好浪费的!”赵覃斩钉截铁,“我还能买到更好的呢!”
他怕谢春酌拒绝,直接把箱子放在桌子上,站起身,一挥手,“我这就去我爹库房看看!春酌你等着!”
说完就带着阿金跑了,看样子是去祸害赵老爷去了。
闻羽瞧见这一幕,恨得牙痒痒。
看着一箱子东西,他坐不住,勉强对着谢春酌道:“我就先不打扰你了,下次我们再聊。”
谢春酌颔首,送他:“好。有事再来寻我。”
闻羽柔柔嗯了一声,带着侍女出了院子,垂首温顺的样子立刻消失,他冷着脸,看向侍女。
侍女瑟瑟:“姑娘,怎么了?”
闻羽皮笑肉不笑:“赵老爷真是生了个好儿子……”话音一转,又哼声道,“派个人去给赵老爷传话,我近些日子想练字,想去他库房里挑点东西。”
侍女不明,但依旧应好。
于是傍晚时分……
谢春酌在园子里逛完回来,看见桌面上摆满的木箱,打开一看,笔墨纸砚,棋盘、书籍、画卷,无一不是稀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