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
云异好像做了一场梦。
他的眼睛突然能看见了。
他坐在火堆旁,火堆孜孜不倦地燃烧着未尽的树枝,发出“啪啦”的声响。
身后窸窸窣窣,是谢春酌在擦身体换衣服。
云异不受控制地回头,看见了被层层衣物包裹着的雪白躯体。
好漂亮、白得惊人,像月光落下。
他痴痴地看着,起了反应。
怎么会这样呢?
云异生出了恐慌,他连忙去压,结果越压越挺,最后他只能欲盖弥彰地用换下的衣物遮住,掩耳盗铃地欺骗自己。
其实他不该看的,他怎么能做偷窥这种令人不耻的行径呢?
但是耳边似乎有人在说:怕什么?他就是你的,你不仅能看,还能摸,能亲,能做任何事。
他是你的卿卿。
卿卿。
云异听那位大师兄这样亲密地喊过对方的名字,含糊、暧昧、粘腻的,像是嘴里含了一块糖,舍不得吞咽咬碎,只能用口腔的温度去融化。
那么,那雪白如冰雪的皮肉,在亲吻时,也会融化吗?会流入口中,溢满香味。
云异不自觉咽动口中生出的津液。
他痴痴地看着,直到对方抬眸朝他看来一眼,蹙紧的眉,水似的眼,嗔怪佯怒总相宜。
卿卿。
云异在心中莫名地把这两字揉来翻去,拆开捏合,融进血液里。
他喉咙生出了一只鸟,要将这两个字唤出去。
“卿卿……”
他慢慢地朝对方走去……
第41章
有鬼。
谢春酌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有鬼。
因为他忽然之间连手都觉得酸软疼痛, 尤其是脖颈、腰、腿这三处的异样感强烈到让他难以忽视。
他撑着地面坐起身,第一反应就是将袖口拉起来,结果上面光滑无一丝痕迹,再去把大腿处的衣衫与裤腿掀起, 洁白细腻的腿部皮肤也依旧如常, 没有他所想象地会布满不堪的痕迹。
可是身体的反应做不得假。
他企图回忆昨晚的一切, 但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觉得有人翻来覆去地□□他, 好似要将他的皮肉撕扯咬下, 吞入口中。
谢春酌不住地颤抖起来, 会对他这样做的, 除了闻玉至和叶叩芳,还有谁?
但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
秘境白日里日光灿烂, 洋洋洒洒地落下, 将这翠野高山晒得镀上一层金光,谢春酌却感受到了一股瘆人的冷意从骨头缝里冒出。
无形的恐惧围绕了他, 耳边恍惚间甚至出现了重叠似的呼唤。
卿卿、卿卿……
为什么杀了我?为什么杀了我们?
为什么不爱我……
“嗒、嗒嗒。”
耳边不远传来声响,谢春酌猝然回神,往声音来源看去。
是云异,对方醒来后开始收拾东西, 摸索着洗漱,或许是因为昨夜的木刺, 他找了一块光滑的石头对粗糙的拐棍进行打磨。
他背对着谢春酌,做事做得很认真,对身后的目光没有半点反应。
谢春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自己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才舒出一口气, 开口喊:“云异。”
背对着他的人动作一顿,慢慢转过身来看他,神情一如既往地平淡,唇像是习惯了,不自然地抿着。
“怎么了?”
“……你昨天晚上,感觉到有人来过吗?”
云异摩擦拐棍的手停留在半道,“没有。”
谢春酌闻言没再问,他检查了自己设下的阵法屏障,也确实没有人入侵过的痕迹。
这里除了他,只有云异。
……云异。
谢春酌目光如炬地看着云异,想要在他脸上寻找蛛丝马迹,可很遗憾,什么也没发现。
况且云异为什么要对他这样做?再说了,一个瞎子,能随随便便欺辱他,还不让他发现吗?
或许一切都是他的错觉,是他想得太多了。
他得快点离开这里。
“去给我打水洗漱。”谢春酌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但还是多少有些不适。
云异应声,杵着拐杖离开,谢春酌低着头没发现他走路的步伐慌乱急促。
云异这次打水的速度很快,或许是因为习惯了路线,来回还没半柱香,谢春酌洗漱完,又没忍住擦了擦身体。
擦完抬头看见云异正望过来,不知为何,谢春酌忽然说:“身上像是有口水。”
云异身体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谢春酌嘴里说出来的奇怪话语还是因为什么,总之他表情有些惶惶不安。
谢春酌没太在意,又换了一身新的衣衫,再去看云异,这回这人又背对着他了。
秘境内一片寂静,除了他们,像是再也没有一个活人。
谢春酌趴到云异的背上,腿堪堪悬空,差一点就要落地了,云异搂着他的膝弯,将人往上背,稳稳当当,个子不高力气倒是大。
因为云异看不见,谢春酌便跟他指路,二人一齐往前走,率先到达了和万春和小弟子分开的地方,巨兽的脚印仍然残留在原地,一个个浅浅的大坑接连不断,叠加又分开,能看出当时巨兽与人搏斗时的行走路线与愤怒。
同时,地上还有很多纸钱,白色黄色的圆形铜钱类的纸张飘散在各处,有的烂在泥里,湿漉漉的半截,有的挂在树上、草丛中,谢春酌还看见了几个残破的纸人。
它们已经不会动了,就像真的纸人一样。
因为坑和附近杂草、断掉的树木,云异背着人走得异常艰难,好几次被绊倒,险些摔在地上,连带着他背上的谢春酌也心惊肉跳。
“你不能小心点吗?”谢春酌不满道。
云异不说话,只是把他往上托了托。
这处山谷内并没有看见万春等人的身影,巨兽和纸人们的踪迹,也随着远处倒塌的巨树和高至一人芦苇似的草丛遮掩下消失了。
谢春酌恶意地想:他们最好是葬身巨兽的口中,在这秘境里永远也别出去。
死了万春一个,还有储良、少齐少秉,这三人蠢得要死,轻而易举就能被他欺骗,到时从皇宫直接回千玄机,一切就都解决了。
至于骷髅妖和四喜娃娃,既然南災早就知道,那就让他来处理,说不定为了再死的爱徒,南災还会亲身下场,将他们挫骨扬灰。
南災怎么也不会想到,算计一趟,终究还是把自己的爱徒算死了。
只要一想到南災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裂开,痛苦与震撼在其中浮现,谢春酌就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快感。
真希望能早日看到这一幕。
“我们现在往哪儿走?”
许是谢春酌长久地没说话,云异停下脚步,侧头询问。
因为没有间断地前行,他额头与脖颈出了汗,薄薄一层,愈久,汗就堆成了水珠滑落,衣襟处已经隐约润湿了。
两颊薄红,沾湿的睫毛,配上那板正的脸,平白叫人看了觉得委屈。
谢春酌没给他擦汗,假装看不见,直到自己贴着云异的后背也感受到了些许湿意,才叫人把自己放下来,扔了套新衣服给他换。
云异休整片刻,喝了点水,又任劳任怨地背上他继续往前走。
太听话了,与昨晚好似良家妇男被羞辱的模样大相径庭,谢春酌起初没觉得什么,但走了会儿见云异脸上都被细小的树枝刮出红痕,破了皮,还是认认真真走路的样子,不由奇了。
“你怎么不跟昨天一样骂我了?”
云异脚踩过杂草,动作微顿,垂下眼睫道:“我一个人离不开这里。”
听到这话,谢春酌忍俊不禁,随后可怜地看着他,心想,何止呢?这个幻境破灭,幻境里产生的人也会随之消逝,云异是注定要消散在这里的。
谢春酌对他起了一点怜悯的心思,之后也没继续戏弄他,同时,他腿伤好了不少,只要再过一晚,就没有大碍了。
他使唤着云异往一处方向走,越走近,一股腥臭干燥的味道就越浓烈。
云异像是察觉到了危险,当脚下踩到了粘腻湿滑,不似泥土的东西时,他拒绝再往前走。
谢春酌也没逼他,只是靠在他背上,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跟他走时一样,这一片都是血泥,南災的化雪铃名不虚传,直接将二人炸成一场零落的雨,落了一地,分不清你我。
谢春酌思忖片刻,双手扶稳云异的肩膀,道:“走吧,离开这里,找个地方休息。”
云异背着他掉头离开,谢春酌回首时,忽觉不安,他猛地回头,那处暗红的血泊表面干涸,除却飞来的蚊虫,并没有任何动静。
……是错觉吗?刚刚,是谁在看他?
“嘶……”云异吃痛的吸气声唤醒了谢春酌紧绷的神经。
他回神,才发现自己搭在云异肩膀上的手收紧,将对方捏疼了。
“云异。”
谢春酌突兀地问,“你刚刚感觉到有人在看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