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或许是反应过来有人莫名其妙地将自己扑倒,又把他当成了肉盾,眉头皱起,整张脸呈现出不太高兴的模样,更像小孩了。
但谢春酌并不感到心虚亦或者是不安,反而挑了挑眉,伸出手在他面前来回晃悠了一圈,然后笃定地喊:“小瞎子。”
第36章
面前的小少年皱着一张脸, 黑溜溜的眼睛空茫无神,任凭谢春酌如何在他眼前晃动双手,眼瞳也没有聚焦点。
是个瞎子。
谢春酌不用多想,就确定了这个事实。
只是不久前在拿书时指尖跃出的那只白蝴蝶, 着实让谢春酌心惊肉跳, 没法不把自己面前的半大小孩不和白蝴蝶联系在一起, 更别提南災也是一个似瞎非瞎的人。
谢春酌眼睫微颤, 在小少年即将开口喊话时, 猛然掐住了他的脖子。
手上用点力气, 对方就没法挣扎。谢春酌卡着他脖子把人拎起来, 这小孩还没到他肩膀, 此时面颊因为缺氧涨红,双手握住他的手腕, 用力拍打, 痛苦地挣扎,看上去……毫无反抗之力。
甚至像是个凡人。
在对方力气懈下, 眼皮轻阖,即将放弃动作时,谢春酌松开了手。
小少年直接摔在地上,弯腰俯地, 整个人身子都在剧烈颤抖,大声咳嗽着, 嗓子如含了刀片般,刺耳难听。
谢春酌弯下腰,故作好心地用法术帮人恢复原样,语气饱含歉意:“我刚刚在追捕一只被人偷盗走的灵兽,还以为你是盗窃者, 不好意思,伤害到你了。”
他要软下声调时,声音十分地动听,可传入对方耳中时如裹了糖的砒霜,吓得人慌乱后退,瑟缩地靠坐在木柜角落,倒像是谢春酌口中被偷盗走的灵兽。
欺负小孩没有乐趣,但欺负一个疑似南災的小孩就有意思了。
仗着对方看不见,谢春酌肆无忌惮地打量对方,看不出端倪,便蹲到对方面前,不容拒绝地掐住对方的下巴,迫使人抬头。
“你伤到了吗?我看看……”
仍然没有半点南災的样子。
谢春酌心中警惕放下一半,还未多加思索,虎口处骤然一疼,他吃痛缩手,低头一看,上面的牙印深入皮肉,隐隐渗出血来。
而面前的小少年凶狠地“看”他,眼前一片虚无,龇牙咧嘴地对他露出一口白牙。
“滚、滚开……”小少年虚张声势,人却缩得更厉害,双手抱住膝盖,头也往下垂,作出防御的模样,显然是怕谢春酌生气打他。
谢春酌看了他几眼,没作声,直到门口传来值守弟子疑惑的呼唤。
“师弟,你找到书了吗?我要换班了。”
时间不早了,谢春酌放弃了继续在藏书阁与四喜娃娃玩追逐战,决心回去再收拾它,于是随手捡起了几本地上的书,假装是自己找到的书籍,抱起来往外走。
走出庞大的书柜侧道,临离开时,他回头望了一眼,黑漆漆一片,什么也没有,那小少年与亮光都湮灭在书海当中。
“师弟,你可算出来了,要是晚些,等我师兄过来了,看见你,恐怕是要把你上报的。”门外的值守弟子见他出来,松口气。
谢春酌对他浅浅一笑:“多谢师兄,这次若不是你,我恐怕明日就得挨长老的骂了。”
值守弟子摆摆手:“这算什么?不过这些书你可作了登记?届时可得还回来。”
这事儿谢春酌还真忘了,好在值守弟子提醒了一嘴。对方好心地带他去一旁登记。
登记时,谢春酌迅速扫过那些书籍的名字,都是一些《无边秘境·壹》、《秘境中常见草药与灵兽》、《人之道》一类的书。
值守弟子感慨:“非易长老这是要叫手下弟子进秘境吗?怎么找了这些书,不过听说潭虚秘境也快开启了,近段时间大家都在讨论呢,师弟你知道吗?”
潭虚秘境。
谢春酌当然知道,这就是他后面与闻玉至等人一起进入的秘境,也就是在此秘境之中,他对闻玉至下手,杀了对方。
现在看来,幻境回忆依旧在快速进展着,端看闻玉至值得挖出来的回忆究竟有多少,什么时候才能快进到秘境当中。
或许在同一个地方再杀死闻玉至一次,能够让对方彻底死亡。
“要是我也能进去一趟就好了,不说能不能得好东西,见见世面也好。”值守弟子感慨。
秘境里面的灵物确实多,谢春酌从里面回来,修为都提升了一个境界,如果不是当时闻玉至的死,他得装一番,指不定得开坛酒庆祝一下。
谢春酌面上含笑,对值守弟子道:“说不定师兄真能去呢,入秘境的队伍没满,一切皆有可能。”
值守弟子闻言心动,毕竟术业有专攻,有些队伍里填充进几个低修为但有特长的弟子也不是没可能,只是需要动点小手段和关系。
“借你吉言了。”值守弟子哈哈笑。
谢春酌不动声色避开他要拍来的手,抱着书道:“是我要多谢师兄。”
话罢转身要离开时,忽地想起藏书阁内的小瞎子,脚步微顿,“师兄,今晚藏书阁除了我进去,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啊。”值守弟子一愣,而后反应过来追问,“你在里面看见其他人了吗?”
谢春酌颔首:“约莫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弟子。”
值守弟子下意识道:“那可能是哪个长老门下的药人跑出来了吧。”
药人?
谢春酌这才想起在千玄宗内,是有药人的。
他们通常天生残缺并且命不久矣,有人,也有半妖半人,甚至也有妖鬼,少数是健康的人,但生而有罪,比如父母同族犯下大罪,亦或者是天生魔种。
一些炼丹的修士最爱药人,只是寻得不易,平日里多是去凡间亦或者是其他宗门里买,之后得了手,除却用药时,对药人也会加以教导,令其明目知理,更有甚者会让其入道。
谢春酌第一次听说这事时,心中不知讥讽还是感慨,天地间弱肉强食,无论是人还是兽,终归是一样的,而且比起兽类,人本性还要更加狠毒恶劣。
谢春酌不再多想,见值守弟子进藏书阁寻人,便抱着书翩翩然离开。
他回了屋舍,见内里亮灯,还以为是有人来找麻烦,毕竟夜里无故不能外出,也是屋舍的规矩之一。
四喜娃娃没抓着,藏书阁又遇见个疑似南災的人,那本书也没翻着,现在抱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书回来,谢春酌现在满肚子火气,推门进屋时想,若是来者不善,他也不介意打对方出一顿气。
结果抬头一看,步入眼帘的是一张温润俊秀的面庞,竟是叶叩芳。
谢春酌诧异不已:“你怎么来了?!”
叶叩芳自桌前起身迎去,恍若妻子迎接晚归的丈夫,接过他手里的书,堆到臂弯,又单手将人搂住,温声细语,不经意地嗔怪:“卿卿,大晚上的去哪里了?我等你等得好苦。”
“还不是你的好玩意儿!”
谢春酌窝火地骂,迁怒于他,推开他坐到窗边的榻上,板着脸,屋内烛光悠悠地亮,照得他的脸映上一点暖光。
叶叩芳放下书凑过去,冤枉地叫屈:“四喜娃娃可不单是我的东西,我也只是捡到它,才用了一段时间。”
“捡?”
谢春酌看他。
叶叩芳微笑:“我死以后,不知怎的有一天就在枯坟里活过来了,当时祖父已死,小木去了一户人家卖身当奴,我便想去寻你,在路上捡到了它。”
简单的叙述,细纠起来却是古怪。如何死而复生?如何捡到一个怪异的鬼物?如何入道修仙?又如何能在短时间内修到如此境界?
谢春酌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却仿佛知道谢春酌在想什么,道:“痣娘娘早已成鬼,我不过是推波助澜,跟她达成合作罢了,之后的事情都是四喜娃娃与骷髅妖所做,我并不知情。”
叶叩芳这一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入了万华宗后便没有跟它再联系,直到闻玉至回来,我才借着它与痣娘娘做了些事罢了。”
而后握住他的手,“卿卿,会怪我吗?”
对上叶叩芳真挚的目光,谢春酌心里说不出的古怪,明明对方什么都说了,可哪一次都像是隐藏了新的谜团。
谢春酌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你准备怎么杀死闻玉至?”
“在秘境。”叶叩芳说。
谢春酌眉心一跳,朝他看去,便见他面上盈着笑,黑眸却森冷阴寒,恍若恶鬼。
“在秘境,以卿卿之前杀死他的方式……。”
叶叩芳垂眸,轻抚手中纤长白皙的手指,与其十指相扣,再低头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再杀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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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谢春酌再度进入回安堂。因着叶叩芳的缘故,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他身上的浅绿衣衫已换成了浅蓝,再打眼一瞧,部分人在身上又披了件不薄不厚的外衫,彰示着如今天气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