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谢春酌一下就想起了自己,与闻玉至相比,无论以前还是现在,真是云泥之别。
枕边人所思所想,闻玉至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卿卿不想做大师兄,想做皇子妃吗?”
“胡言乱语什么?”
谢春酌不禁白他一眼,踏步往前走。
府门大开,侍卫守在门口,李同知携带几名同阶官员从内迎上来,对着众人行礼,将他们带进去。
管家在前带路,李同知几人与万春等人说话,留着谢春酌与闻玉至身边孤零零的,有个官员思忖片刻,上前搭话。
谢春酌睨他一眼,府内灯火通明,照得那张美人面白壁无瑕,眸光流转,盈盈水光,看得小官员魂都飞起来,结结巴巴说不出话,再小心翼翼一看,又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凤眸,对方似笑非笑问:“好看吗?”
好看自然是好看,但小官员不敢说,曲腰哈背道:“仙人之姿,岂是我们可以看的。”
“知道不该看,就别看。”
“是、是……”
小官员忙不迭又往后跑了。
谢春酌看得一时无言,“你吓他做什么?”
闻玉至也不答,只是焉哒哒地,也很有些没精打采,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只能我看你。”
谢春酌懒得理他,任由他动作,不过走着走着,看着满地亮光,心中生了几分阴色。
都威胁他……
既然如此,不如寻了机会,坐山观虎斗。
知府宅邸大,设宴在后花园,众人还没凑近,丝竹管弦乐声就已然先一步遥遥进了耳,再走近些,如入桃花源,窄道乍开,入目便是一片明亮,香风袭来,异域妖姬身姿窈窕,手持铃鼓,踩在半人高的鼓上跳鼓上舞。
“诸位仙人到了——”
有人拉长了调子喊,谢春酌看去,就见一约莫五十岁上下,穿着暗绿色丝绸长袍,状似富家翁的男子从主位站起,快步朝他们走来。
男子应该就是知府。
知府来到二人面前,目光扫过谢春酌时眼中透过暗芒,下意识地打量,随后在被冷冷一看时收回神,无事发生般友好一笑,又看向闻玉至。
这一看,倒是叫他一愣。
“你怎么一直盯着我大师兄看?”储良嘴快。
说完自个儿反应过来,眼睛眨眨,不多时就听到知府说:“这位仙人样貌生得有几分面熟。”
闻玉至笑而不语,知府也不多说,笑呵呵地恭维几句,便请众人入座。
长桌上玉盏金杯,酒香四溢,瓜果剥皮切好放置盘中,侍女跪坐在旁侍弄,台上舞女继续舞动,琴师弹奏乐曲,铮铮琴音悦耳。
奢靡之风,吹得人昏昏欲醉。
少齐少秉倒了点酒喝,入口便诧异地看向师兄师姐们,万春饮了口,是灵酒。
看来为了这场宴席,知府准备的不少。
谢春酌也稍稍喝了点。
但不知是他不常喝酒,还是因为平日里多是喝的果酒,甜味居多,所以即使只是抿了两口,都觉得酒味太冲,酒入喉后两秒,便觉得喉咙被火灼烧过一般,隐隐生痛。
闻玉至倒是一口闷,颇觉没滋味,看得谢春酌心里较劲,又猛地喝了一杯。
“跟我比什么。”闻玉至笑着给他喂了块切果。
切果水分多,甜,塞进嘴里恰好满了,谢春酌咀嚼片刻,把酒味压下去,再吞吃下腹,人都精神了些。
闻玉至又给他剥葡萄,一旁的侍女无事可做,偷偷地去瞧他们,眼中带着好奇,直到知府开口,复又低下头。
知府对管家使眼色,管家便叫舞姬下场,场内只剩下一琴师隔着屏风正在轻轻拨弄琴弦,不至于叫场内无声。
“诸位仙人今日救我城百姓,免受邪祟侵害,着实是辛苦了,我敬诸位一杯。”
知府起身,领着几位官员,端着酒盏先是对着坐在末尾的叶叩芳,再一路往前对准了坐在最前面的谢春酌,略微鞠躬,再抬袖将手中酒水一饮而尽。
谢春酌这回只抿了半口酒就没喝了,其他人也是可有可无地喝了两口,面色不变。
若不是因着闻玉至,今晚他们都不会来。
知府见状,脸色略有不悦,但生生压下,看了李同知一眼。
李同知便主动道:“诸位仙人有所不知,知府大人为痣娘娘和四喜娃娃两妖祟苦恼已久,每每想要寻机去驻守点寻仙人处理,又总是鬼打墙般没法出去,加之二者邪门,城内百姓拥护,点了痣的人得的东西多,我们根本奈何它们不了,才导致了如今这场景,好在如今诸位仙人将它们处理了,否则祸患无穷啊。”
谢春酌听了觉得好笑,一张嘴先把人摘出去,接下来便该是向他们提要求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李同知又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们知府大人需要上报朝廷,不知诸位仙人可否把痣娘娘那邪祟交给我们?”
知府恰时开口:“诸位也不用担心它会逃,我这有法器,加之族中也有不少上了山拜宗门为师入道的子弟,能将此邪祟看管住,送往朝廷,届时我们也会向朝廷汇报你们的功劳。”
当今灵气式微,除了大宗门以外,还有不少中小宗门收凡间弟子,材质天赋一般,上限低,多数权富人家都会把孩子送去,多活些岁月也好,而这些中小宗门要培养弟子恰好需要的资源也多,于是两方互惠互利,这种方式也逐渐流传,更有甚者,会专门供养有能力的修仙者,以后有事便传信告知其来帮忙。
谢春酌几人所在的宗门分支往下不少弟子也都在凡间驻守点,专门接任务斩妖除魔,也收些报酬。
想必这知府也知道这事,就想要贿赂他们。
说句实在话,若不是今日坐在这里的是他们,修为低些的修士估计都要应了。
毕竟这年头攒资源困难,要将自己送到渡劫那日,需要的东西可不少。
谢春酌正想着,就听见知府催问:“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已经杀了。”闻玉至回答得很简洁。
知府一怔:“什么?”
“我师兄说杀了,你没听见吗?”储良答。
知府回过神,大惊:“怎么就杀了!?”
“怎么就不能杀?”少齐少秉跟着储良问。
谢春酌觉得这俩就跟储良身边的喇叭花似的,叽叽喳喳地吵得人脑子疼。
不过痣娘娘,他记得是被闻玉至收起来了……
“卿卿想要?”闻玉至捏着葡萄,送进他口中。
葡萄不大,水分却饱满,谢春酌咬了口,外甜内酸,他吃不得酸,又不愿意吐,眉头便不由自主蹙起,闻玉至见状,伸出手去接,他便自然而然地吐出去了。
闻玉至擦了手,朝着他笑着说:“卿卿,你头发乱了,过来一下,我替你捋捋。”
谢春酌不愿意,自己抬手去碰发顶,发现并无异样后,正待要对闻玉至发火,就见身旁的人手一伸,宽袖遮住他的脸与烛光,唇被轻而快地吮吸了一下,舌尖探入唇缝,像是进了个胆小的贼,浅尝即止。
光亮又映在身上了,他还未回神,面上神情还有几分懵,唯独唇微张,润红得叫人视线不禁停留。
“我尝着,葡萄倒是十分的甜。”罪魁祸首笑眯眯的,手撑着桌子,往嘴里扔葡萄。
嘎。
汁水爆裂,他遥遥地朝着座位尾端的人看去,凤眸眯起,眸中却闪过暗色。
谢春酌瞧见了,心头一跳,随即佯装疑惑地跟着他看去,见叶叩芳垂眸喝酒,没有看过来,便不动声色问:“你看他做什么?”
“没什么。”闻玉至道,“只是心里不太爽利。”
谢春酌勉强稳住心神,暗自思忖闻玉至应该没有那么快发现这件事,自己不要大惊小怪先一步露了马脚。
而知府还处在于痣娘娘消亡的消息中恰恰回神,红光满面的脸蒙上阴霾,他缓出一口气,还是不死心地问:“当真?”
“不然还有假吗?”储良有点不耐烦了。
知府又没声了。
储良嘟囔着看向万春,想叫对方直接把闻玉至的身份公布出来,说明他们的来意,省得麻烦,但万春没吭声,闻玉至也没发话,他就只能憋着。
憋屈着,他就想找人说话,扭头一看,看见身旁坐着的叶叩芳正在慢条斯理地剥葡萄,剥完看了好一会儿才放入口中。
储良看得奇怪:“你做什么?”
叶叩芳说了句叫他摸不着头脑的话:“你瞧这葡萄,像不像谢师兄?”
他说的葡萄,是一颗被剥了半身皮的紫葡萄,皮肉剔透微青,皮身暗紫,水分充足,透着浅淡的果香,看着便叫人口中生津。
“不像啊,谢师兄那么漂亮怎么会像葡萄呢?”储良说。
叶叩芳笑而不语。
依他看,卿卿便是跟着葡萄一模一样,外冷内香,看着甜,实则咬下去是酸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