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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那是一副白洁如新雪的初绽蔷薇花,开在明暗交织的绿叶中,沐浴在阳光下,含着露珠,熠熠发光。
  右下角署名,白鹤。
  “本来想明天再拿来给你,但看你的样子,我想现在就是时候了。”卡尔·加文抽一张纸巾递给他,“他还让我与你说一声,生日快乐。”
  泪水打落在蔷薇花上,更显鲜艳夺目。
  凌晨12点整,脑海中准时跳动一段波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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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日快乐,赫德。”
  赫德没有想到,多年之后,他们师生会以这种形式重逢在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黄昏。
  陆庭深带走依依不舍的白鹤去洗澡,赫德跟随管家来到了属于他的房间。
  房间布局很大,一大面落地窗透过日光,整个房间都很亮堂,但没有段声寒在的往后余生,赫德一辈子都将活在背光的阴潮之下。
  陆庭深形单影只地过了十二年,没想到12年后,身边却陡然多了两个omega。
  一个终日郁郁寡欢,一个没心没肺地缠着他,陆庭深心烦,在军部呆了很久,不肯回家。
  耗费心神。
  不是烦家里的两个omega,烦的是抑制剂的问题。
  帝星的法律明确写着,o型抑制剂严格管控,不再向20岁之后的omega提供,家里却有两个omega需要这种东西。
  之前与现在不同了,现在赫德马上就要嫁给他,不再是守寡的身份,他已经领取不了抑制剂了。
  别说赫德愿不愿意让他标记,反正他是不愿意碰赫德的。
  自己的父亲就更不用说了。
  既然法律不容许,那就只能背叛法律,非法获取。
  对于陆庭深来说虽然有渠道,但这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事情,一旦发现,就是知法犯法。等纸包不住火的那一天,他的下场会很惨的。
  一个人站得越高,摔得就越狠,切尔·希特第一个不会饶过他。他可以给他无上荣光,也可以让他万劫不复。
  但与之相比,陆庭深更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饱受紊乱期折磨而无动于衷。
  所以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是无法回头的死路,陆庭深也必须去淌,没有选择。
  陆庭深一个人愁思许久,还是准备回家,家里还有两个omega在等他。没有他的话,只怕今晚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陆庭深叹气,驱车开回府邸的半路,却临时接到心腹的讯息,对面寥寥说了几句,陆庭深登时脸色大变,明明已经要到家门口了,又立刻掉头疾驰而去。
  一天了,白鹤都没有等到他回来,极度不安的他发疯打砸,好在有小蔷薇陪着他,安慰他,阔别十余年的师生缩在逼仄的蘑菇小屋里,一个哭泣着囫囵睡去,一个一夜无眠直至天明。
  第二天,陆庭深依旧不见踪影,直到第三天上午,陆庭深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对赫德无甚感情道:“去换身衣服,办理手续。”
  外头下雨了。
  雨珠跳线,天空阴沉肃杀,空气闷得人喘不过气来。闷雷时不时在耳边炸开。
  赫德茫然抬头看向他:“什么手续?”
  “你与段声寒的离婚手续。”
  赫德浑身都写着抗拒,可他抗拒又能怎么办呢?他人屋檐之下,又能做得了什么主。他无法抵抗陆庭深,更无法违逆切尔·希特的意思,他与段声寒的婚姻关系,已经结束了。
  段声寒不会再醒来了,已经被医学领域判了死刑,所以赫德的离婚证明开得顺利;但陆庭深的就麻烦一些,毕竟洛迦还活着。
  陆庭深不得不去医院一趟。上去之前,把一直请求要去看看段声寒的赫德锁在车里。
  洛迦迷茫地看着天花板发呆,为自己数着倒计时,忽然听到动静,艰难地扭过头,看见陆庭深来了。
  他带来了一纸离婚协议,白纸落在白被上,比它更白的,是洛迦的脸色。
  “签了它吧。”
  天知道陆庭深费了多大劲才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协议离婚,你我之间,留最后一点体面。”
  四周静得只有水珠啪嗒啪嗒滴落在纸上的声音。
  刺目的“夫妻双方感情破裂,已无共同生活可能,经双方协议达成离婚意愿。”像一把尖刀,刺得洛迦体无完肤。
  洛迦深吸一口气,语带着根本忍不住的哭腔,说:“我马上就被剥夺人权了,到时婚姻关系自动解除,你何必多此一举。”
  陆庭深意识到自己红了眼眶,不愿被洛迦看见自己软弱的样子,忙背过身去,把自己疮痍遍布的心藏起来。故作平静赌气道:“因为我要结婚了,等不及那一天。”
  “……和谁?”洛迦心中如遭重锤。
  “赫德。”
  “……好吧。”洛迦再也忍不住啜泣,在结尾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耽误你这么多年,对不起了。”
  “祝你新婚快乐,陆庭深。”
  “忘掉我吧。”
  他当然要为自己某一条生路,但这段感情,注定是要殉掉的。已经伤害他一次,不能再伤害他第二次。
  痛也没办法,洛迦深知自己必须放手了。
  陆庭深本来以为自己会很平静,毕竟已经不爱了。可是,当目光落在右下角那歪歪扭扭的洛迦签名上,心底还是蔓延开无尽的苦涩。
  他慌忙将之叠了两叠,塞进衣襟内侧的口袋里。
  爱和恨能同时发生吗?
  陆庭深自觉不行,恨了自然就不爱了。
  可是现实告诉他,能的。
  他只是不愿相信。
  第19章
  陆庭深收敛好情绪,撑伞回到车边,赫德已经不见了。
  后车窗整个碎裂,斑驳着血色,瓢泼大雨肆无忌惮地泼进车窗,陆庭深眸光一凝,低声爆了句粗口,当即上车朝段声寒府邸疾驰而去。
  陆庭深懊恼自己大意,不该把赫德一个人锁在车上的。
  陆庭深想都不用想,一会儿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
  段声寒元帅府邸。
  从今日起,不再属于段声寒了。
  原本种满一片洁白蔷薇的主楼外只剩下一片翻起的泥泞湿土,白花绿叶都绞烂在泥土里,被挖机铲进装土车中。
  气喘吁吁的赫德独自奔跑了很久很久,一进院子就是这般衰败颓唐的景象,一身泥泞的他不可置信地摇头,跌跌撞撞往主楼里闯,用尽了力气奔跑。
  推开大门的一瞬,赫德的心都空了。
  段声寒不见了。
  维持生命体征的机器一片黑屏,管子贴片零落在地,病床上亦是空空如也。
  床头柜上的蔷薇彻底枯萎了,花头了无生气地垂着,像赫德碎成了齑粉的心。
  赫德痛苦地张大了嘴,却嚎啕都嚎啕不出一丁点声音,不可置信地摇摇头,转身冲出房间,发了疯般推开一间又一间房门,没有,没有,都没有……
  那个会搂着他的腰,低头吻他的alpha,再也不见了。
  如帘的雨幕之中,赫德像一只快要被雨水融化掉的泥娃娃,绝望无助地放声哭泣。
  陆庭深不顾脚下湿泞的泥浆,三步并两步跑来,倾过伞面为他遮去风雨。
  “段声寒呢?”赫德瘫坐在一片泥泞之中,心如死灰。
  陆庭深居高临下地看他,长长叹了口气:“7年了。赫德,现实一点吧。”
  “段声寒元帅已经死了,你守着他的尸体又有什么用?”
  想嘲笑他蠢,讥讽他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可他这个样子,陆庭深又实在说不出口,连衣襟口袋里那张死亡证明书也不忍心拿出来。
  赫德癫狂怒吼:“他没有死!”
  “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他的大脑还在运行,你说他死了,你凭什么说他死了!”愤怒推开陆庭深,赫德重新暴露在瓢泼大雨之中,雨水快要将他活活撕成碎片了。
  “陆庭深,还给我……”
  生别死离,是人这一生永远也无法学会接纳的痛苦。
  赫德跪在湿泞的泥浆里,哭到肺里的空气都挤不出来一丁点,痛苦地蜷着背,整个人如虾子般匍到泥土里。才做过标记清除手术的赫德身体本就虚弱,医生叮嘱不能吹风受凉,更不能有过大的情绪波动,今天却是他这一生最痛苦绝望的一天。
  陆庭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蹲下身,给他一个安慰的拥抱。
  只此而已。
  “这里雨太大,先回车上去。”陆庭深单手将他抱起,一手撑着伞,无言走出已经被拆得面目全非的段声寒府邸。
  回到自家宅邸时,赫德已经深陷昏迷,发起了高烧。好在有私人医生尽力照看,陆庭深换了身干净衣服,孤身一人走下车库,靠着车点了一支烟。
  地下车库很昏暗。
  火机砂轮发出轻微的一声“嗤”,暗室之内,一抹橘红火光跳动在alpha英俊的脸前,流畅的下颌线藏匿在阴影里,更显得凌厉英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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