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姐有些诧异,还是点点头。“好,麻烦你了。”
  唐砚青蹲到孩子跟前,指尖搭在孩子骨瘦如柴的手腕上。
  寸关尺三部皆见涩脉,如轻刀刮竹,是恶性肿瘤的征象。孩子耳后肿大的淋巴结,和青紫色的甲床,进一步印证了她的判断。
  “神经母细胞瘤?”唐砚青抬头问。
  大姐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唐砚青拿起馆子里点菜用的小本子,写下爷爷以前给同样病症的患儿开过的药方:半枝莲,龙葵,苦参,白花蛇舌草……
  末尾又写上自己的手机号码,一并交到大姐手中。
  “这个方子你先试试,如果有用,你再联系我。”
  “谢谢你啊,妹妹,我一会儿就去抓药……”大姐将药方珍重叠好。
  “没事,我也从别人那里得来的方子。”
  “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这顿饭,算我请你……”
  “不用了大姐,真不用!”
  唐砚青不好意思起来,留下饭钱,牵起柳烬的手就往外跑。
  午后阳光慵懒,她们牵着手散步。
  经过市井,经过麦浪,经过那座兀自伫立了一千年的石桥。唐婉芝和小狐狸相遇的时候,它就已经在这里了。
  玻璃一般的河水,撩动水底暗绿色的藻荇。
  云朵和水鸟在天际航行。
  “以后来找你的人,我治得了的,我先治。我实在治不了的,再让他们去找你,好不好?”唐砚青问。
  柳烬看了她好久,眼中光影流转,似乎想了很多很多事情。
  然后柳烬终于点头。
  “好。”
  唐砚青将女人的手牵得更紧,飞快地凑过去,亲了一口女人软绵绵的脸颊。
  她对拯救苍生其实没有一点兴趣,她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小狐狸。
  对苍生来说,狐仙娘娘不过是千万个神明分之一。
  但对唐砚青来说,她是唯一。
  第16章 如果在小镇上谈恋爱的话。
  雾原镇倒是个很适合谈恋爱的地方。
  街景还停留在上个世纪,红砖红瓦的苏式建筑,不像磨桥市那样高楼林立,无法喘息。
  连这里的时间都缓慢,人们在路上慢慢地走,没有什么事情值得神色匆匆。
  而唐砚青,刚好攒了很多年的恋爱要谈。
  “阿青,不行的,我不适合那些年轻人的衣服……”
  柳烬多少有些羞怯,被唐砚青拉进一家装修还算新潮的女装店。
  “别担心啦,你就是年轻人!”
  那些大佛大仙不知道活了多少万年,她一个两千岁的小神仙,嫩得能掐出水。
  唐砚青从衣架上挑了十几件衣服,往柳烬怀里一塞,把她推进墙角布帘围成的简陋的试衣间。
  “喏,去试试。”
  唐砚青自己抱着胳膊,在外面等。
  没一会儿,帘子里传出柳烬的轻叹:“哎呀……”
  “怎么了?”唐砚青问。
  “拉链卡住了……”
  唐砚青专门挑了那么多带拉链的衣服,就等这个呢。
  “我帮你。”
  唐砚青掀开帘子一角,也钻进去。
  帘子里的空间小得出奇,靠墙还堆着不少杂物,一个人站在里头,勉强还有转身的余地,非要挤进两个人,只能紧贴着,站在一起。
  柳烬背对着她,米白连衣裙的拉链拉了一半,露出颀长背脊。
  “你这是要穿,还是要换?”
  唐砚青问。
  柳烬已然陷在她怀里。她的呼吸落在女人颈侧,像沙漠吹来的风,灼烫着女人的皮肤,从柔白变作淡红。
  “……换一件吧。”女人小声说。
  唐砚青捋平拉链两侧的布条,捏住金属拉头,上下轻拉,很快越过了那一格卡住的链牙。
  滋啦——
  拉链一路向下。
  柔软的布料,从柳烬的皮肤上一寸一寸滑下去。
  女人光滑,白皙,像一尾没有鳞片的鱼。
  唐砚青莫名有些感慨。唐婉芝当年救下的那只小狐狸的时候,可没想过,小狐狸会变成这样玲珑剔透的一个人。
  光是站在小狐狸面前,她的心就扑通扑通,在胸口躁动。
  柳烬伸手去拿另一条裙子,却被唐砚青捉住手腕。
  “阿青,别……”
  唐砚青搂着女人的肩膀,将她转过半圈,将她没说完的半句话堵回嘴里。
  唇肉和唇肉柔软相贴。
  柳烬攥紧她的手臂,不敢出声,她就偏要往最深最甜的地方亲,辗转吮吸女人的唇瓣,听女人在她舌尖上轻喘。
  身后的布帘,摩擦着唐砚青的t恤,窸窸窣窣地响。
  外头人来人往。
  脚步声,谈笑声,客人和老板砍价的争论声,数不清的声音,近在耳畔。
  柳烬紧张得浑身肌肉都紧绷。
  人的耳朵,和狐狸的耳朵一样敏感。往里头吹口气,她就整个人都开始甜蜜的颤抖。镯子偶尔晃出绿色的残影。
  唐砚青和她十指相扣。她的指缝里,藏着一整个温软宇宙。
  老板几乎贴着布帘,从她们身边走过,唐砚青咬住柳烬的耳垂,故意逗她:“柳姨,这件事情,我做得好不好?”
  柳烬说不出话,只是抱着唐砚青的脖子,踮起脚尖,求她分担自己的体重。
  即便如此,柳烬也不肯说她半句不好。
  末了也要用琥珀色的湿漉漉的眼睛,温柔如水地看她。
  “做得很好,只是……不该在这里……”
  哪有凡人能经得住这样的诱惑。唐砚青吞了一口口水,努力忍了一下,又吞了一口。
  柳烬这个人,坏就坏在,心实在太软了。
  嘴唇也实在太软了。
  漫长的5秒钟过后,唐砚青实在是忍无可忍。
  搂着柳烬的腰,又不管不顾地亲上去。
  她们最后还是买了那条长裙,在柳烬身上格外好看,暖白色的裙踞,像从天上捡了一片云。
  唐砚青恨不能带柳烬体验这座小镇上,这个时代里,所有新鲜好玩的事情。
  吃烧烤,打电动,然后在街角的甜品店,分享同一碗冰淇淋。
  她骗柳烬说自己牙疼。
  柳烬真凑过来看,她就吧唧一口,亲在柳烬的唇角上。
  冰淇淋是香草味的,很甜,但还是比不上小狐狸甜。
  夜幕降临时,她们买了两张电影票。
  放映厅也很旧了,墙漆斑驳,空调轰隆作响。
  唐砚青和柳烬依偎在角落的阴影里,看人们在幕布上一见钟情。
  座椅的弹簧老化,硌得腰疼,柳烬便伸出一根松软的尾巴,垫在唐砚青背后当靠枕。
  唐砚青捧着一大桶爆米花,自己吃一颗,往柳烬嘴里喂一颗。
  柳烬从她手里叼走爆米花的时候,嘴唇会蹭过她的手指。
  她的心于是落满春天的柳絮。
  最开始的十分钟,唐砚青还算认真看了,讲的是一对初恋情人,分手20年后各自成家,却又机缘巧合地重逢。
  直到柳烬“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唐砚青立刻问。
  柳烬低头看向地板。
  “鞋子……卡住了。”
  唐砚青打开手机电筒,弯腰去看。
  高跟鞋的鞋跟,刚好卡进木地板翘起的裂缝。
  唐砚青蹲下去,伸手拔出鞋跟,视线被柳烬脚踝上的红绳吸引。
  她以前没敢这么仔细看过,凑近了才发现,这根绳子,好像长得有几分熟悉……
  边关的风沙和霜雪,又一次吹向她的面颊。
  她认出来了。
  柳烬脚上绑的不是红绳,是唐恕的剑穗。
  柳小姐就这样随身佩戴着将军的遗物,一年又一年。
  电影后来演了什么,唐砚青全都不知道了。
  她和唐恕一样不喜欢看电影。
  只记得放映厅的空调实在不太行。
  柳烬被她亲的时候,流了好多汗。装冰可乐的纸杯凝出水珠,一滴一滴地往下坠。
  柳烬的汗水也是香香的,甜润的,桂花的气味。
  等她们终于走在回旅馆的路上,街上的热闹已经散尽。
  夜空低垂着银亮的星子。
  两个人的影子,被路灯压得很短,又拉得很长。
  唐砚青晃着柳烬的手臂。“阿烬,唱首歌给我听吧。”
  柳烬微笑摇头。
  “我不会唱歌。”
  唐砚青不依不饶:“黄梅戏也行。”
  “那都是好多年前了,我都不记得了。”柳烬还是腼腆。
  “那我来唱!”
  唐砚青清了清嗓子。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罩婵娟……”
  唱完又自己叹气。
  “哎,怎么每个字都在说我。”
  绝不是她知道柳烬会唱黄梅戏,才偷偷去学的。
  柳烬笑着看她,嘴角弯弯,眉毛也弯弯,眼睛里有扑闪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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