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左道士再告声罪:“师父云游向来随心,不定去处、不定归期,有可能明日便回,亦有可能三年五载。”
卢道士忙补充:“只要师父回了观中,我等会立刻告知师父,让他进京。”
姬安看上官钧眼中闪过一抹遗憾,想了想,问:“玄灵道长有没有说过什么话,是可能与我或大司马有所关联的?”
既然是高人,说不定能未卜先知啥的。
左道士和卢道士就仔细回想一番,然后对视一眼。
卢道士犹豫着说:“好像……没有吧……”
左道士沉默。
但姬安和上官钧自然看得出,这两人该是想到了什么。
姬安温声说:“二位道长只管说,我不会怪罪。”
上官钧也道:“出家人,说谎可不好。”
卢道士再次缩起脖子。
左道士叹口气:“我等也不知那话是不是指陛下与大司马。师父这许多年一直对以前的两次卜算耿耿于怀,说是为避自身灾祸,就将看不真切的结果宣之于口,实在于心有愧。但具体是什么事,他没有说过。”
姬安不禁和上官钧对视一眼,又问:“两次?”
师兄弟二人都肯定地点头。
只是,玄灵子不在,他们也再说不出其他许多。
上官钧干脆道:“上回二位道长给陛下与我看相,颇见功力。不知可能解梦,或是烦请为陛下与我再次卜算前路。”
左道士忙道:“万望恕罪。贫道和师弟不善解梦,也修行尚浅,不足以为贵人卜算。”
姬安不免好笑:“道长不必过谦,上回你们不就看过了。”
左道士解释:“上回陛下白龙鱼服,大司马亦纳锋于鞘,贫道二人方能一看。如今实不是贫道不愿,确是修行不足,算不真切。”
姬安摸不准这是真话,还是推托之词,但人家不愿意,也不好勉强。
上官钧却坚持道:“不用算得细致,只卜个吉凶。”
左道士犹豫一会儿,再和卢道士交换个眼色,只得道:“那贫道二人便测个字,可也只能一个。请陛下或大司马写个字,心中默念所问之事。”
姬安主要是陪上官钧,自然是让上官钧写。
上官钧沉吟片刻,提笔写下一个“盛”。
他最后一笔刚落下,姬安就发现对面的师兄弟二人同时松了口气。
卢道士先露出笑容:“恭喜大司马,大吉!”
上官钧:“何解?”
左道士:“托‘成’奉上——大司马所问之事必有好结果。”
上官钧面色缓下,目光落在那字上,总算嘴角微扬。
他高兴,姬安当然跟着高兴,笑着说:“辛苦二位道长。你们从沧阴远道而来,就在京里多住上一段时日,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想去哪儿玩,尽可跟黄义说,我已命他务必招待好二位。”
这话里有结束之意。但,师兄弟二人起身之时,却都面带犹豫。
姬安奇怪地问:“可是有什么话想说?直说便是。”
卢道士一咬牙,小声说:“上回的相面,虽对陛下是大不敬,可……贫道和师兄说的都是真的……”
左道士叹口气,补充道:“陛下与大司马若有亲子,必会出现天翻地覆的大变。”
一边说,他一边垂眼看向那个“盛”字:“既是天翻地覆,那个托着‘成’的盘子,或许也会翻覆。”
盘子翻了,里面的“成”当然就没了。
只是,两人也知道对着天子说不能有亲子,实在不像话——没亲子皇位传给谁?估计正是因此,先前卢道士一得知姬安身份,就吓得脸色发白。
姬安和上官钧再次对视一眼,神色温和地安抚道:“我们知道了,二位道长放心。”
过多的就没说,只唤人取来准备好的礼物,送二人出宫去。
待人都离开,姬安终于能问上官钧:“你刚才是在问什么事?”
上官钧抚过那个“盛”字:“问我与四郎可能都平安地相携到老。”
姬安把这问题琢磨了下,点头说:“还真是好问题,既能知道我们能否一直平安,又能知道我们能否一直相伴。那为什么写‘盛’字?”
上官钧扬眉:“大盛不正是陛下与我的孩子?要问我俩的事,自然是‘盛’最合适。”
姬安不由得摸了下发烫的耳根——上官钧还真是有着天生的浪漫细胞,情话说得太动听了!
他轻咳一声:“算出个大吉,这下放心了吧。”
上官钧心情极好:“这个‘盛’字让人拿去裱起来,挂到我们房中。”
姬安突然想起问:“对了,说到孩子,你上一世有没有见着合适培养的宗室子?若有看中的,要不要早点接进宫来,我们从小教养。”
那时姬含思是肯定不可能有子嗣了,以上官钧对大盛的责任心,该是早早就做下准备,省得再出一个姬含思这样的甩手掌柜。
上官钧却说:“陛下与我侧重不同,还是该陛下亲自看。我便不说出来了,免得影响陛下。”
说完,忽而一笑,又道:“毕竟,陛下眼光好。”
姬安眨下眼,笑眯眯回他:“二郎眼光也好啊。”
第223章 成果
丰泰五年九月,大盛北部的樵岗村。
这几日地里最晚收的高粱全部抢收完,村人们都吁了口气。
这里地贫,今年又天旱,麦子收成一般,不过这两年新种起来的高粱没受多大影响。现在种上高产新种子,新开的地又有三年免税期,高粱虽不好吃,但和麦子加一块吃一整年不成问题。
村人们聚一起收拾着高粱穗,不禁想起以前为了省粮一年到头都不敢吃饱。再看看如今,哪怕是平年,都不担心挨饿。还有棉花,虽然地不好收成少,但村人们也不多求,少少种一点够自家用就好。
因此,哪怕马上要收秋税,家家户户也是脸上带笑,聊起天来都中气十足。
“我年轻那会儿啊,在县里听一个南边好远地方来的人说过,南边有些地方种高粱。北边好像就没怎么听说过有种,我还当种不了。而且当时我听到的产量可低了,一亩地才产百来斤,哪像我们现在的,四百多斤呢!”
“那哪能一样啊,这可是圣上送来的种子,沾了仙气的!”
“别说人家以前产量低,我们种麦子以前不也低。要不是圣上送来新种子,我都不敢想这辈子能有吃饱的时候。”
“咱们这儿地贫,以前能开来种麦的地都开了,没想到种不上麦的地还能种高粱。不过不是说这高粱不能连着种,那明年该种啥?”
“豆吧,去年就种上高粱的那些人家,我看今年都种了豆。《旬报》上不是说,啥粮食都可以和各种豆子换着种。”
“不止豆呢,我记得当时说了好多种种法,好像也可以接棉花。记不住了,回头再寻村长问问吧。”
“那看来明年还得再努力多开上几亩。幸好这高粱不挑地,也好伺候,赖地都能活。”
“不过哦,前阵子我去县里寻二叔公,听说明年好像会推广什么花生的,可以接着麦子种,但开头有个把月得套种。还说朝廷会来人教怎么套,高粱也能套,套大豆、套花生,好像就不用非得隔年。”
“得了吧,你上回还说知县求到了亩产两三千斤的什么豆什么薯,哪儿有影子啊。”
“求到了不也得明年才能种嘛,这花生听说也是知县好不容易求来的。有好东西哪里不抢啊,好像说知县考科举时拿了个第二还是第三,在圣上跟前得脸,才能弄得来呢。”
“这话我倒是信,不然咱们也种不上胡萝卜。但亩产两三千斤就算了吧,这世上哪可能有这种东西!要不就是外头人传岔了,要不就是你听岔了。”
“开始我也不信,但二叔公说西南边都种过几年了!虽然《旬报》没登,但给上官们看的邸报上登着。换到咱们这儿,就算地再不好,出不了两千斤也总能有一千斤。那就真不怕挨饿了!”
干活的众人正说着话,见有人已经从地里把高粱杆子收回来,都扬声打招呼。
就有人问:“诶,九哥,我怎么好像记得,你们家今年种的高粱和去年的不一样?”
那九哥笑道:“种了三亩甜杆的,其他都一样。”
众人纷纷问:“甜杆的有什么不同?”
九哥:“一亩地大概少收个五六十斤吧,不过杆子能熬糖稀。我们合计着粮食够吃,就种一点来弄糖。”
这边众人惊了:“能熬糖?!”
南边贩来的沙糖贵,这里的村人以前穷得饭都吃不饱,顶多过年时咬牙买上一两块饴糖给孩子甜甜嘴。也就是去年种上胡萝卜,今年才尝到点甜味,可又哪敢奢想自己家里能弄糖?
九哥身边的另一个汉子回道:“村长刚拿到最新一期《旬报》,上头登有用甜杆熬糖稀的法子。虽然只是水,结不成块,但总是一口甜。等高粱收拾好,我们就开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