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很好看的车,不过是不是……太高调了?”他噙着笑问时砚。
  时砚点了点头:“开出门才发现的,懒得回去换了。”
  况且换也换不出什么花来,他车库里的车全是交给别人安排的,那只小妖似乎很喜欢跑车,给他购置了大半个车库的超跑,各种颜色齐全。
  “若是你喜欢,我送你两辆。”时砚随口说道。
  季识槿却愣了下,然后推拒:“不用了,我用不上。”
  他的双腿这幅样子,这辈子都没办法自己开车,更别说是对身体要求很高的跑车了。
  空气突然沉默,显然时砚也想到了这一点。
  季识槿双手在裤腿上攥出了皱巴巴的痕迹,他心道自己真是不会说话破坏气氛,抬头就想要道歉解释。
  “我……”
  “想坐坐吗?”
  两人同时开口,季识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时砚则是表情淡淡,好像刚才就是随口一说。
  “不用了,我的司机在等我,我先……”
  季识槿慌张地想要逃走,被时砚俯身按住了轮椅。
  男人的脸瞬间逼近,几乎要碰到他的眼睫。时砚皱眉看着他,眼中的情绪季识槿分辨不出,仓皇地想要避开视线。
  “你想,你知道的你骗不过我。”
  “走吧。”
  还未等季识槿反应,时砚一把将他从轮椅上抱了起来,塞进了副驾驶位。
  季识槿的司机很有眼色地跑过来接下轮椅,时砚淡淡吩咐道:“把轮椅带回季家。”
  司机看了看车内的老板,虽然表情奇怪但没有生气或恼怒,眼观鼻鼻观心地点头:“好的,时先生。”
  司机带着轮椅回到了季识槿的车上,而这边亮银色的超跑本来就吸引了很多视线,时砚这么一搞,更是数不清的人暗戳戳猜疑两人的关系了。
  季识槿透过车窗看到不远处的父母,他们一直关注着季识槿这边,看到他被男人抱起来放进车里,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讶,季父拉着季母就要上前来,但被季母一把拦住。
  她笑眯眯地冲季识槿挥了挥手,然后拽着自家没眼色的丈夫转身去寻自家的车。
  季父狠狠皱眉:“你拦我做什么,你儿子都被人拐走了!”
  小槿那腿不方便,没了轮椅怎么行动?姓时的那小子也太不是东西了。
  季母瞥了他一眼,捂嘴小声道:“你知道什么呀,别打扰他们,说不定你儿子就要给你带个儿媳妇回来了。”
  说完也不等季父反应,推着他往自家车里坐,还贴心地挡住了小槿他们的方向。
  季父愣住,脚下动作都停了:“等等,不是,老婆你说清楚点,谁、儿子要带谁回家??”
  原谅一生精力全部投进工作中的老年人跟不上时代潮流,季父大脑都要转冒烟了。
  “诶呀,还说不准呢,”季母白了他一眼,上车后将门关上,吩咐司机先别开车,“你儿子什么时候和别人靠这么近过,还让人抱着?他三岁之后连我都不让抱。那青年还说他们是之前认识的朋友,哪家朋友在外面搂搂抱抱哟,怕不是脸皮薄,或者正在暧昧期呢。”
  季父不解:“……”
  不是,可他们都是男的啊!
  季母嫌弃道:“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搞歧视那一套?”
  “不是,”季父只觉得自己很冤枉,别儿子蒙在鼓里,还要受老婆白眼,“如果他们真是那种关系,你觉得咱儿子……算了,你觉得时砚会是你儿媳妇?”
  两人眼神对上,季母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过转瞬就平静下来,只是神情还有点恍惚:“那、那当儿婿,也不是不行……”
  季父狠狠摇了摇头,不放心地透过单向车窗看向那边。
  得益于优秀的防窥玻璃,季识槿只看到了父母上车前的互动,不清楚他们都说了什么,但联系到季母方才莫名其妙的笑,他隐约猜到了些真相。
  这边,在他低头发呆的时候,时砚绕回了驾驶位,打开车门坐了进来,启动车子。
  见到季识槿低着头沉默,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季识槿下意识隐瞒了关于季父季母可能猜错了他们关系的问题,手指尖掐进掌心,对着时砚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好,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时砚看着季识槿的笑容,总觉得心中一堵,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但他的直觉并未示警,又不愿意强迫季识槿说出来,所以只能暂且僵持住。
  61悄悄冒出来:“真的不问问?万一有什么事情……”
  “不问,”时砚义正言辞,还教育了系统一顿,“要尊重个人隐私。”
  “……”
  61噎住,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一个系统都看出点不对劲了,宿主还没反应过来。不管了,让宿主自己纠结去吧。
  哼。
  季识槿因为时砚的话愣了愣,反应过来这是要带他体验一下超跑的快乐,随即眼中闪过笑意:“我都可以。”
  “嗯。”时砚发动车子,亮银色超跑在一阵轰鸣中扬尘而去,一眨眼就将同参加拍卖会的众人落在了后面。
  季识槿从十几岁腿受伤后便一直乘坐改装后的车,他可以不用离开他的轮椅,而此刻身下是陌生的皮椅质感,周身没有轮椅的扶手和遮挡,让他有点紧张,手心都攥出了汗。
  车子驶上绕城高速,不是高峰期,高速上车辆稀少,时砚很快提高了速度。
  季识槿不可控制地绷紧了身体,连呼吸都屏住了,心跳却一步步加快,在耳边一声声跳动着。
  开车的时砚还有心思侧过头来看他,注意到他的身体紧绷,一道红光从指尖散开,绕着季识槿围了一整圈。
  霎时间,季识槿感到一阵轻松,他试探着伸手,指尖抵住了空气中的什么东西似的再也无法前进,但面前什么都没有。
  他睁大了眼睛,侧头去看时砚。
  时砚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朝他这边探过来,明明没长眼睛,却准确无误地摸到了季识槿的手。
  温热暖流顺着手心相接的地方汇入季识槿的身体,让他的心脏安分下来。
  “一点小保护,不用怕,不会让你受伤。”时砚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但季识槿却从中听出了些许温柔安慰。
  一定是他想多了。
  季识槿垂下眼帘,控制着自己不要胡乱揣测,时砚对他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自己不应该多想。
  看着窗外慢慢变得陌生的景色,季识槿开口问道:“我们去哪儿?”
  时砚没有回答,而是让他看前面。
  季识槿抬眼望去,是江流尽头,一眼望不到边的水与天。
  车速慢下来,最后停在江边无人的地方,季识槿望着面前湍急的河流出神,时砚也没有打扰他,两人难得安安静静地共处一处,没有工作,没有正事,只是坐在一起看看风景。
  他们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河流的尽头与天边融在一起,让人有种置身大海中央、四处皆没有落脚点的轻飘飘的感觉,澄蓝的水面倒映着天上的云,上下仿佛颠倒,而人类只是其中渺小不值一提的一点。
  季识槿很多年没有放松过了,也丝毫不知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还有这样一个地方,有这样奇妙的景色。
  他几乎看得入了迷,忘记了此时此刻自己身在何处、身边有谁。
  时砚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放在大腿上的手指捻了捻,似乎想要抓握住什么,但面前只有空气,让他无劳而返。
  安静了片刻,他突然推门下车,季识槿被开门声惊醒,循声抬头,发现时砚不知何时绕了过来,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逆着光,时砚的神色有些模糊不清,声音随风飘散,显得有些不真实:“要出来看看么。”
  虽然用的疑问句,但他并没有等待季识槿的回答,而是直接俯身将人从座椅里抱了出来。
  超跑的车身很低,发动机舱盖同样,时砚将人放到上面,季识槿的脚尖能碰到地面。
  他定定地看着时砚,看着男人将他放好后在周身放置了一圈空气墙,看着男人绕到后备箱取出一条毯子,看着男人站在他面前,神色温柔地俯身为他披上。
  风有些凉,他们谁都没有穿厚重的外套,以美观为主的西装并不具备保暖的功能,这条毯子来得及时,让季识槿在被冷风吹透的前一秒,完完整整地包裹进了温暖里。
  他眉眼颤动,在时砚松开手起身的前一刻,突然抱了上去。
  天地好似都在这一刻静止。
  季识槿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
  这是第一次大胆的试探,或许也是唯一一次。时砚被他压着后颈低头,没有意外,也没有挣扎。
  季识槿不敢看他的眼睛,微微错开,目光盯着他耳后,发现了脖颈下面的一颗小痣。
  浅红色的,几乎和皮肤融为一体,所以平时发现不了。
  那一点浅红好似在季识槿的脑海中无限放大,直至成为模糊的一团,将视线都遮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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