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担心被领导推出去顶锅,金永晖果断选择了隐瞒。
  “我承认,宋安安确实和个别同学发生过冲突,受过些委屈,但我也是没办法啊,”掌心掩面,金永晖长吁短叹,“老师这两个字听着高大,实际就是普通人,一中的许多孩子非富即贵,怎么管?谁敢管?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贺顾问,您相信我,体谅体谅我,我真不知道宋安安会跳楼……”
  贺临风再次打断对方:“不知道?还是潜意识里觉得她不敢?”
  不敢退学,更不敢去死。
  不敢丢下卧病在床的母亲,留对方一个人。
  金永晖哑口无言。
  他停住自己拙劣的表演,苍白地解释:“我……我……”
  “放任校园霸凌,收取大额贿赂,”目光森然,贺临风居高临下,厉声呵斥,“肩头背着条人命,金永晖,你觉得自己该受什么处置?!”
  金永晖猛地握住左腕。
  袖口内空荡荡,他却像被蛇咬了下,额冒虚汗。
  离开学校这个特殊的环境,老师不再是权威,如同被抽走脊骨的鱼,金永晖在椅子上瘫成一堆。
  “我真的没有杀宋安安,”他惶然,拼命回想能将功折罪的细节,“是她自己要请假……气球,签到处少了个气球!”
  “我去大礼堂之前还在。”
  宋安安坠楼后,推测为第一案发现场的六班教室被警察封锁两天,因得签到处在门外,挨着走廊,所以并未纳入取证范围。
  贺临风:“气球?”
  他开始低头翻找照片。
  “对,底下有塑料杆托的那种气球,”金永晖也不知道自己说这些有没有用,手铐还放在桌上,他瞥着贺临风的脸色,绞尽脑汁,“原本我打算用鲜花,可配送出了点问题,只能临时从隔壁班借了点装饰。”
  “总共七支,是我亲手扎的,后来和登记表一起送回办公室的时候,却少了最顶上的那个。”
  一只手绕过贺临风,轻巧地指了指。
  照片中,教室全景的角落,金属制的椅子下,静静蜷着团淡粉色的“垃圾”。
  形状大小像极了气球碎片。
  发觉某人眼神炽热到下一秒就要抱住自己转圈的简青:“……我只是记性比较好。”
  案发后他没去过现场,但他看过贺临风带回家的资料。
  贺临风强行按住把人抱进怀里亲亲的冲动。
  时隔多日,自己不过是模糊有个印象,简青居然能精准定位。
  走廊的气球出现在教室,配合金永晖的证词,文艺汇演的这段时间,一定还有人见过班级里的宋安安。
  而装饰用的气球一般相对厚实,要把它捏碎,大概率会留下指纹。
  “幸亏。”柳暗花明又一村,背对金永晖,贺临风笑:
  “重案组有‘收垃圾’的习惯。”
  第105章 是你本来就那么好。……
  教室不像民宅, 即使是重案组也没办法一直封锁现场,耽误几十名学生读书上课——尤其在校方想要息事宁人的情况下。
  正式解除封锁前,颜秋玉拽着汪来把教室重新翻了遍, 除开桌椅板凳和学生的私人物品, 连垃圾都没放过。
  如今这袋“垃圾”正躺在鉴证科。
  虽然保存条件一般,但还没污染到不能用的程度, 抛去受害者本人,当天最符合碰气球条件的学生,无疑是马胥朱珍和傅星文。
  这次等待他们的将是审讯室。
  开门从鉴证科出来,贺临风一眼便瞧见了简青。
  对方约莫刚和金永晖说过话,后者脸色难看得像是遇到世界末日, 动作僵硬, 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按着点头。
  目前没有证据能表明宋安安的死与金永晖强相关, 他暂时不需要被拘留,只是近期得留在北江配合调查。
  余光扫到贺临风,金永晖面容一白, 急慌慌地告辞。
  前者施施然晃到简青附近:“我长得这么吓人?”
  “做贼心虚,”简青淡定, “怕你抓他进监狱。”
  贺临风:“私立学校的老师收礼受贿,这事儿得归教育局管。”
  更大的可能是由一中内部处分。
  也就是他演技够好, 金永晖又不太了解相关法律, 才会被那番疾言厉色的声势吓破胆, 松了口|交代。
  简青:“我知道。”
  所以要用其他方式。
  想揭露真相, 有什么比内部人员站出来举报更具说服力?以往简青不在意舆论,吃过几次亏后,勉强算学会了合理利用这件“新式武器”。
  法律或许无法惩罚金永晖,朴素的正义感却可以。
  “金永晖做的那些事, 随便拎出来一件都能被骂得狗血淋头,”听完简青的解释,贺临风挑眉,“他愿意?”
  简青:“他只能愿意。”
  即使整间学校无人发声,至少也有徐皓那个愣头青,一旦舆论发酵,金永晖必定会被当成炮灰辞退。
  左右都是死,何必再多得罪一个简氏?
  “……放心,我没打算帮他洗白。”顿了顿,简青又道。
  他再讨厌穿书者,也不会颠倒是非。
  贺临风诧异:“我当然放心。”
  “有时候真好奇你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屈指,他虚虚弹了下青年的额头,“晚点还要审人,先陪我吃饭?”
  简青抿唇:“嗯。”
  的确,在贺临风眼中,自己和宋安安的交集唯有郊区绑架案,既无恩怨,何来针对?
  “而且以你的性格,哪怕真和死者有私仇,也很难为了报复而倒向另一个败类,”顺势牵起简青的手朝食堂走,贺临风调侃,“道德感那么高,还总觉得自己能当坏蛋。”
  “嗯?”
  堆积胸口的郁结陡然一松,简青微妙地生出点高兴,又没忍住提醒:“别把我想得太好。”
  贺临风:“是你本来就那么好。”
  他说得认真,冬末春初的阳光透过窗棂轻柔洒进,简青偏头,盯着男人英俊含笑的侧脸,忽地便有些晃神。
  他似乎开始理解恋爱关系里的亲昵行为。
  好比现在。
  占据简青脑海的竟然是接吻。
  “贺狐狸!简、简青!”远远地招手,汪来悬崖勒马,改口换了个更能拉近距离的称呼,“这儿!”
  接着就被同桌的松晓彤重重踩了下。
  痛得汪来龇牙咧嘴:?
  “哥,”老气横秋地拍拍对方肩膀,松晓彤摇头感慨,“难怪你至今单身。”
  恋爱雷达一点都不敏锐。
  汪来跳脚:“说话就说话,禁止人身攻击!”
  整日一副笑眯眯的好脾气样儿,贺临风在市局的人缘极佳,如今旁边又多了位貌美神秘的简总,吃顿饭的功夫,汪来亲眼见证了其他同事是怎样绕远迂回装路过,演技一个赛一个的逼真。
  偶尔有人问起,贺狐狸便大大方方地瞧着男朋友,满面春风道:“家属。”
  ——险些把他的牙酸倒。
  亏得简总够沉稳,五官又冷淡,变相中和了某只孔雀的开屏,否则后者保准要秀个没完。
  下午两点,朱珍、马胥、傅星文三人齐齐被叫来市局采集指纹。
  原以为胡乱按两下便能结束,马胥全程表现得异常松弛,活像个来参观的游客,直到他被带进写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审讯室。
  冷冰冰的手铐压在腕上,带来沉甸甸的触感。
  “什么意思?”挣扎无果,马胥瞪着眼叫嚣,“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见惯风浪的颜秋玉充耳不闻:“三月九日,也就是宋安安坠楼当天,中午十二点到一点,你人在哪?”
  “我才十七岁!是未成年!”抗议般,马胥将手铐晃出哗啦哗啦的响动,“我要找家长!我要找律师!”
  颜秋玉配合:“那给你爸爸打个电话?”
  马胥一下子闭嘴。
  反复走访这么多天,重案组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六班学生的人际关系,他们已经了若指掌:
  对方总分不过百的成绩单上的签字,从来都只有母亲。
  金永晖长袖善舞,自然不会触“大少爷”霉头,马胥还是第一次被“平民”威胁。
  “我、在、天、台,”咬牙切齿地,男生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发尾绚丽多彩,“警察是聋子吗?要说几遍才能听明白?”
  颜秋玉:“天台看风景?”
  马胥:“对。”
  颜秋玉:“和傅星文朱珍一起?”
  马胥:“是。”
  颜秋玉:“始终在一起?”
  马胥顿了顿。
  “中间有人离开?”微妙的、仅仅零点几秒的空档,偏被颜秋玉抓个正着,“是谁?”
  “朱珍?还是傅星文?”
  每说一个字,她都在打量马胥的脸色,后者梗着脖子调动五官,试图做出嘲讽的表情,眼神却难掩躲闪。
  “什么离开?没人离开,”低头,马胥将注意力放在不远处摆满文件的桌面上,避开与颜秋玉对视,“不信你去问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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