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吕雉心尖崽 第202节
第220章
皇家无小事, 何况是身份最为尊贵的天子,且不说“上林苑野猪事件”一出,朝臣是个什么反应, 周昌炸了。
彼时刘越刚刚罚站完, 就被御史大夫骂得狗血喷头, 刘越深刻认识到了一件事——感情从前周昌都是嘴下留情, 今日才发挥出他的正常功力……
周昌气呼呼的, 骂完刘越骂郅都, 骂完郅都骂吴杨。是的, 连身为受害者的吴杨都被喷了,周昌指责他四处乱跑, 如果安安分分地呆在原地, 哪里还会招惹到野猪?!
刘越:“……”
好像很有道理。
似察觉到皇帝在憋笑, 周昌黑着脸问:“陛下可是有异议?”
“朕没有。”
刘越正襟危坐,端得是虚心纳谏, 周昌狐疑地打量他,半晌点了点头。
最后勉强夸了句:“郅、郅都忠君护主, 此次到底功大于过。”
御史大夫这般苛刻之人, 都对郅都颇有欣赏, 友人吴杨却不这么认为。
许是上天眷顾, 他在救援的时候不小心被野猪刮伤大腿, 到底保住了一条命,回到家面色呆滞,好不容易回神, 立马撕心裂肺地大哭:“郅都实乃公报私仇!”
“如此自私冷酷,丝毫不顾友爱之谊、同僚之情,竟眼睁睁看着友人赴死……”
来探视的同僚对他投以诧异的目光, 目光随即变得异样,吴杨莫不是疯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有人委婉道,“郅监御史(郅都的另一官职)遇见的状况实则两难啊,友人与君上,他选择护驾为先!为此不惜与陛下顶牛,换做我,我是办不到的。”
“是极是极,陛下乃是第一位的,绝对不能出事!吴御史又有何立场怨愤呢?”
“难不成是对陛下心怀不满?”
吴杨差些喷出了一口血,等到第二天,长乐宫太后颁布了一份任命诏书,他更是怒急攻心,从此不省人事。
诏书是有关郅都的,尽管九卿有不少人反对,太后却难得强硬——擢升郅都为雁门郡郡守,秩两千石,节制郡内军事民生;另赐三千兵权,为抵御匈奴,兵源可自行招募。
所有人震惊了,包括中尉陈平。
虽然知晓郅都迟早要外放,毕竟徐生那边的情况不等人,他却也不得不感叹两宫的恩宠之浓!
不到三十的封疆大吏,汉立国以来前所未有!
吕雉却是有理有据:“原雁门郡郡守年事已高,代王上书请求换人,此事你们应当知晓。”
她继续道:“郅卿原是梅花司司长,秩一千石,如今变为两千石,如何也算不上越级提拔。郅卿多年以来兢兢业业,又有护驾之功,哀家欣赏他的品行,当得一郡郡守!”
这下,反对的大臣哑口无言了。
还有垂死挣扎的:“郅都实在太过年轻……”
吕雉身旁,刘越发出装模作样的感叹:“唉,朕才十五岁。”
众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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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来了个绝杀,郅都外放已成定局。
既已升官,他自是要卸去梅花司司长之职。对外,梅花司司长换了人,从此郅都只是大汉的雁门郡郡守;而暗地里,他带上了一半梅花司的势力,只等数日后远赴边塞。
中尉陈平自请护送,皇帝高兴允准,并同左右夸赞:“这才是真正忘年交的友谊啊。”
口碑已然一落千丈的吴杨:“……”
郅都离开长安的前一天,刘越郑重其事召他对奏。
“你知道朕与母后派你去雁门的用意的。”刘越凝视着自己一手发掘的韭菜、不,臣子。
“是,臣知晓。与徐名士联络,谋划草原事宜,并保护雁门不受匈奴侵袭。”
刘越点点头,目光有些欣慰,多年浇水施肥,而今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
他对郅都的期望从来不是大汉锦衣卫,而是文能治国武能上马的三公九卿。
“郡守身为一郡百姓的父母官,我有信心,你会做的很好。”
郅都双目已然含泪:“臣,能做的很好。臣定为陛下扫清前障,若违此誓,提头来见!”
刘越眼眶也有酸意了,他从腰间解开袋子,掏出两块牛肉干,你一块我一块,含糊不清地和郅都嚼起来。
“到了代国,先替我和四哥问好。你初来乍到,有什么不熟悉的就问代王,他向来与我亲厚,便是看人不顺眼,也会尽力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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郅都一直不懂那句“便是看人不顺眼,也会尽力襄助”是什么意思,直到他见到代王刘恒。
刘恒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许多眼,继而温文笑道:“听说郅郡守在长安独得陛下恩宠,恒慕名已久。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郅都:“……”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和桃侯有的一拼,他沉默片刻:“陛下亦是十分惦念代王殿下,特地托臣来问一声好。”
刘恒转而变得高兴,虽然他和幼弟隔几日通一封信,但有郅都这句话,任谁听了心情都会好。
“雁门的舆图和地形图,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郅郡守不如在平遥休息一天,孤为你接风洗尘。”
郅都从善如流:“臣遵从殿下之令。”
一个月后,新任郡守成功在雁门站稳了脚跟。
郡守府的官吏很快发现,这位长安派来的上司虽然年轻,手段却狠辣如老臣,御下严厉,对百姓却是秋毫不犯。
郡守长于刑律,短短几天,他重审了雁门郡的七桩冤假错案,恶贯满盈者宣判斩首,迅速获得了百姓的信赖!
负责刑罚的官曹实在是心服口服,向人一打听,原来郡守出身法家。
怪不得!法家一系的能臣,或许手段酷烈,但处事向来公正严明,相比别的不知底细的上司,他们倒更愿意在郅都手底下办事。
……
时间进入深秋,延绵不断的寒潮由北至南席卷,草原渐渐变得沉寂。
牧民们开始忧虑冬日的严寒,这时候若有商队出现,定然会成为最受欢迎的存在。商队携带的粮食布匹,能够用牛皮等物资交换,可惜商队不常见,这些年西域被匈奴霍霍得不轻,敢穿行两地的就更少了。
就在这一天,一队自汉朝出发,去往西域的商队缓缓靠近龙城,他们牵着马拉着车,车上盖着的毡毯显得十分醒目。
商人没有资格去往内城,只能停靠在龙城的边缘。据高鼻深目的领头人介绍,他本是大月氏人,幼时被卖到汉朝做奴仆,好不容易有了一番奇遇,这才逃出主家四处经商……
西汉版龙傲天的故事极其吸引人,不一会儿,牧民们热情围在他的身旁挑拣货物,还有不少匈奴贵族,听到消息立马一抽鞭子,派出奴隶前来采购。
“我们会在龙城待三天,”那商人说,“之后再往西边走。”
匈奴人的萨满神,能够沟通上天的大祭司,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时候,于帐篷里接待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商队随从。
那随从约莫七尺,取下蒙脸的头巾,露出一张徐生略微脸熟的面容。徐生端详片刻,紧接着大吃一惊,这,这不是从前他的顶头上司吗??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徐生是真的嚎啕大哭了:“郅司长!没想到小道还能见到你……呜呜呜……嗝……”
郅都内心也是感慨万千。如今他重任在肩,乔装前来无疑承担着不小的风险,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最终他接受了陈平的建议,一定要和徐生亲自见一面。
若不是从前先帝被围困白登山的时候,陈平代表汉室给冒顿单于送过贿赂,陈师傅都想自荐前来了!
到底害怕被冒顿发现,从而功亏一篑,陈平这才遗憾地打消了念头。
郅都就没有这样的风险了,而今他望着徐生,脑中不停闪过陛下的评语:“徐名士胖了,变沧桑了。”
的确,长长的头发乱糟糟的,只有一张脸还算干净,若不是身穿华丽的丝绸,都和野人差不多了。
徐生哭声连绵不绝:“这些年我等你等得苦啊。若不是对陛下的思念支撑,我早就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跑路了,嗝!”
短短几分钟,郅都心里有了数。他对徐生的态度温和了不少:“其实陛下也想你。”
徐生立马抽噎了一下:“真的?”
郅都:“……”
“那时噩耗传到长安,你师父哭晕了过去,陛下也是眼前晕眩,久久不能站立。过了几天,陛下亲自为你主持了一场葬礼,刻字立碑竖衣冠冢,叫后人永远铭记。”
徐生捂住胸口,泪水模糊了双眼,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天子立碑,竖衣冠冢,这是多大的荣耀啊,他师父就算再干一百年,也拍马及不上他!
郅都并不知晓徐生暗中的拉踩,此刻他完全确定了,凭借陛下的人格魅力,七八年还叫人在匈奴的大萨满念念不忘,对方想要反叛,才是天方夜谭。
他耐心安抚了徐生好一会,紧接着问起匈奴现今的情势,还有徐生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徐生不禁嘀咕,难道是身份不同了?郅都这个死上司,怎么不像从前那般凶恶了,语气温和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他浑身一抖,到底顾忌当下的场合,尽量清楚地讲述了这些年干了什么事,冒顿又是如何信重的他。
郅都从惊讶到震撼到失去表情,才过去了仅仅一刻钟。
“回想当年,我一不小心迷了路,被蛮不讲理的匈奴骑兵抓走,幸而小道灵机一动,撕开衣服绑成左衽!”徐生眉飞色舞,“小道伪装神仙下凡,浅浅露了一手,这不,没见过世面的蛮夷乡巴佬全跪了。”
“……”郅都。
“他们要我救冒顿,我乱抹乱叫乱跳一通,就差在他脸上吐口水了,老天爷,冒顿竟然醒了!他把我认成救命恩人,小道一不小心混成了大祭司。”
“……”郅都。
“嘿嘿,我说西域有胡椒,还有能够救命的良种,死命地给冒顿喂金丹——金丹你知道的吧,陛下还是梁王的时候,就知道那玩意儿有毒呢。”
“不过冒顿可能活了,到现在还没死。左贤王稽粥老是上蹿下跳,我排挤走他的老师,那什么叫赵壅的,感觉像个奸细,直接送到西边开荒去。”
口干舌燥地说完,徐生长叹一声:“这么多年了。小道和稽粥斗智斗勇,也算斗出了感情,今年年初,韩将军大胜匈奴的那一场,您应该有印象吧?”
他得意洋洋起来:“杀千刀的左贤王,也给小道排挤走喽。冒顿让他往北,这不就是流放?和匈奴的萨满神斗,哼,跌跟头了吧,只要装得好,人终究比不过神。”
“……”郅都。
他恍惚间差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能让向来严厉的郅郡守失色,便知徐生的作为是何等的炸裂。
终于缓过神,郅都眼中划过深深的欣喜,还有浓重的钦佩,如今匈奴的情势,一片大好啊!
这都是他面前看似不务正业的“神棍”折腾出来的,郅都深深作揖:“往日,是我见识太少,差点成为陛下所说井底的一只蛙。名士无双,缔造千秋伟业,徐名士当得起。”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徐生受宠若惊,感动地吸吸鼻子,郅都不会被换魂了吧?连夸人都夸得这么好听。
他差点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郅司长,我们什么时候归汉?”
郅都神色一收:“你还不能跑。”
徐生:“啊?”
死去的记忆忽然被攻击,他忆起了还是化学家的时候,是如何被面前魔鬼折磨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徐生惊恐地望着郅都:“你不会要我以身饲狼……呸,冒顿,和那老东西同归于尽吧?”